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京城难逢竟不识(下)

6. “二哥,谢谢你……”蓝婉若终于也被对方感动了,不由放宽心来抱着李世民哭得更加伤心,“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又惶恐,并且还无依无靠的世界中遇到了你……谢谢你始终这样包容着,体谅跟宠爱着婉若的任性和执着……姜子杉,我真的好想他啊……二哥,婉若不要做什么‘平阳公主’,因为那样我和子杉就更加没有可能了。二哥,我只想和子杉在一起。哪怕只能是跟他在一块儿一天,即便要婉若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去交换,我也都愿意!子杉——,姜子杉,你究竟在哪里呀……”

“姜子杉,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让一位女子如此地爱你?”李世民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在内心之中却十分羡慕和嫉妒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姜子杉,那个一直活在蓝婉若心中,让自己深爱着的对方放不下也忘不了的情敌;同时,看着满脸泪痕的蓝婉若,李世民也暗自心痛不已地下定了决心,“姜子杉,如果你真的存在,如果你真的爱蓝玲,那么你就快点出现吧!至少别这样,这样隐藏着不肯露面,让世民连与你做对手的机会都没有,让我可以和你公平地竞争。因为我也同样深爱着蓝玲,并且对如今已为‘婉若’的她,我的爱丝毫也不比你的少……姜子杉,你到底在哪里,你究竟还要让婉若伤心多久,让她流泪多久……婉若,傻丫头,如果你爱的人是我李世民,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此难过,更加不会让你为我掉一滴伤心的眼泪……姜子杉,不管你是否真的存在,也不管你什么时候出现,这辈子我李世民都不会再放开蓝婉若的手了!哪怕是只能以她‘二哥’的身份守护在其周旁,我李世民也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婉若,往后就让我陪伴在你身旁吧……”

待到李世民和蓝婉若两个人赶回太原太守府时,天色早就已经暗下来了。

“二少爷,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啦!”成伯一直站守在家门外,大老远地看见李世民跟蓝婉若策马回来后,刚一等到李世民翻身跃下马背,接着再将蓝婉若抱了下来,他便连忙跑下台阶奔迎上前开口说道,“太好啦,这下一切事情终于都有救了……”

“怎么啦,成伯?!我和婉若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世民看见成伯老泪纵横,又听到对方这么一说,更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于是急忙关切地问说起来,“成伯,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就快点讲吧!”

“是、是,是……”成伯看看蓝婉若后又转身看向了李世民,接着方才低下了头,为难地回应说道,“老仆不敢欺瞒二少爷,婉若小姐正好也在场,是……是老爷和大少爷他们,他们全都已经被皇上给命人押解回京城去了……”

“你说什么?!”蓝婉若一听,顿时不由震惊道,“怎么回事,成伯,你说清楚点……”

“是啊,成伯,父亲和兄长,他们怎么会……”李世民也震惊道,“前面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切不都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婉若小姐,老仆也不清楚具体是为了什么事由啊?”成伯同样很是困惑,不过好在他下午也是在府中的,所以对于事情的经过,他多多少少都还是知道一点点,“我只知道在你们两个离开府中后不久,宇文化及大人就突然带着人来,并且他手里还拿着一道圣旨,说是皇上下令押老爷跟大少爷回到京城洛阳去。说的,好像是因为延误了那个什么行宫别苑的工期……”

“看来——,宇文家终于还是故意发难了。”蓝婉若心中不由暗自思忖道,却抬起头来紧张而担心地看向了李世民,“二哥,你还好吧?”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俩,他们到底还是忍不住向我们李家出手了!”李世民自语般沉着道,仿佛一切早就是预料清楚的一样,“我没事,婉若,你不必担心。成伯,你接着说,那么其他人呢?我母亲——,还有我三弟跟四弟,他们大家……”

“哦,这些,二少爷和婉若小姐倒不用担心。”被李世民这样突然一提醒,成伯方才又想起来什么一般接着说道,“夫人和其他两位少爷,他们大家伙儿此刻应该都还在大厅里等着你们两个呢!是夫人派老奴在这大门口守候着的,说让我一看到二少爷你们回来,就让你赶紧带婉若小姐到大厅去见她……”

“这……恐怕来不及了……”李世民迟疑了片刻,并未按照成伯所说的带着蓝婉若一起,转身赶到大议事厅去见母亲和其他兄弟,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蓝婉若跟成伯,“成伯,婉若,家里的一切就暂时交给你们和母亲大人,因为我必须现在就亲自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去!至少,我要先到那里去见上一面‘保成王’单正单伯父,怎么说他昔日好歹与我父亲唐国公也都有些交情;而且,现在的‘保成王’也是位高权重,只要他肯帮忙开口说上几句话,父亲和兄长多少也就可以算没事什么性命之忧了。”李世民匆匆地交代般说完,便转身一跃跳上了马背,接着就又调转过马头,飞快地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7. 数日后,京城洛阳的“保成王”王府“单府”中。单正虽然已经贵为“保成王”,但此人的家却被命名为“单府”而不是“保成王府”,为什么呢?原来,单正并非杨氏一族的后人或者旁系其他血脉,而且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皇亲国戚,即他跟隋朝皇室并无任何关系。单正只因早年协助隋文帝杨坚统一天下,并在建立隋朝后屡建奇功,因而才会被破格晋升为“保成王”。至于赐住府邸于京城洛阳,还亲得先帝御笔所批的“单府”,这也是他劳苦功高的体现,以及皇上对臣子的宠爱。

“禀报王爷,府外有一自称是‘唐国公’李渊府上二公子‘李世民’的年轻人前来求见。”单府此刻正张灯结彩地为单正准备五十岁大寿的庆祝,忽然有一家丁从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说道,“王爷,管家问这个时候见是不见?因为那个年轻人他是空着手来的,既没带什么贺礼也没有拿请柬,而且好像还说有什么急事呢!”

“唐国公家的二公子,李世民?!”单正一听,心中顿时不由蓦然“咯噔”了一下,“本王近日倒是听闻此人一直在各大官员之间走动,希望能够游说些人出面来替他父亲李渊和兄长李建成申冤,以及帮忙给他们整个山西太原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莫不是……唉,看来一切想要躲避都躲避不开呀!本王这些时日刻意回避着不肯见李世民,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找到机会而堵上门来了……李世民,李家的二公子……”

“父亲大人——”单正刚刚自语地想着这些烦心的事情,这个时候从旁边忽然走来了一位白衣紫襟边的年轻人,只见来人迎上前后才又接着说道,“父亲大人,君杰听说世民已经来到我们家大门外了,父亲为什么不让人把他给请进来呢?”

“儿啊,你有所不知了……”单正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这个名叫“单君杰”的年轻人,居然和蓝婉若一直找寻的姜子杉长得一模一样,“君杰,并非是为父不想请那李家的二公子入府,只是……最近这些时候,唐国公李渊因修建太原行宫别苑,延误工期一事已然被皇上收押并下令打入天牢。而如今,李世民他偏又在此刻来登门造访,不正是明摆着来找为父这个所谓的‘王爷’,想让我们单府替他的父亲唐国公,以及他兄长在皇上面前说话求情吗?”

“父亲,您既然什么都清楚地知道了,为何不愿出手帮他们一下呢?”单君杰继续走上前几步后,困惑不解而又对李世民颇为欣赏地接着豪气说道,“父亲,君杰不敢隐瞒。孩儿与那李世民之间的交情虽然不算怎么深厚,但是,仅从他为人处世的作风上来看,孩儿对此人就已然十分钦佩了!李世民不仅仗义豪爽,而且还宽厚仁慈;更加难得的是,他还十分重情重义,并且志向远大又胸怀天下——”

“够了,不要再说了!”单正挥挥手打断了自己儿子单君杰的话,接着语重心长地对他讲说道,“君杰啊,为父知道我儿你很是看重和欣赏那唐国公家的二公子,但是李世民……孩子,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当然也可能还不明白,特别是官场上的事情,为父实在不想让你也牵扯进来啊!至于李世民那孩子,我早年与他父亲李渊交好的时候,倒也的确曾是见过几次面的。为父也觉得李世民是个不错的孩子,清楚他长大后定然会有一番大的作为,只不过……”

“父亲,您是在顾虑宇文家吗?或者说,还是——,您在担心皇上那边……”单君杰倒是很懂父亲的心意,“父亲,其实此番的事情,在君杰我看来,恐怕皇上并不是有心要李渊父子死啊!你想想,父亲,以皇上的性情,倘若他真的要唐国公李渊跟大公子李建成的命,在山西太原那边直接下圣旨赐死不就好了吗?还有,从山西太原赶回到京城洛阳这边来,一路上宇文家兄弟俩想要动手的机会还少吗?可李渊父子最终不还是平安无事地到达了京城吗,这至少就说明皇上并不想要李家父子的命,而且没有得到授意的宇文兄弟,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我儿分析的也不无道理,但,君杰啊,皇上心中究竟在打什么样的算盘呢?”单正也有些茫然不解了,“皇上让人将李渊父子押入天牢,既不询问也不发落,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那些都不重要,或许只是皇上想要试探唐国公李渊及其在山西太原的实力,也可能是皇上在等着某一件事跟某一个人,总之……”单君杰淡然笑了笑后舒口气说道,“父亲大人,无论如何,孩儿认为我们现在都应该出手帮忙。因为这样,我们非但不会得罪宇文家和惹恼皇上,并且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最起码在日后,他们唐国公李氏一族,便都算是欠下了我们单家一个人情;而在外人看来,父亲您对朋友于危难之中出手,既还了李渊当年的情份,同时也还博得了一个‘不忘旧恩,侠气仗义’的美名。如此这般,何乐而不为呢?”

“这——,终究是一趟浑水啊!”单正虽然不免仍还有些担心,可他终究也都对自己的儿子松口了,“也罢,既然我儿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为父又怎么好再继续冷眼旁观,不为你而帮忙替他们父子三人伸一把手呢?这样,君杰,你先亲自到大门外去将二公子李世民给迎请进来吧!至于其他的事情,待忙完今日做寿之事,为父见过这个年轻人以后,我们再慢慢商谈好了……”单正说完后,就摆摆手示意让自己的儿子单君杰出去了。

8. “王爷……”原来,王妃一直就在门外的长廊中,看到自己的儿子欢快地跑出去后,她才又担心地走了进来,并且站到了丈夫单正的身边,“王爷,又是咱们家君杰这孩子让你为难了吧?”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呀?”看见单君杰跑出去后,单正这才坐下身来端起一杯茶,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却又走了进来,于是苦涩而又无奈地笑了笑,边品饮边思忖般回应对方说道,“君杰这孩子,我喜欢他,可不就是因为他太像为夫年轻时的模样了吗?只不过君杰总是这般一腔热血,而又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我还真的是担心他会吃亏受苦啊!”

“王爷,那么,唐国公李渊家的那件事情……”单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担心什么,她当然也还清楚夫君担心的并不只有他们的儿子,所以便忍不住开口追问起来说道,“您一直刻意回避着,现在却又——,杰儿天真不懂事,王爷,你难道也是打算要牵扯进其中了吗?”

“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其实杰儿刚刚说的话,也并非全然没有可取之处。试问这天底下,有谁又能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单正终于认命般笑了笑,接着安抚自己的夫人一样继续说道,“天意啊,或许便是真的没有选择了吧!我单正一生战战兢兢,但……皇上现在好大喜功不说,宇文兄弟又从旁撺掇怂恿他做坏事,‘保成王’单府指不定哪一日便会不存在了。唐国公李氏一族既然都遭逢劫难,我单家终究也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劫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如此广结善缘倒也是好,就算是为子孙后代多积留些福吧!愿老天爷有眼,保佑我单家一脉不要就此而终……”

一间摆设精致别雅的房屋内,阳光透过窗户斜洒进来很是温柔。此时此刻,一位粉衣女子正对着面前的铜镜,亲自动手精心地梳妆打扮着。这个姑娘倒也长得很是清丽脱俗,因为单从背影,从她那迷人的身段,以及铜镜中存有的模糊面容便丝毫不难看出。更别提是在细微处,在一描眉眼和一抹腮红,一插发钗和一举手挥衣袖之间,都无一不透露出动人的姿态。只见在该名女子落下手肘的那一霎那,她的妆容就已然梳妆完毕了。粉衣女子嘴角微扬着回转过了头来,如此看清模样后才发现竟然是苏映然!

“小姐——,少王爷已经回来了。”这时,从旁走进来了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一边帮忙搀扶起粉衣女子,一边故意逗对方开心般向她笑说着问道,“小姐,你要不要亲自赶过去瞧瞧啊?奴婢可是听说,少王爷这次回来带了好些个稀奇的东西呢,里面还有专门为小姐你准备的礼物哦!”

“环翠,你这个丫头又没大没小了。怎么,你是在故意嘲笑我吗?”粉衣女子转身回过头来,看了看俊俏的丫鬟后,才又接着向她柔声问说起来,“环翠,你可知少王爷这次回来,他为何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到此处来看望我吗?”

“这个……”叫做“环翠”的丫鬟搀扶起粉衣女子,想了想后方才又回答说道,“回禀小姐,环翠听说好像是因为今日府上来了一位姓李的公子,少王爷和他很是谈得来呢!而且,还是因为那个李家公子,听说少王爷就连王爷的寿宴,不知怎的他都没有出席露面啊……”

“哦?!真的吗,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粉衣女子一听,顿时不由很是困惑震惊,同时也开始紧张担心起来,“姓李的公子,到底会是什么人呢?李——,跟以后的那个他,会有关系吗……最好不要,罢了,我现在倒很想看看这位姓李的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环翠,我们走,去见见君杰和那位李公子……”

“君杰兄,此番能够得到你跟你父亲的相助,我李世民真是万分感激。”在偏西的一间大厅内,李世民和单君杰两人此刻正品尝着茶对饮,李世民率先开口感激地看向对方说道,“今日,我就先借花献佛,以此茶代酒向你致敬表示谢意了……”

“二公子客气了!”单君杰举起茶杯来回应李世民说道,“世民兄,与君杰之间,其实你何必如此客气呢?想来你我一见如故,更加难得的是彼此还又志同道合跟亲如兄弟。如今你家既然有难,而你专门找到府上来开口相求了,我怎么好袖手旁观啊!更何况,令尊唐国公李大人现在还未被救出,你这会儿也实在不必着急地向我致谢的……来——,我们还是先喝茶,吃些糕点吧!”

“君杰兄,话虽如此不错,但对世民而言,你肯说服你父亲帮忙出面救助我父亲,不论最终事情成败与否,你单小王爷的这份恩和这份情,我李世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李世民喝完茶放下了杯子后,信誓旦旦地看向单君杰承诺般继续说道,“君杰兄,他日,如若您有什么事情要需世民我帮忙去做,无论任何因由,但凡不违背侠义道德跟不伤害黎民苍生,我都一定答应帮忙办到!”

李世民和单君杰两人正说着,这时却见粉衣女子跟她的丫鬟环翠一同走了进来。

“君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竟然也不先去看看映雪,哼——,我可生气了啊!”粉衣女子一进门便假装生气地背转过身去,并不理会在旁的李世民,而是娇嗔地对单君杰说道。

“哎呀呀,瞧我,竟把去看你的这件事情都给忘了呢!”单君杰连忙站起身来,并且快步走到了粉衣女子的背后,偷偷看了看她方才又继续笑说道,“好啦、好啦,映雪啊,是我错了!我的大小姐,君杰在此向你作揖赔罪还不行吗?”

9. “这还差不多,算了,我这次就先饶过你了,要是下次——”从一女子忽然高兴地转过身来,伸手搀扶起准备向自己作揖赔罪的单君杰笑说道。

“没有,保证不敢再有下次了!”单君杰俏皮说道,“哦,对了……来——,映雪,我向你们介绍一下。”单君杰说着,便将粉衣女子拉到了李世民跟前,并开口帮忙分别向两人介绍起来。

“世民兄,这位呢,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我的红颜知己‘苏映雪’,同时也是即将成为我新娘的人。”单君杰介绍说道,“映雪啊,至于他呢,就是我跟你讲过的好友李世民……”

“什、什么?!他是李——,李世民,那么……”苏映雪心中不由蓦然震颤了一下,同时思绪也开始飘飞起来,“糟糕,这个人竟然真的乃是李世民!将来他必成皇帝,而龙阳现在乃是镇守京城的‘威武将军’,他也深知这其中的奥秘,定然不会放过李世民的。对于此事,可是君杰他却什么也不清楚啊……已经不再是姜子杉的单君杰,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李世民成为了莫逆之交,龙阳如若得知必定会千方百计地刁难君杰和整个单府,他们这下可该怎么办啊?”

“映雪……映雪,你怎么啦?”单君杰见苏映雪突然神情恍惚并且脸色变得很是惨白,连忙不由关切而担心地看向她问说道,“映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我没事,可能是一直都担心你,并且昨晚也没怎么休息好,所以才会这样吧……”苏映雪回过神来看看李世民后,转头看向单君杰含糊地回应他说道,“哎呀,好啦,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嘛!”

“这样啊,可你刚才的脸色……算了,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回房休息去吧!”单君杰说完便小心地扶着苏映雪走出房门,竟然忘记了留在屋中的李世民。环翠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难得——,难得……真好啊……”看着单君杰和苏映雪一同离去的背影,李世民不由端起一杯茶来,心中想念起了蓝婉若,“婉若,现在你在做什么呢?这些日子来,你过的还好吗?也不知道家中的一切,你和娘亲,你们大家都怎么样了……”

“子杉……龙阳,不要……二哥……子杉!”蓝婉若突然一声尖叫,在不停摇晃的马车里便从睡梦中给惊醒了过来。蓝婉若睁开眼睛一看,见李元霸此刻正小心地守护着自己;而在身旁的杜喜薇呢,也小心翼翼并且轻柔地帮她擦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已经连日连夜赶了很多天的路了,蓝婉若这些天一直都在做着噩梦。

“婉若姐姐,你……你还好吗?”李元霸关心地问说道,“要不然,我们先停下来休息休息吧!”

“是啊,小姐。再这样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下去,你的身体恐怕会吃不消啊!”杜喜薇也不由担心地关切说道。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蓝婉若坐直起身来,握了握李元霸和杜喜薇的手后,淡然一笑安慰他们说道,“再说马上就要到京城洛阳了,等去到那里后我们再好好休息吧……”

“小姐,话虽如此,可是……”杜喜薇放下了手中的锦帕,扶着蓝婉若仍然不免担心地劝解她道,“小姐,这一路来都连日舟车劳顿,你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好,既然要接着赶路,那便还是再躺下多休息睡一会儿吧!”

“还是先坐一会儿吧,喜薇,我实在是睡不安稳,而且躺着也总感觉头昏沉沉地一直在做梦……”回应完杜喜薇的关切后,蓝婉若不禁开始有些莫名地担忧起来,“也不知道义父和大哥,还有二哥他们,他们几个现在在洛阳那边都怎么样了……”

“婉若姐姐别担心,二哥他们肯定会没事的。”李元霸倒是会安慰蓝婉若,因为他也相信自己的二哥李世民,“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二哥看到婉若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我们的元霸现在真的是长大了,但愿一切如你所言就好……”蓝婉若欣慰地看了看李元霸,接着又起身坐到马车靠窗边的位置上,掀开帘子向车外骑马的人问说道,“方叔叔,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京城呢?”

“小姐不必着急,此地已然是京城的脚下,相信在天黑之前我们就一定可以到达城门口并赶进城去的。”方靖扭转过头来回应蓝婉若说道,“小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先在此处暂且休憩调整一下?”

“哦,那倒不用了。”蓝婉若连忙说道,“我们前不久才刚刚休息过,方叔叔不必为了婉若再停下车来,我们大家还是继续赶路,早些时候进到洛阳城里去吧!”蓝婉若说完便放下了帘子,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倚靠在马车里的床头,不知不觉就又慢慢倒躺了下去。

“小姐……”杜喜薇看蓝婉若刚起身没多久便又再次倒躺下去睡着了,连忙小心而轻柔地给对方盖好薄被,叹了一口气后方才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也真是苦了小姐了,唉……”

“喜薇,你真好!”李元霸看着杜喜薇如此小心仔细地照顾着蓝婉若,坐在一旁不由开口称赞杜喜薇说道。

“四少爷过夸了,这都是喜薇应该做的!于公,婉若是小姐,照顾和侍候她乃是我的本分;于私,婉若重情重义又待人和善,对喜薇更是不分主仆,能够留在婉若身边,服侍她这样的小姐,是我的荣幸才对。”杜喜薇笑着说道,说完也坐下了身来。

马车就这样在三十来人的围护下,平稳而有速地前行。伴随着落霞和夕阳的余晖驶进了繁华而又喧闹的古城,大隋朝第一要都京城洛阳。

10. 京城果然是不同寻常的繁盛啊!此时此刻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里却还依旧喧闹如常。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商贩和旅客们更是川流不息,各大街楼的灯火也都渐渐亮了起来。大街上灯火璀璨,人们的欢笑声跟叫喊买卖商品的声音也连续不断。

待蓝婉若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躺在了舒适温暖而又软和宽大的古床上。此刻,李世民正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蓝婉若。

“二哥……”蓝婉若不好意思地坐了起身,用手轻轻捋了捋耳后的头发。

“你醒啦,婉若?!”李世民看到蓝婉若睁开双眼并坐起身来,连忙也站起来从旁拿起一个枕头,细心地为她垫靠在后背上,好让蓝婉若有所依靠而不必直身坐得太累,“来——,慢一点……”

“谢谢二哥……”蓝婉若感激地笑了笑,等李世民坐下后方才又接着说道,“二哥,我、我睡了多久啊?喜薇和元霸,还有方叔叔他们,他们大家都还好吗?”

“你……没睡多久,没什么,大家都很好。婉若,看你憔悴的,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哦,婉若,你肚子饿不饿啊?我叫喜薇给你煮了些银耳莲子粥,现在我就去让她给你再重温一下端来。”说完,李世民便起身朝向屋外走去了。

蓝婉若见李世民走了出去,方才起身移下床来走到了窗边。透过窗户,蓝婉若看见了满天的繁星,不仅感叹地开口自语道:“好美的星星啊!”看着看着,蓝婉若的思绪不由陷入了回忆中。

“子杉,你看——”坐在空旷的草地上,蓝玲静静地倚靠在姜子杉的怀里,看着满天闪烁着的繁星,蓝玲怅然叹说道,“好美的星星,好美的夜空啊!”

“嗯,玲儿,要是能够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没有烦忧的和你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夜色,看着天空中那无数的星星,一切该有多么美好啊!”姜子杉也不由感叹起来,“都说‘岁月静好’,只可惜……”

“可惜什么?”蓝玲坐直身子看向姜子杉,眨眨眼后紧张地追问说道,“子杉,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案子,那些让你觉得很难处理啊?”

“没有,没什么的。”姜子杉没想到蓝玲一下子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摸摸她的头笑着宽慰她说道,“只可惜,再美的夜色中如果没有了玲儿你,那么对子杉我来说也终究不过是寻常的夜晚,不会有什么美好可言的……小傻瓜,瞧把你给紧张的。”

“讨厌,人家也是担心和在乎你嘛!”蓝玲推开姜子杉,假装生气地都起了小嘴来说道。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我错啦!”姜子杉一把拉过蓝玲,将她揽入怀中后,看着星空神往地接着说道,“玲儿,你说千百年前的古人,他们会不会也喜欢看星星,赏除了月亮以外的夜色之美啊?那时候在我们现在所坐的这个地方,会不会也有一对恋人,像我们现在这样依偎地靠在一起看星星呢?”

“这个,你的问题太多了。”蓝玲抬起头看了看星星,又回过头看了看姜子杉,重新倚靠在姜子杉的怀中想了想后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应该是有的吧!毕竟自古以来,爱情对人们而言就是一种美好而奇特的情感。今人尚且如此,古人又怎么能够将它割舍掉,或者是抛开并且置于身外呢?子杉,你说……”

“子杉——,满天的繁星依然在,但是你却不在……”此情此景依稀存在,只是情景中的人却不见了身影。看着满天的繁星,想到了这里,蓝婉若顿时不觉悲从中来而潸然泪下了。

李世民端着粥走了进来,看见蓝婉若正对着窗外的景色而泣泪,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走到了对方的身旁。

“婉若,你、你怎么了?”李世民看了看窗外后,转头看向蓝婉若小心地问说道,“婉若,为何对着窗外的夜空哭泣呀?”

“二哥……”蓝婉若泪眼婆裟地回转过身来,望着一旁担心自己的李世民,哽咽得更加伤心难过了,“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啊……子杉,你到底在哪里呀?为什么我找你找了两年多,始终都找不到呢?子杉……”

“婉若……”李世民的心好痛,但却没办法让它不痛。因为眼前心爱的蓝婉若此时是那样的伤心,可李世民自己却毫无办法让对方不伤心。因为自己终究不是蓝婉若心中,那个让她伤心哭泣的人啊!

“二哥……”蓝婉若几乎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

“婉若,我知道,我都知道……”李世民见蓝婉若不住地流泪,心疼地拿出袖中的手帕来递与她,“婉若,在二哥面前你不必强忍着,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

“二哥……”蓝婉若终于不再矜持了,一下子倚入李世民的怀中,抱住对方放开声哭泣着倾诉起来 ,“二哥,怎么办,我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子杉,想到他就会很伤心难过……”

“哭吧,哭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李世民伸起手抱住了蓝婉若,抚摸着她的后肩背对她恳切地说道,“婉若,不管怎样,二哥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姐早!”蓝婉若和杜喜薇正准备出门,刚一走到李府大门口处就碰上正在扫地的老仆李宏,李宏看见蓝婉若走来便向她开口问候道,“小姐,你们这是打算要出去呀?”

“嗯,宏伯早!”已然在府上住了有些时候,对于京城洛阳中李家旧府的老人,蓝婉若倒也都还是很快便记下并且认得而有礼貌的。淡然一笑回应完向自己问候的李宏后,蓝婉若便带着杜喜薇一同走出门去了。

11. “喜薇,原来京城洛阳这么热闹啊!”走在大街上,蓝婉若高兴地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一会儿走到了饰品摊前,一会儿又跑到了面具摊前,一会儿赶到了丝绸布匹摊前,一会儿又转到了油纸伞摊前……杜喜薇见状,连忙只好快步跟随着蓝婉若。就在蓝婉若看完胭脂水粉,来到一处卖折扇的小摊前,仔细地挑选着折扇的时候,单君杰带着一仆人正好从她身旁走过。

“小姐——”正当蓝婉若要回头之际,却被身后跟来的杜喜薇给叫住了。于是,她连忙收拢手中的打开了的折扇。扇子收拢的一瞬间,忽然有四目相对地碰撞在了一起。有道是“别恨绵绵,屈指三年。再相逢,情分依然”,说的大概便此时此刻蓝婉若与单君杰两人眼神相对的情景了。

“子、子杉?!”蓝婉若一看见人群中回过头来的单君杰,手中的折扇竟在瞬间便不知不觉滑落于地上。等到蓝婉若回过神来想要找寻单君杰时,却才发现他早已从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子杉——”蓝婉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寻找着单君杰的身影,显得失魂落魄而又神情恍惚,“是你吗,子杉,真的是你吗……”

“小姐……”杜喜薇看见蓝婉若在人群中来回旋转,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生怕她走失只得赶紧跟了上前。可惜街上的人实在太多,杜喜薇最终还是把蓝婉若给跟丢了,于是她只好先跑回府去将事情告诉给方将军等人。

蓝婉若在大街上寻找多时也不见单君杰的身影,便失落而无奈地走回到了卖折扇的地方。因刚才突然刮起的一阵大风,天空随即便又布满了乌云,先前繁华热闹的大街此刻清静冷淡下来了不少。而这时,大家伙也都在忙着收拾着各自的摊位准备避雨。

“姑娘啊,看样子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吧?今日这天气也着实不好,大雨随时都会倾盆而至的,你还是快些赶回家去吧!”一位好心的大婶看见身着粉衣的蓝婉若脸色不是很好,于是便叫住神情木然的她,开口对她关心地提醒说道。

“回家?!”蓝婉若闻言,醒过神来似有所悟,回过头看着已然收拾完摊位的大婶感激道,“谢谢你的提醒,大婶……真的——,要下雨了吗?”

“对啊,你的家人,他们现在一定都很担心你呢!姑娘,快点回去吧,别再让他们在家里担心你了……”好心的大婶拿出了一把油纸伞,说完话并留给蓝婉若后,就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同离开了。

“轰隆隆——”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响,顿时暴雨降至大地。刚才还有些人的大街,顷刻间就少了许多的身影。未等到蓝婉若把油纸伞打开,大雨便已将她全身淋了个遍。蓝婉若只好撑举着那位好心的大婶留下来的绿伞,在风雨中独自朝向来时的路摇摇晃晃地走了回去。终于走回到了李府的大门口,可一时之间蓝婉若竟不知该如何走进去了,于是她只好痴痴地呆立着站在了大门外的台阶前。众人看见蓝婉若浑身湿淋淋地走回来,又失魂落魄地站在大门外不肯进入府中,便连忙只得跑向大厅去找正在与单君杰畅谈的李世民。

“二、二少爷——”刚一跑进大厅,前来报告的小仆从就开口喊叫道,“不、不好了,二少爷……”

“怎么啦,小顺?”李世民停下与单君杰的交谈,站起身迎上前来问说道,“小顺,你这样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来了……可是又没进来……”小顺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李世民禀报说道。

“什么‘回来了又没进来’,你想说什么啊?”李世民被小顺这么一说,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于是只好继续走上前几步,站到他身旁后接着问说道,“小顺,你先别着急,缕一缕后慢慢地把话给讲说清楚。”

“小顺不敢欺瞒二少爷,早上喜薇姐姐陪着婉若小姐一同出门去逛街,可是在街上却不小心把婉若小姐给跟丢了。方将军和大家怕二少爷你知道后会担心,所以……所以便让大家瞒着没敢告诉给您,而是让我们大伙儿先出去找。可是,我们在外面找了一整个上午也没有找到小姐,现在这会儿小姐她居然自己回来了,不过却……”小顺不敢抬头看向李世民,低下头来惶恐不安地说道。

“什么——,婉若……”不等小顺把话说完,李世民便早已冲出大厅,朝向门口匆匆跑去了。

“世民兄……”单君杰看李世民如此紧张,连伞都不拿就冲了出去,赶紧拿了把伞起身追着他也跑出了客厅。

“小姐……”杜喜薇在一旁看着蓝婉若,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可是蓝婉若又不让杜喜薇靠近,于是她只好举起把伞站在对方身旁陪着她。

“婉若——”刚一跑到大门对面的长廊中,李世民就看见全身湿透了的蓝婉若,于是便快步跑向前。跑到蓝婉若跟前后,李世民方才注意到对方神情木然而脸色苍白,很是担忧地不知她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追出大厅的单君杰也跟了过来,正好走到并且站在了李世民的身后。

“二哥……我……”刚才因李世民喊叫而回过神来的蓝婉若,突然又看到了与姜子杉长得一模一样的单君杰,一下子她的神情便又开始恍惚了,“子、子杉?!二年终日苦相思,杏花明月尔应知……”

望看着李世民身后的单君杰,蓝婉若不由出神地呆愣住了。站了没多久她便又快要再次昏过去,手中的油纸伞也随之落到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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