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的司澜儿一边懊恼一边忐忑。刚才燕慕歌邀她出来走她拒绝,转眼自己反倒一个人溜出来,万一被燕慕歌知道,也不知心里怎么想。
司澜儿蔫蔫地垂着脑袋,这种小镇其实是没有什么好逛的,她出来也不为逛街,纯粹想放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司澜儿路经一家医馆,意外地看见两个侠士打扮的江湖人。
此地民风纯朴,平时很少外乡人,更别提武林人士。司澜儿有些好奇,假装成买药人,走进医馆。
那两名男子说了一大串的药名,医馆的老板此时正在忙乎着抓药,而两名男子则靠在柜台前漫不经心地聊天。
“所幸咱们只是小门小派,否则被天苍教盯上可就完了。”
听见‘天苍教’三字,司澜儿浑身一震,假装分辨着药草,全神惯注地倾听男人的对话。
“听说四大世家的齐家,就是被天苍教给灭门的,如今这世道人心惶惶,那些大门大派都绷紧神经,以防成为天苍教的下个目标了。”
“唉,最近药材吃紧,都是上官家近日大肆收购给惹的祸,别说我们这些小门派,寻常百姓用药也处处缺少。”
“听闻数日前天苍教正式跟上官家杠上了,不都说上官家实力雄厚么,我看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天苍教整垮。”
司澜儿面色一白,无意识地捏紧药草。
“我看未必,上官家到底是四大世家之一。虽说如今这四大家被天苍教给整得乌烟瘴气,但到底这么多年的实力尚在,除去齐家以外,其他三家联合起来对抗,也不一定抗不过天苍教。”
“嗯……不过我实在想不透,当年不就是天苍教会死恢复燃才那么赶尽杀绝,怎么如今竟还有漏网之鱼?而且瞧那势头,可不比从前差。”
“这世上哪有什么是能够杀尽杀绝的,当年武林盟做得这么绝,天苍教这回死而复生,必定又要搅得整个武林不得安生了。”那人一叹,“如今各门各派人人自危,都不知道天苍教下一个对付的是否就是自己,盟主也不知在想什么,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什么对策。”
两名男子说着说着,又聊了些江湖上的其他话题。
司澜儿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出医馆,没想到这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天苍教对付上官家?在听到上官家的消息,司澜儿心里还是有些在意,无论好坏,那个地方那些人终是她心头的一块疙瘩,割不去放不下。如今形势如此,只不知曲央颜现下如何。当日她愤而离去,是对上官沐留绝望,也是对曲央颜失望
。她如此设计她和上官沐英,上官沐英知晓了,不知会待她如何。
司澜儿闭了闭眼,又睁开。自那日起,她已经与她恩断义绝,自己曾发誓再不与她、与上官家有所瓜葛,就算今日听闻上官家的消息,又何必还去担扰还去在意?
司澜儿摇了摇头,没想到燕慕歌的手段这么厉害,天苍教的触手这么快伸了出来,伸向整个武林。一想到他一边陪着自己游山玩水,一边却搅得江湖人人自危,司澜儿心中便莫名的不是滋味。
燕慕歌终归要与天下为敌,天苍教就算再强大,可大象亦能被群蚁颠覆,他真的能如此随心所欲下去?
司澜儿回到了客栈。她走上楼梯,往边上瞥去,燕慕歌的房门紧闭着,也不知他是否还在房中。她有些心烦意乱,鬼使神差的,竟就去敲燕慕歌的房门。当房门被打开之时,司澜儿下意识地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她怎么就去敲门了呢?
燕慕歌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笑问:“怎么了?”
司澜儿尴尬地僵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呃,我、我房里的水没了,我过来看看你这有水喝没,哈哈……”
这什么烂借口,没水喝不会找店小二啊!蠢啊……
司澜儿内心打滚,但话已出口,想收回已经不可能,她只得硬着头皮傻笑。
燕慕歌倒是没有多问,将她领进门,给她倒了杯茶。我去!怎么他房里的是茶,她房里的只有凉水啊?
司澜儿淡定掩饰内心吐槽,发现燕慕歌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轻咳一声,接过杯子猛灌一口。
“慢点喝。”燕慕歌给她续上茶水,眼神放柔。
司澜儿觉得嘴巴干涩,怎么喝也喝不润,嘴里的话就溜了出来:“我在街上听说了天苍教的事。”说完,她迅速的闭嘴,悔恨得肠子都抽了。
燕慕歌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疑虑,他淡然地看了司澜儿一眼,那一眼似乎包含了什么,似有许多的话,最终他慢慢地垂眸,将一切都掩去。
“哦,你担心?”
司澜儿想了想,她不知该说是担心什么,若燕慕歌因此事而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必定痛心疾首。只是燕慕歌大业得报,看着这江湖,她又有种难言的无奈。
燕慕歌浅浅一笑:“我以为你会更直接一点,问我为什么要动上官家。”
司澜儿一愣,直勾勾地看向燕慕歌。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不对,燕慕歌要动整个武林,必先拿大头开刀。
她依稀记得上官沐留曾说武林盟结起之时,他父亲可是十分出力的,不仅如此,当年的武林盟还是四大世家发起组织的。这也难怪燕慕歌一出来就先动四大世家了。
不对,就算如此燕慕歌也不会突然跟她说起上官家的事。
司澜儿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有些难看,她微微发颤:“难道……”
燕慕歌见她终于想通了,面上的笑容越发柔和:“没错,我是为了你。”
司澜儿的心顿时咯噔一跳,双眼圆睁盯着眼前的人。
燕慕歌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捧起她的脸颊。那张邪魅的脸庞近在咫尺,说不出的诱惑,眼底却翻涌着阴鸷之色:“谁敢伤你,我绝不让他好过。”
司澜儿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之人。曾经,她恨过、想要报复,想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得到惩罚。可是她发现自己孤身一人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受到伤害的时候,人们只会轻蔑地说你活该。
她恨了,却无计可施,到后来她索性去淡化它,不再去想,便不会感到痛。慢慢地,逃避,装傻,假装自己已经没事了,去笑,去忘记。
可谁能知道她心底有多恨?
任人宰割,任人欺辱,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恨有多深,她最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可是,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谁也不能伤害她,否则,他绝不让他好过。
这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心悸,充斥着整个心扉,又有谁不动容?
曾受过的伤,再怎么去淡化,终是有一道无法磨平的坎,唯有在那之上铺上厚厚的一层心意,重新铺出一条平坦大道,将那股疼痛转移。
“你……”司澜儿有些哑口无言,眼眶有些红润。
燕慕歌亲吻她的眼睫,唇落在那有些泛红的眼角,“我只是不能忍受别人欺负你。”
多少的委屈和不堪,从不与人道来,因为不耻去说,不敢去说,害怕被人舍弃,害怕被人厌恶。她明知道燕慕歌必定知道她与上官家的事,却总假装不知,就怕有一天挑明了,自己会从那温柔似水的脸庞中看到了一丝嫌弃。
罪恶、自卑、不舍……
司澜儿紧紧地咬着下唇,苦涩的铁腥味蔓延至喉间。她害怕,想要触及又害怕失去,如果失去他,那她就真的什么都失去的……
温热的泪水滑落在脸颊上,司澜儿一惊,想要拭去,一只手突兀抚向她的脸颊,她微一仰头,与之那双温柔的眼眸碰撞在了一起,一股温热的气息随之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