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宇文坐在餐厅的角落,看钢琴前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宇文打了个响指把服务生叫来询问慕容,服务生把餐后甜品放在我和宇文面前,毕恭毕敬地回答说慕容前两天就辞职了。我和宇文就以为我们不会再见,至少她在哪里我们已经不知道了。所以,在一个刮着好大的风的日子里,一个自称是慕容恩委托人的男人敲开我家门时,我和宇文都惊诧不已。
男人自我介绍说叫夏侯杰,是在半个月前接受慕容恩的委托。我和宇文四目相对,一片茫然。夏侯杰把一封信给我,信是慕容恩写的
“钟离、宇文:
选择让阿杰今天把东西交给你们是因为今天是端木的生日,这个礼物就算是我对他的一点补偿。我知道我欠你们很多无法还的,对不起。
阿杰会给你们五万块钱,无论如何你们要收下,就当是给我一点小小的原谅,能让我的愧疚少那么一点点。这钱就留给端木治病吧,请你们转告他,这钱干净得很。谢谢你们在西餐厅给我的照顾,我早知道是你们,谢谢你们。
原来最傻的就是我了,直到生命快要结束时才大彻大悟。如果能重新来过,我还会去争取自己所爱的人,但是,绝对不会再用伤害你们的方式。我后悔了,真的,当我一个人躺在惨白的病房里才知道一个人有多凄凉,如果我没有伤害过你们,也许你们还会送我一程,可是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只能这样抱憾而终。等到端木醒来那天,不要让他再想我,让他找一个更优秀的女生吧,我会保佑你们每一个人的。再见。
慕容恩叩谢”
和我一起看完信的宇文木然地看着夏侯杰把银行卡放在茶几上问:“慕容她,怎么了?”
夏侯杰喝了一口还微微冒着热气的咖啡,放轻了声音说:“慕容恩半月前发现自己得了胃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一周前,她在医院里偷了大量的安定给自己注射,抢救无效。。。 。。。”夏侯杰看宇文的脸色不好,就没有把“死亡”两个字说出来。
我怕宇文支撑不住栽倒,所以连忙扶住她。夏侯杰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就起身告辞了。我把宇文扶进卧室,宇文开始乱翻,问她找什么她也不回答。最后,终于在衣柜的角落里找出一条手链,红色的绳上挂着一朵花形状的玉坠。宇文说:“这是刺槐,慕容说过它代表友情,所以带在身上好多年了,就希望能有一个好朋友。她说她把刺槐送给我就是觉得我是她的好朋友,可是,我们都怎么了?”宇文把手链捂在胸口大哭,我把宇文揽进怀里,不让她看见我的眼泪。
那天端木的主治医师随着换药的护士来到端木的病房,说:“尽量在病房里摆些鲜花,特别是迷迭香有提高记忆和缓解嗜睡的功效,对端木的康复会有很大的帮助。”
然后宇文就开始疯狂地买来大束大束的迷迭香往端木的病房送,弄得病房里到处都是蓝色和清新的味道。宇文说迷迭香代表留住回忆,她要把从前的一切都留在端木的记忆里。慕容已经不在了,她不会再让我们任何一个人离开。我们几乎不报希望的心也跟着再次有了期望。
天气逐渐地凉了,工作室里闲着的时间也变得多了。我买了房子,每天只在工作室安排一下工作就跑到新房监督工人装修,拿着宇文喜欢的装修风格的册子看着每天都在变化的房子开心地盼着。宇文还是到处闲逛,只不过因为定下了婚期,她会开始拉着小染到各处的婚纱店看各种各样的婚纱。十月六日,我和宇文捧着很大一束白玫瑰来到慕容的墓碑前祝她生日快乐。我把花放好,宇文从右手腕上摘下那条刺槐手链,放在花上对慕容说:“放心吧,端木会醒的,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爱和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慕容笑得很平静,眉眼嘴角都是安宁祥和,眼神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明亮,似乎在告诉我和宇文她一直都相信我们。宇文的唇边也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知道,宇文已经长大了,开始学着宽容和对伤害适度地遗忘。我抬起头,阳光很刺眼,我眯着双眼仰望着,薰衣草一样颜色的天空,蓦地发现,原来我们一时的很多记忆和美好都镌刻在了上面。
过了两天我和宇文去医院看望端木,端木的父母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我以为是端木醒了,可他还是往日的样子,除了头发更长人更消瘦意外似乎没有别的变化。正当我纳闷时,和伯母聊天的宇文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张着嘴瞪着双眼兴奋地手舞足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我上前询问宇文才抓住我的衣袖死命地摇晃着我的胳膊冲我叫:“端木,他,他会动了!!”
我把视线挪到伯父的脸上以示确认,伯父满眼含笑说昨天正在给端木擦手,他的手指就动了,伯父叫来伯母轻声唤着端木的名字,结果端木的手指又动了好几次。医生给端木做完检查说端木的大脑已经脱离了深度睡眠的状态。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说不定哪天端木就会从床上坐起来说他渴了饿了该洗澡了。我看见眼前都是幸福的小星星闪啊闪啊闪得比烟花还漂亮。宇文俯在端木的上方看了好久,然后围着病床蹦了好几圈说端木的脸色好了,嘴唇也有颜色了,还说自己听见端木说等他醒了第一件事是冲到我家去吃我妈的红烧排骨。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自从端木有了醒来的迹象,我就看什么都顺眼,就连喝着咖啡我都能看见咖啡在杯里美得直冒泡泡。我和宇文的婚期也延后了,宇文说要等端木醒了好让他做伴郎。工作的时候,欧阳总是说我像一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狂躁症患者。午饭时我跟大家说了端木的事情,办公室里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正当我们商量晚上去异度Bar庆祝时,正在给顾客化妆的司马进来带着一脸狐疑:“你们干什么呢?我给化妆那女生一个劲儿地往里张望,还问我里面还有别的生意做吗。。。 。。。”
我坐在异度Bar的吧台前,觉得这里越来越可爱,Kaka一边和着舞池里传来的强劲的节拍摇晃脑袋一边把一杯挽歌递给我:“看见台上领舞的妞了吗?新来的,叫Eva,这妞可骄傲了,不过我看等端木康复来了以后啊,也得被端木拿下。”
我顺着Kaka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裹胸黑色超短裙的女生在台上跟着音乐肆意地裸露着自己的美丽。女孩穿着细高跟的长靴,迷离的双眼和半张的红唇在甩动的长发下时隐时现,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慕容。
“喂,钟离,钟离!”宝宝拿着托盘在我眼前一通乱晃:“我看你这眼睛也没往宇文那看啊,你这瞄谁呢?”
看着宝宝疑神疑鬼的样子我就笑,于是故意看看舞池里的宇文又把食指立在嘴上,冲宝宝挤眉弄眼:“嘘,可别告诉宇文,我这吃不到盆里的,看看总行吧?”
“我的妈呀!有锅里的还不够是吧?”宝宝也故意把声音提高:“你小子也学坏了啊?”
旁边客人叫服务,宝宝连忙应声跑了过去,我一面喝着酒一面哼哼着那首《挚爱》,也许下一次再来时,就是我、宇文还有端木我们三个唱着这首歌走进来的。
和宇文走出异度Bar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直到站在马路中央等我拿着外套给她披上却被从拐角处一辆超速行驶的保时捷撞飞时,我才想起什么叫乐极生悲。我站在马路边上大脑迅速空白,明明一直安静的马路上怎么会突然冒出一辆车?那车怎么会开得那么快?我想拉回宇文可是都还没来得及去伸出手,宇文就已经重重地落到坚硬的马路上,像一个突然被折断翅膀的天使就这么坠落下来。我冲过去抱起宇文,看到宇文的脸上都是血,鼻子和嘴里也往外喷着血,我用手去堵,可是我堵不住!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到这么绝望和害怕,我一边哭一边擦那些不停往外涌的血,我说宇文你挺住啊,坚持一点,我们去医院,你不能有事!
宇文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抓着我的衣服吃力地说:“钟离,钟离,我不想死,我们还没等端木醒过。。。 。。。”话没说完,又一大口鲜血从嘴巴里喷出来,溅得我衣服上都是,我把宇文放下找手机,可是宇文又在不停地流血,我手忙脚乱地对宇文说:“宇文别怕,我们去医院,我们等端木醒过来”
这时,从酒吧出来几个人,见出事了立刻围了上来,我哭着冲他们吼:“看什么看!叫救护车啊!!”一个女生掏出电话打了120:“急救中心吗?这里是异度Bar… … 就是民生桥下这边的异度Bar,对!门口有人出车祸了,很严重,你们快点!”
我把宇文抱在怀里,我说宇文你再坚持一下,急救车马上就来,宇文皱着眉用力地咬着嘴唇,我知道宇文很疼,可是我没有办法,宇文的血从她白色的衣服里大片大片地渗出来,宇文的脸在明亮的路灯的照映下愈发地惨白。宇文看着自己的衣服问我:“钟离,怎么会这么多的玫瑰?钟离,我们结婚了吗?”
我的眼泪滴在宇文的脸上,和她的血混在一起淌下来,我紧紧搂住宇文,我说:“宇文,我们结婚,等你好起来我们立刻就结婚,宇文,宇文,你再挺一下,你可以的!”
宇文用带血的手去摸我衣服上的血,越摸越红,宇文不停地说:“真漂亮,虽然没有花枝,但是真的好漂亮,钟离,好漂亮。。。 。。。”
急救室门口,我靠在冰凉的墙上连害怕都不会了,端木现在躺在楼上的病房里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端木能在这里,哪怕他看见我痴呆的样子抽我两巴掌我也愿意。我终于体会到了当自己孤单绝望时没有一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是一种多么悲哀的事,命运让我们四个人,轮番体会。
小染从电梯处匆忙跑过来,刚才电话那边被吵醒的困意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小染才刚刚叫了一声:“哥”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小染把我扶到椅子上,左手一直放在脖子上戴着的玉观音上对我说:“哥,这是我和我同学去寺庙的时候求来的,师父说它开过光,很灵验的,宇文她会没事的,哥!”
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端木卧床不起,宇文出了事,我最爱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好的,到底是我做过什么坏事才这样被惩罚?这种惩罚的方式太残酷了!我觉得现在过的每一秒都像一辈子那么长,宇文在里面是不是也和我的感觉一样,是不是也在受着痛苦的煎熬?!
到最后,我就彻底地冷静下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镇定,我越冷静就越害怕,越冷静就越感到恐惧和绝望,甚至最后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宣布宇文抢救无效的时候我都死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我脑海里不停地回响医生刚才说过的话:“病人多出毛细血管破裂,内脏碎裂,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请节哀。”
小染俯身摇着我的肩膀不停地叫我,可是,我却觉得小染的声音越来越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