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茨站在沙发后面,湛蓝的眸子看向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亚特,而徽音夫妇就在他身前的沙发上,两方五人,呈现出一种谈判的对立状态,研究室的气氛……有点沉闷。
胤禛冷眼扫过亚特身边站着的蓝凌,眉目间浮现一丝嘲弄之色,他们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就凭这么个女子,能拦得住?真是愚蠢!
徽音两手掐诀,繁复的手势迅速变化,只形成了一片模糊的残影,看得亚特和蓝凌吃惊不已,待一道蓝紫透白的灵光从她手中闪过,一层薄薄的光幕便包裹住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临时待客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感觉到门外有好几道气息,不管是来保护亚特的还是偷听的,她都不会在没找到意追的时候,泄漏丝毫关于他的消息。
所以,她布下了一个隔音防御护罩。
“说吧,他在哪里?你都知道什么?”徽音漠然开口,拿起了面前那只手环。
这是她炼器所得,乃是个中品灵器,具有储物、防御、敛息、隐形的功效,由于等级不怎么高,所以她随手就丢到了一边,没想到意追会捡回来,还认主带在了身上。
“果然没认错人,你们施展魔法的方式一样,都让人看不清过程。”亚特盯着徽音的手,对于那繁复的手诀很是惊叹。
胤禛接过那手环观察,银白色的金属模样,像是一根长着叶子的藤首尾相接,样式清灵大方,男女皆宜,他用神识一探,却被弹了回来,从反弹的强度和那一瞬间的灵力反应看,这应该是一件灵器,至于上中下哪一品就不好判断了,要想弄清楚,得先破了这手环上的主人印记,否则根本无法进一步了解。
“要抹掉这上面的印记吗?”胤禛问。
徽音摇头:“不行,意追用了特殊方法使之认主的,如果强行破掉,里面的东西就全部毁了。”
“里面还有东西?”亚特很意外,那个人当初给他时,只是作为信物,并没有说里面有东西,她也是炼金术师,空间类的道具炼制了不少,怎么没发现这手环里有什么空间呢?
徽音白了她一眼:“这本来就是个兼有其他功能的储物手环,上面的隐形作用不止可以藏匿主人的形迹,也可以藏匿其中的物品。”
胤禛蹙眉看着手中的东西,如果能看到里面的东西就好了,说不定意追留下了什么信息藏在里面,可现在……
“喂,老人家,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他在哪儿,你都知道些什么?”徽音冲亚特道。
老人家?
罗茨差点喷笑,比起年龄来,到底谁是老人家啊,就算人家徒弟曾经这么叫过你,也不用报复到人家身上吧?
胤禛嘴角一抽,同时看到蓝凌的眉毛动了动,亚特的神情也似僵硬了一下,足见她们对这个称呼也有些接受不良。
“司马夫人。”亚特坐正身子,这才开始娓娓道来,“我是在九年前认识木公子的。”
原来,九年前四处游历的亚特,在一次魔兽狂潮时见到了意追,那时的他们,一个是意气奋发、自信爽朗的剑骑士,一个是纯圣剔透、人生地不熟的外来者,因为一起从兽潮中逃离,因为一起结伴行走过一段时日,所以才有了情谊。
“他很奇怪,明明身手不错,却什么也不懂,连朝凤大陆的很多常识都一无所知,身为男子,竟孤身一人在外,那时起,我便决定好好护着他一路,至少要等他找到亲人。”亚特目露缅怀,不自觉地展颜微笑,整个人都显得轻松幸福,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胤禛闻言不解,对身边的女子道:“他不会搜魂术?”刚到这个位面时,他亲眼见徽音使用搜魂术,这个法术在初入异世、了解情况的时候最实用不过,甚至连语言不通都不用担心。
“他不会。”徽音叹气,“意追觉得搜魂术太过……所以没有学,而且,即使学了,以他的性子也不会用。”
亚特继续讲九年前的事,从森林里出来后,他们去过好几个城镇,那时意追也发现了这里女尊男卑的情况,以及朝凤大陆的力量属性。
“他那时四处打听着寻找一种蕴含有灵气的石头,可我拿了各种魔晶给他看,却没有一种是他要找的。”亚特情绪变得低落,“我问了好几次,他才终于告诉我,那种石头可以让他回家。”
罗茨听得皱眉,徽音和胤禛对视一眼,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了。
灵石,传送阵启动的力量来源,难道意追是因为没有灵石可用才被困在这里的?
“他身上没有灵石?”胤禛道。
“有,当日我们分头出来寻你,我特意将玉岛上所有的纯属性高阶灵石分成两半,我们一人拿了一半,足够能源启动传送阵了,没道理不够用的。”徽音肯定地点头,越说表情越疑惑。
“直到有一天我们投宿的时候,我无意见撞到他在换药,这才得知他身上是有伤的。”亚特说到这里,神色变得异常。
“伤?”徽音抓到个关键字,猛地,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焦灼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我竟然这么笨,关心则乱,我怎么能笨成这样?”
“怎么了?”胤禛不满地拉下她的手,不由得竖眉训道,“说话就说话,做何打头?哪里来的坏习惯?”
“我们定要快点找到他,谁曾想他跌落这里竟过了这么久?万一……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徽音一把抓住胤禛,有点失态地急道,“我怎么能忘了,他没有我修炼的快,又不似你体质特殊,如何能在传送阵中完全无损?我真是太笨了,太笨了!”
这话一出,胤禛就完全明白了。
跨越时空,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没有元婴期以上的修为,穿越时空时极易被空间乱流所伤,再加上时间流速的问题,有时候丢了命也不稀奇。
“我劝说他去光明神殿或者水之神殿治伤,因为这两个神殿的治愈魔法是最好的,他拗不过我,最终同意了。”亚特突然激动愤恨地一拳砸到桌子上,“谁知,这一去竟再没能出来,我千不该、万不该带他去光明神殿,本以为光明系的治愈魔法最好,没想到带了他去,却没能带了他回来!”
“怎么回事?”徽音眸现杀气,整个人的气势刹那间凌厉暴戾,一直当透明的蓝凌下意识就想拔剑抵抗,这种直刺人心的杀气,太恐怖太危险了!
“光明神殿的大祭祀,那个满口仁慈的伪善者,他不知何故居然扣下了木公子,虽然为他治好了伤,却怎么也不肯让木公子离开光明神殿,这都八年了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救人,可……”亚特悲愤难当,双目缓缓流出泪来。
“光明神殿,哼,敢扣着我重视的人,简直岂有此理!”徽音拍案而起,美目中满是怒色。
胤禛一愣,继而心头划过些醋意,重视的人?意追是她重视的人?想到这个,他的神情不自觉变了,脸部线条顿时冷硬了许多,站在沙发后的罗茨敏锐地发现某人周身的温度下跌了好几度。
“此物就是四年前,木公子想办法托人送来的,想来是听到我在剑士联盟的消息,才能准确将它交到我手上。”亚特珍视地看着胤禛拿着的那个手环,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应该是喜欢意追的,那目光分明是女人看男人的感觉。
意追的爱慕者?
“托人?”徽音语气平平地问,“托的何人,你不是说他被困于光明神殿吗?又如何能托人送出东西?”
她不信亚特!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亚特自然也明白,她没有分毫意外,抬头直视徽音道:“那位魔法师曾被木公子救过一命,她也爱慕着木公子,我和她努力了几年,才弄清楚木公子被关在何处,我们商量后,由她冒险潜入,以便能救出木公子,可……最终也只带出了这样东西,和几句口信。”
徽音面沉如水,谁也看不出她到底信了没信,只是紧接着听到她开口:“口信的内容?”
“木公子让她转告我,将这手环还给一位姓司马的女子,还说很怀念从前泉边对饮的时光。”亚特低泣不止,“光明神殿将他软禁着,据那位魔法师说,木公子看起来很虚弱,而那个软禁他的大祭祀,甚至一路追杀她,我将奄奄一息的她秘密藏起来,这四年来用了能想到的各种方法,也没能救活她,如果再拖一段日子,她怕是……”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这话中的意思,没有人不懂的。
徽音无暇关心他人的死活,她在努力回想,所谓的“泉边对饮”究竟有什么含义,她和意追什么时候对饮过,又说过哪些话?
胤禛则凝视着掌中的手环,对饮什么的,他虽然吃醋却分得清轻重,意追能传出的消息,肯定都是有所用意的,如果这个手环是个恰好能隐藏里面物品的储物手环,是不是说明,这里面才有意追想要给徽音传达的讯息呢?
“把那个魔法师救活,是不是能知道更多?”罗茨于一片寂静中道。
“师傅,你这几年每年收集各种材料,就是为了救人?”蓝凌担心地看着师傅消瘦的背影,心有不忍道。
徽音眸中一亮,抿唇思索半晌后,断然道:“那个魔法师在哪儿,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救她。”
“徽音。”胤禛不赞同地道,“莫要插手他人命运,我想这手环中或许有什么线索。”
他们是修士,扰乱他人命运是有影响的,他不愿自家妻子受此牵累,即使那也是一条人命。
“放心,我知道分寸。”徽音用眼神安慰他,转而对亚特道,“你说的话,我会通过证实来取信,不过,我相信你是认识意追的,现在先带我去看看那个魔法师。”
亚特一怔,在蓝凌的搀扶下起了身,答应带着他们去见那个魔法师。早在九年前,她从那个人口中得知司马徽音这个人开始,就知道这是个疑心奇重的女子,直到今日,她才深刻认识到,那个人口中的疑心重并非夸大其辞。
蓝凌扶着恩师,却在看到研究室书架移开后露出的小型密室时,呆在了原地,她从来不知道,师傅的研究室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