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答他就说明出事了,他铁定要冲过来,所以不管再怎么不耐烦,仍是耐着性子答他。这儿正痛得难过,听他又道:“你也别太过于的忍着,这土屋不知是怎么做出来,外面那么多人,都听不见声音,我们这里面的动静,想必外面也是听不见的。痛得厉害,叫出来,或许会好过些。”白筱自是不敢大声叫出来的,又不曾在外面试过,如何能肯定这里面的声音就传不出去,虽然仍是咬唇忍着,但心里却是暖了许多,慌乱的心也略定了下来,这里不是她自己一个。
不管那个人起不起作用,起码她并非孤军作战。她对这个孩子一直是期盼着的,从第一次知道怀上了这个孩子,她就将自己的一切与这孩子绑在了一起。特别是看见容华与珠儿的事以后,这孩子就成了她的精神寄托,只有想着这孩子,才勉强勉强撑过内心深处的那份孤单。按理盼了这许久的孩子出世,该欢喜。然此时此境,她有的却是焦灼和恐惧。盼着他出来,但早产这许久,又是这样的情形,她怕他活不下去,这种恐惧在心里此起彼伏,缠绵揪痛,彷徨不安。这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纠缠着无以忍受的疼痛,令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人也越来越恍惚。
她暗觉不妙,死劲的晃了晃头,只有片刻的清醒,人又慢慢昏沉,眼前光亮越来越迷糊不清。双手死攥着身侧稻草,两眼盯着低矮的土屋顶,容华……我要撑不下去了……怕是不行了……对不起,怕是给不了你一个孩子了……容华望着天边血红一直没有消去,心里象灌了铅般的重。“公子,您又一夜没睡,身体如何吃得消?”亲兵牵了他的马过来。容华接过马缰,“不防事。”回头见铁骑们已都排列整齐,静视着他。他翻身上马,踱到最前面,轻扬马鞭,“启。”领了队伍急驰上路。
没行出多远,蓦然一个惊雷在那片血红中炸开,他心里象是突然被利剑插下,痛得浑身一抽,马匹偏在这时受了惊,猛的失疯般竖起前蹄,竟将他生生的掀落马背。好在他的随身亲兵警觉,及时拽住发狂的马,方没一蹄子踏到他身上。周围惊呼出声。他久经沙场,骑术自是相当了得,而这匹马随他多年,对他是极为温顺,这么生生被爱马抛下马背,有生来还是第一次。亲兵纷纷下马围上来相扶。他却不动,额头上尽是汗珠,抬头望向天边那刺眼的血红,心里一个念头而过,筱筱……难道当真是上天灭我?狭长的眸子寒光迸出,蓦然冷笑,我容华一生中向来说一不二,你们听好了,如果她母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着魂飞魄散,也定用上仙台与她陪葬。
唇边的那抹讥诮叫人看着,从脚底寒到头,上仙台九九八十一难的命劫运程脉脉相扣,网网相连,除了龙君,白止帝,炎皇以及隐散在各处的这些不再理会九天之事的远古神衹,天上的神仙没有几个不多多少少的有所牵连,上仙台一倒,凡是与上仙台有关的神仙们,一个也跑不了,轻侧受反噬,重则魂飞魄散没入八荒,到时给他们陪葬的又何止千千万万。“公子,可有伤到哪里?”“我没事。”容华翻身跃起,重新上马,“走。”既然生不能一起,那么死也要一同化去。
心意已决,不再看天边异相,只是一味前行。白筱觉得自己象是坠入冰窖,越来越冷,又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得象要飘起,眼前光亮也越来越暗,就在眼前光亮要熄不熄之时,突然手上一紧。失去的魂被生生拽了些回来,眼前一亮,入眼是那张极为绝美的容颜,凤眼里涌着的焦虑和关切异常的熟悉,不由的攥紧了那紧握着她的手的大手。“筱筱,要挺住,不要松手。”她愣愣的望着那双媚极的眼,这声音,这话也如此熟悉,好象很久,很久以前便听过,轻抿了抿被咬破了唇,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话,从口中溢出,“表哥,我好冷。
”他一愣,再不顾避什么嫌,摔开身边衣帘,整个人上了草铺,将她揽进怀里,令她背靠了自己胸脯,将衣帘拽下,裹在她身上,手将她的手握得越加的紧,“筱筱,别怕,一定要撑往。”白筱被他扶起,背抵着他的肩膀,一手紧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扶了他屈起的膝盖,方才无处使力的虚软之感瞬间减去不少。飘忽的魂灵慢慢归了体,张了嘴深吸了口气,人越加的清醒。“听曲子吗?”白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风荻一手环了她腰间,使她可以紧抵着他,手掌反转仍扣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空了出来,取出短笛放到唇边轻吹起来。
心里也顾虑声音传出去,只敢挑了些低婉的曲子,然他精通短笛,这般吹出来仍是婉转悠扬。白筱静听着这曲子,心慢慢定来,身后的体温和腰间的紧束缚让她不安的心安稳下来,惧意慢慢退去,深吸慢呼。一阵又一阵强烈的下坠感袭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已经被那痛折磨的快要麻木,不过手上的力道,和耳边的曲声让她感到自己活着,既然活着就有希望,就得不断的努力。风荻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将她紧紧攥住,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离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失去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她身体猛的崩紧,那力道较之前大了不知多少,顿时一激,还没来得及唤她,突然感到她腹间一空,她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汗流满面,一头墨发早散了下来,披了半边脸,模样十分的虚弱狼狈,然那眼神……竟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似喜,似刹时的放松……还有感激……一眼之后,便慢慢闭了眼,接着整个人软了下去。他蓦然一惊,心顿时沉了下去,吓得三魂去了二魂半,忙掀了她拢在腿间的长裙,血淋淋的腿间竟卧着一个小小的通红的婴孩,不安的扭着身子,象是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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