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之后更加漫长且黑漆漆的隧道还横亘在前方,而所有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轻易的迷路。沿着悠长深邃的隧道持续前行,或许会有横生的支路,或许是乌鸦、蝙蝠集结在洞穴深处等待觅食,小艾立刻感到毛骨悚然。她拉着行李箱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可是却这般莫名的担心。她生怕街边一些古老的建筑物的缝隙中,忽然飞出几只甚至是一群蝙蝠或乌鸦,她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会抱头鼠窜。
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书:夜里出没的怪鸟是灵魂的摆渡者,它们是游离在生者世界和死者世界之间摆渡人类灵魂的生物。它们总是聚集在死亡将要发生的地方。其实,它们不是预示凶兆的鸟。它们的任务就是把刚死去的灵魂,引导到它们死后该去的地方;它们的任务是引导迷失的灵魂回到阴间。
它们就是活死人的先驱,乌鸦和蝙蝠。
小艾一路踉踉跄跄走到街上,眼前是刚才的一幕幕画面,杜梓用惊恐的眼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地上无意间发现给阿玢的10万元支票。小艾不去再多想,因为已然没有意义,而10万元的支票必然是阿玢的稿酬。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两点,小艾还没有吃饭,径直走进旁边的一家餐厅要了份快餐。由于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店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是零星有两三个顾客。小艾翻看着电话里的通讯录,阿玢、爸爸、春琪、家、缈子、清宓……可小艾并不知道这通没想好要说什么的电话,究竟该打给谁。 更新第二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死亡
虽然,小艾现在意识到,从一开始前进的方向就错了,之后不管再怎么调整,即便是可以回到正确的方向,却也已经大费周章,更何况‘迷途知返’未必人人都能做到。
小艾下意识地按了接通键,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名字:清宓。小艾一下子愣在那里,她犹豫着是该接通还是挂断。看来,这的确是一种没有意识的心理活动,更是一种莫名其妙但又非常本能的反应。
“小艾?”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很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怎么了?”
小艾能听得出来后面那句话的遮遮掩掩。
“没什么,不知怎的就拨了这个电话。”这话简直多余,小艾坚信清宓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倒让她想起香港著名作家李碧华的那句话: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我心冷后你的殷勤。小艾从刚才清宓平静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这是他心冷后的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而现在小艾的这通电话又明显太过殷勤。
“那一会儿把我的电话号码删了吧。”
“已经记在心里,删不了了。”其实,小艾记在心里的远不止是清宓的手机号码,还有3年前的海誓山盟,和牵手一起天堂的承诺。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那充其量是一出荒唐的闹剧,和天堂没有些许关系。 更新第二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死亡
小艾明白,时间在缓缓地流变中,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无论是谁,无论是怎样的心情或怎样的脚步,时间都始终以自己固有的节拍,把人带入新的境地。3年前还是天堂,转眼就成荒唐了。
“那我只能再换一个新的号码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你现在有中意的人,我不勉强你。换一个女朋友不行,多一个你总不会介意吧?”
电话那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如果清宓记性还可以的话,他就一定知道这话其实是自己在3年前和小艾搭讪时说的,并且在说话的时候,把将手尴尬地搭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电话那头还是迟迟没有声音,“你不会想说我是第三者吧?!只不过是给你多几个选择的可能性罢了。”小艾回想着清宓当时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着。
“我是想说……”清宓忽然变得吞吞吐吐,“包二奶是违法的。”
“难道你结婚了?”
“没有。”
“二奶的含义是:已婚男士包养的年轻女士。”
“翻过字典了?”清宓似乎对这个人们常常提及的词语,有着莫名的兴趣。
“没有,大一上网时无意间知道的。”
“这么说,你是居安思危了?”清宓问。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小艾回答得干脆了当,“至少是“安不忘危”吧。”
“的确。‘高枕无忧’的含义不仅是指平安无事,不用担忧;更是指放松警惕,麻痹大意。”
小艾听得出来清宓的拒绝,只是没有明说。她坐在座位上,一时无言以对,随意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现实的社会,连一个做好人的机会都不给你。”
“什么叫物欲横流的社会?潜台词就是精神文明极度缺乏。”小艾补充到。
“你有着异常明确的精神信仰。只是,你寻求的方法有些极端。”
“你可真婉约!”
小艾的话一时让清宓摸不着头脑,褒义中还夹杂着贬义。但毫无疑问,小艾的声音是哽咽、啜泣的。
“我们还能再重新开始吗?不要粉墨之后的登场,而是两个最真实的自我。”说出这话,连小艾自己都十分惊讶,这种惊讶程度也不亚于她在按下接通键后,发现屏幕上的名字竟然是清宓。要是在平时,小艾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拨打这个电话,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恬不知耻的用哀求的口气要求清宓和自己重新开始。
和杜梓决绝地分手后,小艾似乎一下子又陷入了悲情的角色中。套用09年最时髦的话说,就是:“生活就是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悲剧)。”
而人的一生,不只是小艾,说穿了全都是悲剧。不然,怎可能是啼哭且极不情愿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样来看,人的一生或许早就注定了。
关于命运,小艾是相信的,极其相信。或许有些封建迷信,但从一出生,有的人就是含着金汤匙来到世界上,有的人却一贫如洗。而小艾又恰属于后者。但信命并不等同于认命,所以小艾才会拼命地把清宓刚才口中的精神信仰,当做自己行动的指南针,向着最终的目标迈进。
“清宓?”小艾听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轻轻叫了一句。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但也没挂断。
“那你喜欢婷婷吗?”
“也许。”
“我呢?”
“可能。”
小艾没能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清宓的回答着实太过不确定。“也许”、“可能”?也许喜欢,也许不喜欢,可能喜欢,可能不喜欢。显然,这样的回答都只说了前半句话,而后半句话就像地下的岩浆,奔突流走,准备时刻喷涌而出。可是,在语言上,清宓又太过凝练,想必也是经过反复的锤炼才说出这样的语句,只用四个字便巧妙地控制了自己对两个女生的情感,这确是种冷处理的方式。
“总是去回首过去,不停地追问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或许,这种回首和追问对你而言是有意义的。但是,大多数情况下的回首和追问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我们过去在一起,我现在还在意你,这又会对你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呢?物是人非,指的就是我们这样的状况。现在对我们而言都是错误的时间,即便是遇上对的人,又能怎样?不过是书中说的那样一生叹息罢了。”
听完清宓的话,小艾已由之前的啜泣变为掩着嘴的嚎啕大哭,使得店里不多的人都纷纷回头。
“其实说白了,每个人的愿望都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财色兼收,我也不例外。可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又莫过于以上愿望均成为泡影。”
电话那头清宓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或许也有不忍,或许他可以想象出小艾现在哭泣的面孔,但这就是生活。
生活的本质不是像某些艺术家说的:用艺术点亮生活,让生活承载文化的烙印。也不是那些小游戏爱好者说的:今天你偷菜了吗?否则就不会有梵高在神经病发作后自杀的惋惜,也不会有几个月之后的南京的徐宝宝事件了。
生活的本质就是1968年法罗群岛的领航鲸的鲜血染红整个海湾,生活的本质也是1991年波斯湾战争,被伊拉克炸开的油井喷出的泉水似的火焰,生活的本质还是索玛利亚瘦骨嶙峋的饥民举步维艰的向救荒中心走去……
小艾在心里已经悄悄将清宓和奉熙归为一类人,她似乎明白春琪放手的原因了。并非是主动,也非被动,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的中间就隔了个“现实生活”,再也逾越不过去。
小艾和春琪两个人就互相把对方曾经的男朋友和自己曾经的男朋友归为一类人,然后煞有其事的在心里想着,并且明白了和对方分手的原因。而在他人看来,这才是真正搞笑的场景。
“我想我是喜欢婷婷的。”清宓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忽然又陷入了安静,小艾也忽然间变得焦躁不安。
“人活在世上,不只要顾及到自己的感受,还要考虑他人的想法。并且,人活在世上更重要的是因为一种责任,就好像我们生下来就是在报父母的恩一样,他们把我们养大成人,在风烛残年的时候,我们也要尽全力去保护他们,就像当初他们保护我们一样。可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
“可……”小艾打岔到。
“你听我说完。我承认自己的确是对你有感情的,可这没有任何意义,对我,对你。我不能放下婷婷,更不能放下我的父母和你一起去浪迹天涯或者远走高飞。或许,当我离开了婷婷和父母,我将一无所有,今后我们即便在一起了,也不是远走高飞,而是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以及漂泊不定的羁旅生活。而这种模样的生活,显然不是你想要的。”电话这头的小艾似乎要把心也哭碎了,然而餐厅里的人们多数投来了白眼,而非同情的目光。
不是人们不懂得同情,只是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儿去,至少现在的小艾还不用担心温饱问题。
“其实,我常常没有安全感,焦虑,对事物有不必要的担心,缺乏自信,过多在乎别人的看法;同时,内心深处对自己和别人又都不够信任,对生活周围的人与事,抱着怀疑的态度。所以,我至今都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当然,我更怀疑我自己,除了物质上的东西,我还能给你什么?”
“还能给你什么?”一句话问住了小艾,甚至连小艾自己都开始怀疑,她对清宓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或许这句最常说的话,竟成了小艾最好的回答。
不过这句话,人们通常是从另一个角度去解释的。
女人的唠叨,男人的邋遢,在当对方并没有真正成为你另一半的时候,这些都无关紧要,甚至变成了双方之间的小小的浪漫。可是领到国家的那张铁证儿后,唠叨就不再是关心,邋遢也不再是个性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缺点。
所以,人们会说那句俗不可耐的话,“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其实,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可以另一个人的全部的,那句话不过是告诉人们要试着包容和理解,接受你爱的人的缺点。
然而,爱一个人的全部,不只是包容他的缺点,还包括接受他的优点。
和小艾调侃时的幽默,老师发难时的担当,与人谈吐时的睿智,往人前一站的帅气,甚至是清宓优越的物质条件,这都是让小艾足以接受的优点。
小艾确信是爱清宓的全部的,不单是他的幽默、有担当、睿智,或是帅气、多金。相信,缺少其中的任何一点,清宓就不再是现在的清宓。所以,小艾喜欢的不只是清宓的附加值,还有清宓本身。
看着盘中一个热菜和两个凉菜,红萝卜丝和海带丝,小艾颤抖着手举着电话,嘴里却念叨着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玫瑰依旧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久而久之,白玫瑰成了衣服上的饭粒,而红玫瑰衣就是胸口的那颗朱砂痣。”
这红玫瑰和白玫瑰本来指的是热情似火的情人和纯洁如雪的妻子,且所有男人都希望在自己的生命中能有两个这样的女人。然而,小艾却觉得张爱玲笔下的白玫瑰和红玫瑰指的是清宓本身和他的附加值。男人不可能死心塌地的只喜欢白玫瑰,正如小艾不可能只喜欢清宓本身;男人也不可能寻花问柳的只喜欢红玫瑰,正如小艾并不是只喜欢清宓的附加值一样。
然而,男人不可能同时得到这两只玫瑰。
所以,小艾也不能得到完整的清宓。
她想得到清宓,但又不想让他四分五裂。
“祝你们幸福,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手机“啪”的一声合上了,也合上了小艾今生和清宓的缘分。
现在小艾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清宓了。
如果不是和杜梓分手,或许她不会拨打这通电话。可拨打之后,又是这般揪心。
小艾留了饭钱在桌子上,就迅速打车离开了。之所以“迅速”,是因为她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和清宓联系,想快些开始另一种生活;却不知,在不久之后的那次见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别。
当缈子和春琪提着众多战利品准备胜利回归,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每当提着一大堆东西走出商场,忽然觉得做女的特别幸福!有个好爸爸或者嫁个好男人,年轻时即使不怎么努力,也一样有穿不完的华服在等着你。”缈子一边提着东西,一边和春琪说笑着走出商场。
春琪斜头瞟了缈子一眼,把东西放在座位后排就坐在了副驾座的位置上。“年轻时不努力,想靠美貌嫁个好男人,这无可厚非。可当你年老色衰的时候呢?必然为了拴住你身边的这个男人而努力地保养皮肤、保持身材。所以,人这一辈子总得努力。看你是选择在年轻时努力,还是在暮年的时候才开始发奋。虽然努力的程度是一样的,可结果却一点儿也不一样。我呀,没有你这么好的家庭条件,得了,还是选择在年轻时努力吧!等到我头发花白的时候,就可以坐享晚年了。我可不想,等到人生都快走到终点了,还得费心努力怎么打扮自己,到时候弄得个晚景凄凉。”春琪不住地摇头、叹气、摆手,好像转眼就到暮年似的。
可能由于之前的话题太过沉重,中午饭也吃得一声不吭,慢慢吞吞,这倒是像极了古代的大家闺秀。
“一会儿顺便去看看阿玢吧。”这成了两人吃饭时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阿玢因为没有钱买电风扇,也就格外相信那句老话“心静自然凉”,一方面是给自己安慰——消暑;另一方面,也想彻底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近几期的《推理》。不论是横沟正史还是岛田庄司,或者是松本清张、有栖川有栖,只要是现代日本推理大师的作品,阿玢可一部也不想错过。思绪也就跟着这些著名的推理大师一会儿飘到濑户内海的狱门岛,一会儿又游荡在九州和北海道。
“阿玢!”缈子悄悄走到正在看书的阿玢身后,大喝一声。
“呀!”阿玢差点儿跳起来,扭头看见是缈子和春琪,这才放宽了心。“你们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自己在那儿不务正业都入迷了,还怪我们走路声音小。”春琪边说,边以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床上。
“我就知道你们俩来没什么好事!看见了吧,缈子。她正在组织一场进攻呢!”
缈子笑笑,“没问题,阿玢,咱们俩人一伙儿。制定出正确的作战方针,然后紧密团结,准能一举挫败她的进攻。你在正面战场迎敌,主要负责和她展开正面的对骂。我呢,就进行掩护,顺便给你敲边鼓。你看,这回怎么样啊?”
春琪一听缈子周密的作战计划,索性一声不吭地假寐。
阿玢点燃一根烟,“少抽点儿吧,对身体不好。”缈子劝阻到。
“抽完这根。”
缈子看了看坐在书桌旁的阿玢,消瘦的身影,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悯。“你不是不喜欢松本清张吗?现在怎么研究上了,风格的转变?就如同你的《黑土》和《田野·希望》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术风格?”
“看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想写一些推理小说。”
“赚稿费?”
“庸俗!”阿玢转过身面向缈子,“金钱这东西,我花了很长时间追求它,可结果呢?装钱的袋子是漏的,直到最后全部漏光,我才发现它的流失。”缈子不再说话,至少她现在没弄清阿玢要表达的是怎样一种思想。
这个黄昏是伴随着春琪的醒来而一起到来的。诗人眼中的黄昏总是宁静,或许还有年迈的老人相互搀扶着散步的场景,而天边的夕阳也困倦的将今日的最后一瞥留给了大地,映照着漫天的红云。
然而刚刚睡醒的春琪却感觉异常的燥热,揉了揉眼睛,两米高的天花板,仿佛就要朝自己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春琪独自幻想着天空的上层大气,已早早将蓝、紫光等段波光成了散射光,而下层大气所散射的才是人们通常所见的穿透力强的红、橙长波光。
“盯着天花板发什么呆啊?”缈子问。
“想红霞的成因呢。”
“即便你看见的霞光再红,高层的天空不照样是那般蔚蓝?!”说着,把春琪从床上拉了起来。“该走啦!”
就如同电视剧里成千上百次的镜头一样,小艾和缈子、春琪背对背地走进和离开阿玢家。人生处在低谷,你无论朝哪个方向努力,都在向上。同样,人一旦确定面朝的方向,无论行走快慢,都是在前进。就这样,小艾慢慢走在自己所选择的方向和路上,缈子和春琪也执着地走向前方,毫不犹豫,更不会回头。
小艾走进大家共同凑钱为阿玢租的院子里,抬头只是一方小小的天空,仅仅只是黄昏,所以暮色并不浓重。俯首是稍显凌乱的小院儿,倒还真有些坐井观天的意思了。
“小艾,你来了?进屋吧,外面有蚊子。”
“哦。”小艾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现在可是炎夏,怎么整个人就好像被霜打了一样?”
小艾自然不敢也不能把自己晌午发生的事情告诉阿玢,只是无心地应了一声。
“难不成是杜梓欺负你了?都说男人是汽车,爱情是油门,婚姻是刹车,外遇是重新烤漆。可你们现在……你应该兴高采烈地急速奔驰在康庄大道上啊,心情怎么会这么糟?”
小艾眼睛瞥向窗外,突然发现夏日出现未曾有过的庄严,尤其是在黄昏,街道上小孩子们单纯快乐地玩耍。就连刚才云彩里透出的暗红,也让人内心不再焦灼,而是难得的恬静、和谐。要是在以前,小艾肯定会因为燥热的天气而大发雷霆或者是躲在某一个装有空调的屋子里享受暂时的清凉。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就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最起码对小艾而言是特殊的。
“我有心情很烂吗?再说了,杜梓对我好不好都即将成为过去时了。”
“啊?你不会是又有新的男朋友了吧?”
“得了,别瞪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了。你当这是换衣服呢?说换就换,我可没你那么潇洒!”
阿玢略有所思地坐下,“换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任由脑袋耸拉在自己胸前。“我这儿可真连锅都揭不开了……”没有往常吸烟时慵懒的感觉,却是意味深长地吐了个烟圈。“真不瞒你,都说对待生活不能太消极,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生活的现状。可事实上呢?不是我怨天尤人!缈子出生在所谓的官宦世家,即便她这辈子不努力,坐吃山空,也有她永远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美食。那春琪呢?我想说,像奉熙这样的伯乐不是谁都能遇上的。可是她就真的遇上了,难道她前世修行的时候竟顾着练习怎么回头了?在她的对比之下,我是这么的渺小,就好像尘埃一样,让人感觉不到我的存在。而你呢?生来长了张无人能及的漂亮脸庞,虽然在甘肃生活了20年,却没有将大部分高原人都有的‘高原红’带到脸上,这是不是种讽刺呢?清宓的油水榨干了,你就再选择杜梓,等到杜梓也为你倾尽所有了,你还可以再选择张梓、李梓、王梓,用《愚公移山》里的话说就是:子子孙孙无穷溃也。当然,我不说你没有努力,因为吸引男人,花时间装扮,这本身就是一种付出。我用来画画的时间,你用来装扮自己更加娇艳,这算是另外一种付出,至少我认为这算是努力。”阿玢将深埋的头渐渐抬起,只见小艾也在那里吞云吐雾地若有所思。“最后,不管是努力了还是没有努力,至少你们现阶段可以说是成功了,最起码不会为衣食住行而发愁。可我呢?且不谈你说的换衣服,就连吃饭都真成问题!掐指一算,我已经23周岁了,要是在古代,都会有人叫我娘了。可是我现在呢?非但不能解决自己生活费用的问题,甚至还得伸手接受朋友的帮助,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还得向家里要钱买饭吃。这应该算是失败了吧?毫无争议的失败!以前的时候,我总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和缈子比,也不能和你比,你们生来就有的,我没有,这是上天的问题,我无权过问。可就在不久前,春琪的成功给了我当头一击,连春琪都成功了,可我连成功的彼岸都没有望到,更别说踏上成功的彼岸了。后来春琪告诉我说,她是凭借《雪季·血祭》而成功的,更或者说是她和奉熙、孔方雄的相遇,本身就是成功的开始。当然,我并不怨自己没有那样值得怀念一生的邂逅,也不怨没有贤人的提拔,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自己的那么一点付出后的收获。可是我连这个都没有!”阿玢抬头看着天花板,想着自己的过去,更是在望向自己的未来。
阿玢的话似乎提醒了小艾什么,小艾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地上发现的那张记名支票,她数了数“1”后面的“0”,一共是五个,十万元的款目足以让小艾震惊了。
“十万”早已超出了一个单纯的数字,也不是对阿玢的经济补偿,而是代表着一种肯定,一种对阿玢能力的肯定。小艾心里忽然变得慌乱起来,她不知道杜梓对阿玢而言是否就如同是春琪的奉熙。
小艾意识到,自己可能给阿玢做垫脚石了。
她开始嘲笑自己为什么总是扮演这种无知的角色。
在去三里屯购物时,她扮演着那个无知可笑的人;最初和清宓的相处,小艾扮演着那个无知可爱的人;在缈子和春琪面前,她又栩栩如生地刻画着那个无知可怜的人;可最后却败给杜梓,全怪自己演出了一场无知可悲的戏剧!小艾不愿意想象,更不敢想象,自己眼前这个心比天高却苦于没有出路的阿玢,得知自己的《田野·希望》获得别人肯定时,将会是怎样一番欣喜若狂的表情。手舞足蹈地庆祝自己的胜利,同时得知小艾被杜梓抛弃后怪异的表情。小艾始可以想象出来的,一如当初缈子被思缈抛弃一样。
所以,小艾果断下了决定,做一件所有人都不敢尝试的事儿。
即便是春琪和缈子吃完晚饭走出餐厅,天也依旧没有大黑。
“叮铃铃……”
“一猜就是你爸妈给你打的电话,快接吧!连铃声都是山西话版的‘叮铃铃’。”
春琪“恶狠狠”地瞪了缈子一眼,“喂,妈。”
“没啥,我就是闲的没事儿了,给你打个电话,问询问询。”
“您确实是闲的没事儿了,可为什么偏偏给我打电话啊?”
“呵,你这孩子有意思啊。什么叫‘偏偏就是我?’,好像弄得你很痛苦。在你妈带给你快乐的时候,你怎么不问‘偏偏就是我呀?’”
春琪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态度有些过分。“哦,我错了。”
“得了吧,嘴上说着自己错了,无非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开始另一个新的错误!”
“语文老师的本色又显现出来了啊,开始在我面前卖弄文字?”
……
对于春琪和母亲的“争吵”,缈子是羡慕的。此情此景,缈子想起父亲准备开会时的一段台词:什么是和谐社会?当社会中的人们都知道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的时候,那么这个社会一定是没有矛盾的,也就是和谐的社会。这是金父对和谐社会的阐述,不过也是从网上照搬过来罢了。只是,现在在缈子看来,春琪时常和父母“争吵”、“顶嘴”,显然她并不完全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可是,静下心来,却发现,他们的锅碗瓢盆争吵的生活才是和谐的生活。
定义终归是死定义,而人是活的。
等春琪合下手机盖的瞬间,“呀,缈子,我的挂坠不见了!”
“挂坠?”
“手机挂坠,就是奉熙送我的那个。”
“别着急,好好想想,裤子口袋里有没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挂坠还在吗?”
缈子的话正好提醒了春琪,从阿玢家里出来的时候,手机摔在了地上,当时自己到没有太注意,现在一想,好像是掉在阿玢家的院子里了。
“缈子,你在前面咖啡厅等我。挂坠好像掉在阿玢的院子里了,我回去看一下。”
“你打电话问一下阿玢吧,万一没有呢?”
“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车钥匙给我,很快就回来!前面咖啡厅等我啊!”春琪边跑边大声地告诉缈子,在前面的咖啡厅等自己。
挂坠在院子里找到了,春琪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的粗心。屋子里却传来了“啪”的一声,十分清脆,但考虑到缈子还在等自己,春琪捡起挂坠就火速离开了。
急速驱车赶回咖啡厅,却左右不见缈子的身影。“一杯卡布奇诺。”春琪向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
静心等待,静心听着音响中流淌出蔡琴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张侧着脸的照片,眼神醇厚,雍容华贵。倒不能说她长得漂亮,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美。将身体蜷缩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卧在沙发上,沉醉于她低沉的独具风韵的嗓音中,苍茫迷离的声音中透出一种豁达,忽然顿悟妈妈喜欢她的原因了。
眼睛好像也合着音乐的节拍有规律地眨动,竟泛起了困意,只是口中还留有卡布奇诺的香醇和隽永。看看手表,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从洗手间出来到大厅,却看见神情焦急的缈子。春琪本想埋怨缈子的言而无信,答应自己在这里等,却不知道去哪儿瞎逛。还没等春琪说出口,缈子抢先一步,“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坐这儿等你半天了!”显然缈子不知道春琪在这里等她,之后又去洗手间的事儿。
“哦,路上堵车,我有点迟了!”春琪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顺嘴说出这样一番话,在心里悄悄惊讶了半天。同时在心里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缈子分明这段时间不在咖啡厅,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无奈只能将这个半秘密性质的问题悄悄搁在心里。
“我就说嘛,坐这里等你半天了,怎么才回来!”缈子的再次强调更加深了春琪的怀疑,“这段时间缈子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为什么又要撒谎呢?”带着满腹的疑问,春琪随着缈子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来。
“喝什么?我已经点了。”
“卡布奇诺。”春琪说。
“嗯。”缈子随意地应答着。
“对了。”春琪招呼服务生,“我要湿的。”
“那还不如香草拿铁呢。”
“你不都说三分之一的浓缩咖啡,三分之一的蒸汽牛奶,三分之一的泡沫牛奶了吗?”然后春琪朝服务生摆摆手,“就卡布奇诺。”
学校已经将大四每个人的实习计划都发给大家了,只有阿玢迟迟没有来学校拿。左拐右转终于找到了阿玢家,推开院门,稍显凌乱的小院儿出现在辅导员关老师眼前,朝屋子走去推门,撩起门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显然,导员之前并没有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来接受自己目睹的一切。
透过门上的玻璃清晰地看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横躺在房间中央,旁边还有一个被打碎的,溅满血液的白色瓷烟灰缸……
她不敢想象阿玢是经受了怎样的一击,才倒在血泊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