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建平眯着眼睛,似乎听懂了,但看上去又很迷惑,抱着酒杯久久没说话。旁边的仨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谢三张着大嘴哈哈大笑,声音很大,也十分开怀,在自家店里,他当然是毫无顾忌,笑声不但盖过了音乐声,也让最后两桌客人匆匆结了账走人了。
“看见没,新客人也一样,人家到店来花钱,可能是别人介绍,也可能好奇没来过这家店,好奇咱的环境,但真正了解以后,如果不喜欢,下回不会再来,也有可能马上就拍屁股走人。”
许晖见缝插针,比喻并不很恰当,但借着这个事儿把他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毕竟他和谢三的关系没到那一步,直接为这事儿找些三提意见会伤感情,通过付建平就不一样了,酒吧才开业,团结是很重要的。
付建平虽然全听懂了,但心里这团火也被逗出来了,感觉许晖的话太毒,正说泡马子的事情,居然把谢三和店里的事情也能给扯进来,这要是给谢三听见,还不当场跳起来?他狠狠瞪着许晖,对方却一脸淡定,而身旁的仨人依然吵哄哄,热闹的很。
付建平重重的墩了一下酒杯,但最终没有发起来火,良药苦口的道理他懂,这几年以他对许晖的了解,也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的乱嚼舌头的人,可是被说的拉不下面子,干脆跳下高脚椅,一甩膀子走人了。
“哎,啥情况?!”谢三乐归乐,但也勉强能眼观几路,耳听几方,付建平愤愤离开一定是上火了,老七跟他说了些啥?
“没啥情况,那家伙心情不好。”许晖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环顾整个酒吧空荡荡的大厅,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顿时没了任何心情,“咱也打烊吧,早点回家睡觉,这特么才十一点就没人了。”
三个一直吹的很嗨的家伙闻言四下张望,果然冷清,怎么十一点就没客人了?虽然一个个酒精上头没反应过来,但也觉得索然无味,谢三和他朋友先走了,服务员开始打扫卫生,音乐关掉以后后场传来嬉笑声,阮世庆跑过去一看,邹猛正跟单涛几人在打扑克,顿时玩儿心大盛,挤进人圈里坐下也一起嘻嘻哈哈了。
整个前场除了服务员就剩下许晖,在寥落加无奈之下,他抄着手转了几圈,叫来了小璐一起看看当天的账目,打烊后核账是每天必做的事儿,今天的流水虽然只有三千出头,但也远远超过了初一到初五的平均流水,如果不是中途有人闹事,肯定还要高出一截,只可惜娱乐场所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法杜绝,实在是伤脑筋。
寻常的打架斗殴并不可怕,许晖就担心是有人带着目的来的,敌暗我明,是什么人,带着什么目的,根本没法猜,做生意就怕这个,本想跟这几个家伙商量一下对策,但一个个的根本不着调,许晖由衷的感到了心累。
“七哥。”小璐弱弱的喊了一声沉思中的许晖。
“啊,你说。”
“现金和记的账面差八百块钱。”小璐的声音更小了。
“差这么多?为什么?”饶是许晖心不在焉,也被刚才的数字吓了一跳。
姑娘不说话了,伸手把她纪录的小本子推给了许晖,上面的纪录密密麻麻,基本上一天一页纸,字体隽秀齐整,每一笔流水记得清清楚楚,几点钟几号桌,消费金额多少元,实际支付多少元,抹了零头多少全都清清楚楚。
可今天有连续三笔的实际支付都是空的,也就是说没付钱或者打白条,第一笔金额就很大,消费五百八十元,谢三拿了两支红酒和两瓶威士忌,还有若干小吃和果盘,谢三在支付的空白处歪歪斜斜的签了自己的名字,这还算是认账的,但毕竟打了白条,也没得到四个人认可。
另外两笔也不小,都是一两百块钱,但空白处没有任何人签字,只有小璐用铅笔在旁边淡淡的注了一笔,一个是付建平,另外一个还是谢三,许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两笔为啥没人签?”
“谢哥说等会儿,可等了半天,他就直接走了,我追出去,他说明天签。”小璐吞吞吐吐挺不好意思,她干收银的第二天,许晖就找她详谈了一些规定,一些特别重要的还特意用纸条写了下来,贴在她的小本本后面。
这些规定许晖也跟所有的兄弟谈过,刚开始还行,大家都挺自觉,但从昨天开始就出幺蛾子了,付建平直接从账上支走了两百元现金急用,说是今天还,可小璐今天提醒了他两回都没动静,后来店里出事,付建平又气呼呼的走了,小璐也一直不好再说,这件事情更没敢跟许晖说。
可今天一下子新白条又增加了八百,窟窿越来越大,小璐哪里还敢瞒着。
“付建平怎么回事?”
“是七号桌后面加的,付哥直接从吧台拿了两瓶酒,也提醒过他,可能……可能后来忘了。”
许晖深吸一口气,胸膛里的无名之火在脑袋顶上蹿了半天,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从刚才的细节上看,小璐还是不错的,基本都能按照商量的要求来,可就是怕得罪人,当然,再有火气也暂时不能冲人家发,可该讲的话要讲,“今天的事儿我来处理,但希望这种事情也就到今天为止,任何人再有这样的要求,坚决不同意,实在处理不了,你找我。”
这番话很婉转,但实际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小姑娘太实诚,也有点老好人的味道,不敲打一下是不行的,小璐连连点头,就像做错事了一般,看得出来是认真往心里记的,许晖也就不再罗嗦,转身出门到外面抽烟,让寒冷的空气给烦躁上火的大脑降降温。
深夜的西平夜空繁星点点,清澈透亮的就像刚被水洗过一般,让人看着,心里面就格外的敞亮,可是许晖的心情却是阴沉沉的,不做不知道,一做才明白事情的复杂和麻烦,完全没搞懂以前赵歌他们是怎么把店给开下来的,居然还跌跌撞撞的活到现在,也特么算是个奇迹。
一连抽了两支烟,嘴都有点发木了,许晖感觉浑身上下冻成了冰棍,正想转身回店的时候,服务员们忙完了活儿,纷纷跟许晖打声招呼结伴离去,紧接着阮世庆几人也打着哈欠出门,一个个也困的不成样子,道别后进门反锁,许晖关掉了店内所有的大灯,就留了吧台前的一盏小灯,坐在高脚椅上点上一支烟,一个人静静的思索,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办法再回头,一定要赶着自己,也赶着伙伴们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