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车厢内,抛了窗帘,见知秋二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生死,急叫道:“知秋,知秋。”
叫了几声,不得反应,心里更急,忍着身上的痛,缩了身子,试着从车窗爬出去查看。
但车窗变了形,她要爬出却也十分艰难,刚探了半边身子,一双熟悉的黑靴出现在她眼前,心里顿时一喜,抬起头望上去,眼里的喜色化为诧异。
一身黑色的劲装,领口衣襟处滚着鲜红的滚边,与莫问所穿却又不同。莫问的黑色劲装内敛,眼前这身却很是张扬。
“莫言?”
他背光而立,黝黑的皮肤,过肩的墨发仅在头顶束了一缕,发结处箍了一圈乌金环,刀削的五官半隐在阴影中不失俊气,深邃的大眼却带了些煞气,橘色的唇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明含意的笑意,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
“当真是你?”?白筱将他重新打量了一番,实在难将眼前的少年与那总是头发乱蓬蓬,一脸顽皮,爱发脾气十五岁少年联系在一起。
自那晚以后便没再见过他,当时并没在意,后来想起才醒起过去他虽然贪玩,但绝不会许多天不露面,也不知去了何处,这时突然见他这身打扮,着实吃了一惊。
“小竹对我当真是不上心啊,如果换成莫问,你会认不出?”?他嘴角的笑抽出一丝冷意,接着道:“不过再上心,最终还是得个离。”
白筱象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眸子里暗了下去,“你来就是看我笑话的?”
他看着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很是狼狈,张了张嘴,“我……”吸了口气,将唇一抿,“难道不该来看看?”
白筱抿了唇,不再言语,忍痛爬出车厢,艰难的站起身,全身象要散架了一般,无处不痛,抽了口冷气,蹒跚着朝知秋走去。
蓦然手腕一紧,被人紧紧抓住。
“他们死不了,摔晕了罢了。”
白筱看过被莫言紧握住的手臂,望了望趴在不远处的知秋和车夫,再看向摔散了的车厢,最后看向莫言,一个不好的感觉爬了上来,“你怎么会在这儿?路过?”
她希望他只是路过,与她巧遇。他们虽然性格原因,不是很合拍,但终是四年的同一屋檐,情义怎么也与别人不同的。
“你不用多问。”他不理会躺倒地上的两个人,拉了她就走。
白筱的心一凉,脸色白了白,挣了挣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莫言将她紧紧拽住,不容她挣脱,大步走向身后丛林。
这片丛林年份已久,里面树又多又密,看不见底,更不知通向何处。
白筱哪里肯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他离开,眼见要进入丛林,一旦远离道路,进入丛林,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他摆布,越加的用力挣扎,“你不告诉我,我不会去的。”
“由不得你。”他将手握得更紧,手指箍得她手腕,隐隐作痛,脚下更加快了几步。
白筱胸口一闷,沉下了脸,“那马车是不是你做的手脚?”刚才心里闪过的念头,是她不愿意承认的。
“是。”他答得很是干脆,回过头睨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白筱喉头一哽,那又如何?他到底满脑子装的什么,“你疯了吗?会摔死人的。”
“你不是活生生的吗?”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那马车车厢是上好的黄梨木做成,虽然难免变些形,但绝不会象普通的马车那样从中折断,伤了她,大不了令她在车里颠几颠,受些痛。
她知道他性子一向毛燥,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哪能不气,“这只是运气。”使劲拽着自己的手,“你放手。”
他冷哼了一声,走的越加的快,转眼已进了树林,“象你这么水性扬花,又攀龙附凤的无情女人,摔死了也活该。可惜古越对你大方至此,上好的马车给了你,又怎么摔得死你。”
白筱气结,气黑了脸,“你胡说,放手。”
“我胡说?”他猛的回身,手臂用力一收,将她拽得往前一扑,撞在他胸脯上,他往前迈出一步,将她抵在身后树杆上,身体欺近,紧压着她的身体,低头迫视着她,眼里闪着怒意,“我胡说?”
白筱被他气得发疯,使劲推他,只想尽快脱身,“你胡说。”
他不理她乱推乱打的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仰起,“以前你嫌我没莫问出息,一门心思吊着莫问;得罪了张德,逃出来遇上容华,被容华看上,献给南朝太子,马上便丢了莫问跟了太子。水性扬花,攀龙附凤,我还说错了你?”
白筱气苦,有口难言,他哪能明白她心里的苦处,这些苦只能自己咽,不能说,脸色数变后反而冷静下来,执拗的与他对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莫言的脸扭曲了,扣着她下巴的手指,不觉中力道重了三分,“你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亏他那般对你。”
白筱心痛得呼吸困难,冷声道:“与你何干?”
她越是冷静,他越是气愤。
他气的不是她辜负莫问,也不是气她跟了古越,倒底气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反正看着她一副与你无关的形容,浑身上下,无处不充满了气,又不知该往哪儿发。
“你很好。”突然放开她的下巴,退开一步。
白筱突然得了自由,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扭身往来路急奔。
这时入林已深,她对这林中不熟,空有满腹心急,跑却是跑不快。
没一会儿功夫,听身后马蹄声传来,回头见莫言骑了骏马在林出穿出,向她这方向驰来。
心里一慌,跑得更慢,按理她与他四年相处,并不怕他,但这时总有种感觉,随了他去,不会有好事,定了定神,设法加快步子。
越是想快,脚下却是乱了方寸,一脚踩上一枝断枝,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后心一紧,身子已离了地面,被丢上马背,接着腰间上紧,已被他牢牢箍住。
莫言调转马头,向丛林深入奔去。
白筱挣又挣不脱,索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头看着他,“莫言,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将她揽在怀里,鼻间是她淡淡的幽香,她的发丝拂在他的面颊上,低头看着她明媚的眼眸,一阵恍惚,声调不觉中柔和了下来,“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
说完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别怕,尽管安下心,我不是莫问,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白筱哪能安得下心,然他一口咬死,怎么问也不肯说,转过身,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那晚和我吵了架以后,几日都不曾见你,去了哪里?”
身后贴着她后背的胸脯赫然起伏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听他道:“你……我离开了,你会在意?”
白筱轻叹了口气,“我们虽然总是吵,但终是一起长大的,日日相对,如同亲人一般,哪能一点不在意?”
“你……真的在意?”他气息一窒,眼里露出喜悦,声音有些发颤。
白筱“嗯”了一声,“去了哪里?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他的衣裳与莫问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别问了,反正我不会如莫问那般。”他看着她粉嫩的耳廓上的一条小血丝,心砰然直跳。
“难不成,你也进了‘冷剑阁’?”莫问很难回头了,如果他再进了‘冷剑阁’,玉娥该何等伤心绝望。
他冷笑了笑,不屑道:“我且会进那种连喜欢个女人都要偷偷摸摸的地方。”
“不是就好。”白筱松了口气,垂眼看着他挽得马缰的手,黑色的箭袖上也滚着鲜红的滚边,袖口比普通武服袖口粗了些,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下的袖箭。他这怕不是普通的武服,伸手朝他袖口捏去。
他警觉的往旁边一让,“做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白筱已然感到那袖口很硬,里面果然覆了东西,只怕也如莫问送她的袖箭一般,又生出一些不安,“莫言,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加了什么组织?”
“你真多事。”他有些烦燥,以前他做什么事,从不见她过问,这时却来婆婆妈妈的。
白筱苦笑,他不答,不就等于承认,“你不该如此,你可为你娘想过?”
她不提他娘还好,一提,他便炸了,“你现在知道说这不该,那不该,当初为何要那般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他与她一直就不对眼,不三天两头寻她麻烦,就算阿弥陀佛,这时却口口声声说她不该怎么对他。
“你……我……”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你你,我我的半天才得哼了一声,“你不是不睬我,就是凶我。”
白筱无语,“你整天弄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吓我,难道我还能对你陪笑?对你说我好喜欢你吓我,捉弄我?”她没花痴到这地步。
“我……”他语塞,“你不喜欢,可以跟我说,我又怎么还会去弄那些东西给你?”他觉得那些东西挺有意思,才拿去给她,结果一去一鼻子灰,再一去又是一脸的土。他一番好意,得这么个结果,也憋气得很。
他次次拿来的东西不同,叫她怎么说?难不成把世间成物全翻一遍,一件一件的告诉他?白筱眉头直皱,他就是头笨牛,说了也白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我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眼里的喜色更浓,“这样很好,反正我以后不会要你吃苦,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定不会让你过得差过宫里。”
白筱越听越惊,蓦然回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紧闭着唇,就是不答,眺望远方,已快出这片丛林,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递给她,“吃下去。”
“这是什么?白筱睨着他手中小瓶。
“药。”
废话,她能看不出是药?“什么药?”
“别问,服下就对了。”他单手拨开瓶盖,递到她唇边。
白筱将他的手一推,翻了个白眼,什么药都不知道,就乱服,当她是傻的,还是痴的?
他见即将出林子,手腕回转,将药瓶口含了,将里面药丸倒入自己口中,抛了药瓶。
白筱愣了,难不成,她不吃,他就自己吃了?
没等她多想,突然下巴上又是一紧,又被他紧紧扣住,他的脸迅速向她靠近,唇对唇的覆上她的唇,伸了舌尖来撬她的唇。
大惊,暗知不好,咬紧牙关,死活不张嘴,伸了手去抠他着她下颚手掌。
然他的手没松开,反而加大力气,迫她咬紧的牙关松开。
他迅速的将药丸抵入她口中。
她不知他给她服的什么药物,又急又怕,极力要将那粒药丸抵出。
他紧含着她的唇,舌尖带着药丸,探入她口中,轻触了她的舌尖,浑身一颤,白筱更是吓得舌头一缩。
他乘机将药丸推入她口中深处,舌滑过她口中细滑的肌肤,又去纠缠她的舌,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触自舌尖化开,身上一阵紧,一阵热,兴奋得几乎发疯,不觉中扣着她下颚的力气轻了些。
白筱极力挣扎,牙关得了活动,忙使劲咬向在自己口中搅动的灵舌。
他正晕晕沉沉,冷不丁,被她咬中,痛得忙将舌缩了回来,尝到口中血腥,眼里升起怒意,莫问就可以吻她,他就不行?
捏紧她下颚,飞快的覆上她的唇。
药丸本滑到白筱喉咙处,咬他时一用力,药丸顿时顺着喉咙滑下,她吓得脸色瞬间转白,正卡着喉咙,想将药丸呕出,他却又朝她覆了下来,又急又气,直到尝到他口中的血腥之气,大眼里浸上了泪。
他锁着她的眼里的雾气,眼里怒意顿去,放开她的唇,退了开去,唇里除了自己的血腥之气,便是她的芳香。
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别怕,主上说了,这药对你有利无害,服了药,不过睡上一阵,等醒了,身体的抵抗力会强一些。”
主上?果然,白筱心里冰凉一片,如果是好药,他何需这么躲躲闪闪,“到底是什么药。”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春合散。你尽管放心,主上说过,这药绝不会对对身体有害,否则我也不会给你服用。”
春合散,白筱差点吐血,听这名字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该不会是……春-药?忙伸了手指去抠喉咙。
他皱眉低笑,“别费劲了,这药入腹即化。”
白筱浑身热血,窜上头顶,回转身,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解药拿来。”
“没有解药。”他低头看了看揪着自己衣襟的小手,她越加的粗暴了,不过却让他讨厌不起来。
白筱气得撇开脸,呼出一口气,镇定,一定要镇定,但不管怎么调整,脸上终是难有好脸色,“没解药,你也敢给我服?”
“又不是什么有害的毒药,哪来什么解药?”他看着她的怒容,有些奇怪,这药不是说马上见效,怎么还不昏迷?
白筱这气更不知打哪儿出,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是药三分毒,“为什么要给我服药?”
“前面的路,你不能再看了。”他老实回答。
“你简直是混蛋。”白筱恨不得扇他几巴掌,一道强光从头顶树缝中射下,打她眼前晃过,她眼前一花,只觉天昏地暗,身子晃了两晃软倒在他怀里,人事不知。
莫言轻吁了口气,成了,将她揽紧,在她如同熟睡的面颊上亲了亲,抖开一件大披风,披上,将她一起盖住,纵马出了丛林。
太子战捷凯旋而归,刚进城门,爆竹烟花亮了半边天。
大把的花瓣撒向古越所带的铁骑。
古越发际沾了不少花瓣,满面春风笑看两侧百姓,身后马车里端坐着面戴慕离的神医容华。
突然转眸间见知秋和分给白筱的车夫土头灰脸,垂头耷耳的混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眼巴巴的望着他。
等他走进,拨开人群,飞扑过来,跪倒在路中间。
二人衣裳破损,脸上,身上多处擦伤,极是狼狈。
古越一愣,收了脸上的笑,举鞭指示身后众官兵停下。
容华撩了车帘,“何事?”
古越摇了摇头,转头对知秋道:“出了什么事,过来说话。”
知秋和车夫,立马爬将起来,奔到他身边哭丧着声音,小声道:“太子,小竹姑娘丢了。”
容华和古越一惊,交换了个眼色,以为无人知道她的身份,在这南朝中甚是安全,不想还是大意了,“什么时候的事?”
“晚饭后。”知秋小心的道。
“什么地方丢的?”容看看天色,天尚未黑尽,距现在也不过一个来时辰时间。
“回宫的路上。”知秋心里扑扑直跳,这小竹可是太子的心肝,这么丢了,他怕是少不得要重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