梁若彤在这几天依然为她的那个曲子作词,字字斟酌,生怕那个字用的不当贻笑大方。
在无数遍的修改之后,终于定稿。梁若彤这才感到连日来的困倦疲惫赶着趟儿蜂拥而至,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躺床上睡着了。
江水寒此时在看着昨日冉小轩送来的书籍,这些书籍虽然看起来是冉小轩匆匆选就的,但是也没办法,谁让她身居要职,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呢?江水寒于是阅读这拿来的书,虽让这些书中有好多直接是以前看过的,还有些散文直接是高中的课文,但是江水寒还是认真的品读了起来,与其说这是读书还不如说这是读人。
冉小轩也是富贵家庭出身,这是江水寒听到他们私下里说,虽然江水寒是不参与私下里说人家闲话的活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参与听人家闲话。其实江水寒早应该猜到,在这个学业艰巨,书本堆砌如山的大学专业里,闲着的人基本上是因为自己家里的存款一直闲着。但是江水寒此时的学习成绩正是飞流直下三千尺,江水寒自打从高中的樊笼里面逃出以后,顿时如脱缰野马,心神早已浪迹天涯,收也收不回。
江水寒从来没有这样心神不安地看过书,就算看惊悚悬疑小说也没有。他看着眼前的书籍,产生着无数可能的联想。
正当江水寒沉浸在着种种浪漫的构想之中时,梁如彤来电说是在她们家附近的一个咖啡厅内聚一聚,这使得江水寒放弃了刚刚联想出来的具有丰富情节的故事,不得不应对眼前突入起来的事实。
江水寒觉察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梁若彤单独相处过了,这使得江水寒一度因为相思成疾,如今看着眼前的邀请,却又无所适从。其实江水寒在之前,也和一大群人盼望着校庆,但是水寒真的想在校庆的时候在台下偷偷的看梁若彤独唱的身影,经管可能自己的掌声会淹没在激动的各种尖叫之中,但是那也算是一种期盼。校庆的夜晚,和梁若彤相处的那极为短暂的时光虽然是自己意料之外的,但是也让江水寒的心里暖和了好久。
江水寒来不及过多的猜想,穿好外衣就往出走,他临走前又往屋里看了看,生怕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知怎么的,江水寒现在总是惦记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拿些什么东西,但是看了看桌子上垒砌的稿纸和书本,才微微地转过头走了。
江水寒很快地赶到梁若彤所说的那个咖啡厅,这个咖啡厅是江水寒从来没有见过的,水寒很是陌生这里的布局和服务员。梁若彤早已将她的那首曲子录制在一个放音机里面,只要打开就能听见。
江水寒见到远处独坐的梁若彤,心神更加不安,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遣词用句一定不能太土,因为在这干净的发光的地方真的没土。
“水寒,来的挺快的啊?坐出租车来的吧!”
“哦,是,你的邀请嘛,不能怠慢。”
“呵呵,不错,还真有诚意!”
梁若彤接着说道:“咱们先在这里喝杯咖啡,然后去神封塔公园,到那儿送你个礼物!”
江水寒知道梁若彤之所以请自己去神封塔是因为曾将她和古月的盛情邀约,愣是让随从的姜康和任丰破坏,这使得江水寒为此愧疚了好久,此番前去,是一种弥补。江水寒不得不佩服梁若彤构思之精巧。他想,如果她不是一个以唱歌为长的女孩子,那一定就是另一个张爱玲。
江水寒不知说什么,挤出一句:“这几日在家干什么呢?也没见你在学校里转悠。”
江水寒这临时挤出的问题,就像在牙膏瓶里最后挤出的牙膏,这一挤之后,一定还能接着再挤。江水寒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梁若彤以开完笑的口吻说道:“还不是酝酿着怎么请你江公子一同游玩,顺便讨得一首绝句!”
江水寒一副愧疚难当的表情说道:“自己恐怕在到时候才思一下子交通拥挤,说不定连飞鸽自行车都赶不到!”
说完两人都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梁若彤的脸上也是洋溢着一片温情脉脉,这使得江水寒忍不住多看几眼。
咖啡总是不能解渴,有人用它来提神,想必是因为咖啡能够激发一种气场,这种气场使人没有倦意。两人喝了不到半杯咖啡,而说的话已经几大箩筐了,看来这咖啡有时候仅仅是点缀。
梁若彤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道:“走吧,去公园!”
两人刚一走出咖啡厅,一辆黑色轿车就停下了,江水寒一眼认出了是梁若彤的私家司机,再次钦佩梁若彤身处咖啡厅中,运筹千里之外。看来这正是梁若彤精心计划的,这使得江水寒有点受宠若惊。
到神封塔公园的时候,梁若彤就把司机打发走了,临走前还嘱咐司机不要把今天的事说给了她父母。虽然可能梁若彤的父母无暇问及此事,但是梁若彤还是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带着一个男孩子逛公园。
梁若彤说是要带水寒逛完神封塔公园再将礼物相赠,这算是吊足了胃口,另外这也算是一种缓冲,避免现在将那特殊礼物赠送之后没有了下文。
江水寒也对梁若彤的礼物有所期待,这位不同寻常的女孩子所赠的礼物也一定不同寻常,自己本来就想象力贫瘠。梁若彤和江水寒在公园的脚步明显放慢,在那样一个公园里,两个人的走路一定不能像逃难似得往前赶,要如同品茶一样在嘴里停留好久。两人看着周围的人都是成双入对,男牵女伴,江水寒与梁若彤都是一阵尴尬,特别是周围的人投来一片目光之后,使得两人更加尴尬。
今日的神封塔公园已经是绿意葱葱,有种无法名状的活力,人们自然要抓住这大好时光,好好游玩一番。所以公园的人只增不减。
在公园里面有一个湖,上面有很多划船的人,梁如彤看见拉着江水寒就去,租了一个船在上面划行,虽然这湖不比西湖,这船也是现代设计,丝毫没有古风古韵,但是坐在上面,吹着阵阵凉风,还是挺惬意的。
远处可以见到朦朦胧胧的山,这儿顿时就可以联想到山水,所以这在无数古诗词中出现的意境也慢慢有了。江水寒与梁若彤泛舟在上面,虽然湖面有些狭小,同时游玩的人比较多,这儿的意境终究达不到两人可以忘却红尘的境界,更达不到两人红尘颠倒的境界。游客嘈杂的声音愣是把这意境破坏了,但是这在江水寒心里完全没有关系,他只觉得眼前的时光能够稍微相对论一些就好,不要那么快。
梁若彤的手一直在那个口袋里,一直抚摸着她的那个放音机,那个放音机制作的小巧玲珑,不像现在市面上的小型电子产品,说是小巧玲珑,但是拿到手一看才知道,确实小巧,但是绝对称不上玲珑,倒是商家的谎言与骗术八面玲珑。
梁若彤的心思不像江水寒那样愣是在现代化的都市里臆想出个世外桃源,她惦记着怎样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将她连日来的成果展现出来,使两人都感动的一塌糊涂。
小舟在湖面上的时间总归是有限的,因为刚才交的钱是有限的缘故,这会儿马上就到岸了,江水寒的心思也逐渐的收回,水寒的心也马上到岸了。而梁若彤则更加紧张,她在脑海中策划下一个活动。
两人下了船,继续在公园里游赏,江水寒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刚才的那片湖,脸上留着依依不舍,很想回去再划几圈。梁若彤看到江水寒的这副神情,偷偷地笑了笑。
另外一个令江水寒感到激动的,就是梁若彤在他面前已经丝毫看不到她以前的冷若冰霜了,现在倒想小说中机巧灵动的女主角了,这跟刚开始见到的她判若两人,水寒相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寒冰解冻也绝非三日之闲。
江水寒脸上的兴奋逐渐的在往平淡的轨道上偏离,因为今天的感悟太深了。人若是感悟的多了,就会变得深沉。江水寒顿时觉得桃花源外的武陵人才是现实,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位富贵千金的眷顾?想到此处,水寒又想到了家里的父亲和那座座破败的房屋,此时此刻,父母一定劳累在路上,躬身在田间,而自己却在这儿赏景游玩,明明自己是下层人物,偏要捞个上流生活的样子,江水寒深知在这方面一定不能脱离实际,现实的残酷不在于它富有多少力量,而是它实在使人无法避免。
正当江水寒低着头,忏悔着自己的行为时,梁若彤过来说道:“水寒,你记得不记得给你说过我要送你个礼物?”
江水寒盯着梁若彤看了几秒,若彤问道:“怎么了,水寒,忘了?”
“哦,没忘!”
江水寒的心里此时有两个力量在角逐,一种是赶紧快刀斩乱麻,结束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在这是抛弃万物,保留真心。这两个力量的碰撞,使得花火不断。江水寒抬头看了看今天大好的天气,想到天气也只属于一部分人,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那只是在暴晒的时候打把遮阳伞,下雨的时候打把雨伞。
“若彤,一直以来,我都想跟你说——”
梁若彤实在料不定水寒会自己先开口,惊讶地像是在吉尼斯中国之夜。
“我可能不适合和你交往——”
梁若彤期待的眼神,顿时包不住滚烫的热泪,在这本来就有些酷热的夏天里直直的流了下来,将她早上精心弄成的妆流淌的肆意纵横。
江水寒看见那眼里失望的泪水,怜爱之心瞬间辛酸倍至,自己的眼泪也马上要下来,但是他知道,必须有一个不流泪的进行着接下来的事,他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自己的眼泪瞬间就滑落。
在良久的沉默不语中,江水寒终于转过了头说道:“若彤,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和关心,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你就当
??”
梁若彤缓缓地抬起了原本低下的头,冷冷地笑着说道“江水寒,你也说这种毫无意义的空话?你不是一直都反对这种任何场合都能用的废话吗?现在,呵呵,原来你也——”
梁若彤顿时用双手捂着脸痛哭,这次的冷笑,声音中带着极大的颤抖,这会儿她实在不能再接着说下去了。
江水寒此时心里暗骂自己伤人害己,两个手都紧握成拳,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冷漠的梁若彤的苦相是如此的惨烈,他觉得自己死后一定是在地狱,经过六道轮回之后说不定就是梁若彤家里的宠物。
梁若彤从来没有在人面前这么哭过,包括在她的家人面前,她迅速的跑到远处的柳树低下,坐在地上,抱着头哭。江水寒也呆呆地矗在那儿,泪流满面。
江水寒认为自己没有错,只是现实太残酷,他不能等到若彤把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再拒绝,因为那时候的拒绝残酷会加倍。更不能接受了礼物,在一顿时间之后再说那番话,那残酷对这位女孩子来说实在不能接受。
江水寒迅速在想拒绝的千般好处,这样会更好的接受现实,因为家境的差别就是时代的差别,处在两个时代的人怎么会在一个时空里共同快乐?这样的好处可以彻底断了自己相思的病根,会更加投入学习,成绩会更好。这样的拒绝,使得梁若彤会及早迎接她的另一段快乐的时光,因为水寒相信,她那样的女孩子,老天是不会不给她快乐的。
但是,江水寒随即就给自己抽了几个嘴巴,有了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可以利刃伤人?水寒觉得自己的影子恍若就在眼前,那个影子扭扭曲曲的,跟他一贯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毫不相配。
水寒正在苦想的时候,一抬头,梁若彤已经站在眼前了,那双红红的眼睛就像蜡烛刚熄灭的蜡烛。
梁若彤说道:“是我把你拉这儿来的,我还得负责把你送回去,现在就走吧!”
江水寒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再乘着梁若彤家的轿车回学校,那样自己将一辈子活在对自己的谴责之中。
“若彤,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水寒说了几个对不起之后,转身向远方跑去,耳边的风呼呼直吹,他不敢回头看,一直跑。
跑到公园的尽头还在跑,他害怕自己回头还会看见她,他跑到一个他也不知道的地方了。他缓缓的回过头去看,眼前已经是公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梁若彤已经被他摔在万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