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坚强

夜璃歌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清晨方才醒来,傅沧泓已经不在。

明姑打起帘子,捧了银盆进来。

“娘娘。”

“嗯。”夜璃歌点点头,活动了一下身子,轻轻跳下地,明姑早将丝巾浸进水中,濡-湿了再给她,夜璃歌把脸庞细细地拭净,再向那妆镜前坐了,敷一层薄薄的粉,拈起螺黛手绘纤眉。

等她收拾妥当,明姑早铰了两朵白色的芙蓉进来,夜璃歌对镜照照,拈起其中一朵,插入鬓中。

“明姑,你瞧瞧怎么样?”

“奴婢,奴婢嘴笨,说不上来。”

夜璃歌笑笑,不再为难她——这明姑和姣杏儿,确实不同,姣杏儿的嘴甜着呢,人前光捡好听的说,明姑实诚,只会做事,不会说话,所以从前老受宫女们欺负。

“今儿个晨起,皇上用早膳了吗?”

“启禀娘娘,用了。”

“哦。”夜璃歌点点头,“小皇子和公主呢?”

“乳娘抱着,在外面玩呢。”

夜璃歌便起身出了殿门,却见两名乳娘各自看着延珏和延妙,站在院里看锦鸡。

“母后,母后。”延珏拍着小手儿,颠着两条小腿跑过来,一把将夜璃歌抱住,小小的身子不断往她怀里蹭,“母后,咯咯蛋,咯咯蛋,珏儿要咯咯蛋。”

“什么咯咯蛋?”夜璃歌的眉头微微拧起。

“是,是乳娘教我的……”

傅延珏的话尚未说完,服侍延珏的乳娘已经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扬起巴掌不住地抽着自己:“是奴婢嘴贱,奴婢罚自个儿。”

“起来吧。”夜璃歌面容极淡,“这也不算什么,想来是你无意间,把宫外的玩意儿,告诉皇子了吧。”

“是,是。”

“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不合礼的,别在皇子公主面前,带出一星半点。”

“是,是。”乳娘连声答应着,已是出了一头的汗。

“嗯,你们且退下。”夜璃歌挥退乳娘,自己抱着珏儿,走到石桌边坐下,又招手把妙儿也叫到近前。

“母后,母后。”两个孩子像小兽般,趴到她身边,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看着他们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儿,夜璃歌心里快活极了,种种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亲亲这个,抱抱那个,一时间竟舍不得撤手。

珏儿用两条肥肥的小胳膊,紧紧搂着夜璃歌的脖颈,在她脸上蹭啊蹭,口里不住地道:“母后香香,母后好香香……珏儿要香香……”

夜璃歌轻轻揉着他的小屁股:“珏儿不能要香香。”

“啊?”延珏微微瞪大双眼,撅起小嘴,“为什么?”

“珏儿是男孩儿,男孩儿长大了,将来是要列立朝堂,封疆执土的,怎么能要香香呢?”

“哇……”傅延珏却非常不满地哭起来,不停地踢蹬着小腿,“珏儿就是要香香,就是要香香嘛。”

夜璃歌微微皱起眉头——他是自己跟傅沧泓生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个性?莫非是在深宫里呆久了?

再说傅延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下去,自己拿了几块石子,在地上摆弄。

“妙儿?”夜璃歌定睛瞧去,却微微震了震——那居然是个小小的阵法,“妙儿,这是谁教你的?”

傅延妙抬头,眼里浮起几许得意:“是大哥!大哥教我的!”

“你大哥,你大哥什么时候教你的?”

“大哥常常在自己的寝殿里摆阵法,好几次我偷偷跑进去,看见他对着桌子发呆,我问他做什么,大哥说他在练习统兵之法,见他好奇,就教我了。”

“你,你弄得明白?”夜璃歌愈发惊讶。

“是啊。”妙儿得意地一扬下巴,“母后,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妙儿还经常偷偷跑去演武场,看那些禁军们操演,可有趣了,母后,妙儿将来长大了,也要做个大将军!”

“做将军有什么好!”傅延珏朝她龇牙,“野孩子,野孩子,乳娘说,只有野孩子才会舞刀弄剑!”

傅延妙脸上那得意的神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默默地蹲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两个孩子间的对话,显然大大出乎夜璃歌的意料,她沉吟了好一会儿,心中做了个决定。

于是,傍晚傅沧泓回到寝殿里时,便发现殿中多了两张小床,夜璃歌居然把两个孩子都抱了来。

“璃歌,你这是——”

“我要亲自教导他们。”

“哦?”傅沧泓的眉头微微挑起,“是,是下头的人惹你不高兴了?”

“我怕再过不久,珏儿只怕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了。”

“那——好吧。”傅沧泓当即表示赞同,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吃味,毕竟,这两个小家伙一进来,就表示夜璃歌今后,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他了。

果不其然,从那以后,夜璃歌把泰半的精力都放到了教养两个孩子身上,每天教他们习文练武,妙儿的进度始终要快延珏很多,而且延珏对于兵书、行伍打仗,有着明显的厌恶,却喜好跟宫女们混在一起,好几次夜璃歌忍不住,想把他拖过来揍一顿,却到底不忍下手,但她实在想不透,为何傅延珏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这日夜璃歌因事外出,转回宫时,却见延珏正将几支钗环往头上插,而且脸上抹了粉,唇上涂了胭脂,夜璃歌压抑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走过去一把扯散了他的发髻,拿起戒尺重重在他的手心上打了几记,傅延珏立即咧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夜璃歌扔掉戒尺,将他放到墙根下,不再理睬。

傅延珏哭了一小会儿,竟然蹲下身子,搭拉着脑袋昏昏睡去。

眼见着快到午时,傅沧泓走进寝殿,看见这情形不由一愣。

“璃歌,你这是——”

夜璃歌的脸色有些难看。

“生什么气啊,你。”傅沧泓走过来,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劝慰。

“沧泓,你跟我来。”夜璃歌将他拉出殿门外,“我想把珏儿,寄养到一户普通百姓家里。”

“什么?”傅沧泓大吃一惊,“珏儿可是咱们俩唯一的……男孩子。”

“正因为他是咱们俩唯一的男孩儿,我才要把他送到宫外去,让他多吃些苦头。”

“不成。”傅沧泓果决地摇头,“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

“虽说现在京中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但是,但是……”

“你是怕他饿着累着,还是怎么着?”

“其实,让他在宫里呆着,咱们两个好好教导就是——”

“不行。”夜璃歌立即否决,“就因为他是咱们俩的孩子,所以这宫里人人都宠着他,顺着他,由着他的性子来,可是,可是将来一旦咱们不在了,他只怕连生存都不能。”

“你想得太多了。”傅沧泓柔声哄她,“朕会安排人保护他的。”

“难道,你还打算保护他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可以?”

“纵然如此,延珏将来长大,也不过只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你希望他变成那样吗?”

傅沧泓皱起了眉头,老实说,他一点都不希望见到她此刻牙尖嘴利的模样,可夜璃歌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好吧。”傅沧泓终于妥协,“这件事,我让你安排,只是,你一定要告诉朕,把延珏送到了哪户人家,好吗?”

“嗯。”

却说延珏,完全不知道他的父母,此刻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他今后命运,甚至是一生命运的重要决定,不过这决定是好是坏,却也难讲。

第二日,一辆马车驶出皇宫角门。

傅延珏趴在夜璃歌怀中,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衫,小脸上泪痕斑驳,喉咙里还不住发出咽声。

夜璃歌面色霜冷,没有理睬他。

没多久,马车在一座十分普通的小院前停下,夜璃歌抱着孩子下了马车,踏进半敞的院门中。

“娘娘?”那从屋内走出的妇人,乍然看见夜璃歌,面色骤变,刚要下拜,却被夜璃歌抬手止住。

“姣杏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托娘娘洪福,奴婢很好。”

“嗯。”夜璃歌点点头,“我今日此来,只为有一事嘱托。”

“娘娘请讲。”

“我想将延珏,暂时寄养在你们家。”

“什么?”姣杏儿吓了一大跳,“这这这——”

“你放心,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延珏的供养,每月会由宫中按日子送来,你们只要以平常心对待他就好。”

“这——”姣杏儿仔细瞅瞅夜璃歌的脸色,随即跪下叩头,“奴婢遵命。”

夜璃歌把怀子稚子轻轻放到地上:“延珏,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许闹脾气,知道了吗?”

傅延珏将一根手指衔在嘴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哭却又不敢哭。

“回宫。”夜璃歌硬起心肠,转身朝院门处走去。

待她迈出院门的瞬间,后面终于响起傅延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手把着石墙,夜璃歌站了小片刻,方才深吸一口气,上了辇车。

辇车缓缓地启动,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夜里,夜璃歌躺在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傅沧泓留心着她的动静,坐起身道:“心里难受了,是吧?”

夜璃歌捂着胸口,没有言语。

“早说了,你非要把孩子送出宫去,现在看不到,心里又想……”

“住嘴!”夜璃歌一声轻喝,傅沧泓的语声顿时戛然而止。

“睡吧。”

重新躺下,夜璃歌强令自己收拢思绪,辗转好一会儿,方才迷糊睡去。

清晨,一家三口坐在桌边用膳,傅延妙好几次看着夜璃歌,欲言又止。

夜璃歌往碗里加了一勺糖,用银匙调匀了,淡淡地道:“怎么了?”

“母后,我,我也想去宫外。”

“哦?宫里不好?”

傅延妙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并不是宫里不好,只是,宫里……没有真正的男人。”

“什么?!”旁边的傅沧泓差点被口里的粥呛道,然后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瓜,“丫头,你才多大点,就想什么男人。”

妙儿小脸微红,吐吐舌头:“父皇,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觉得,这宫里的人啊,都跟纸做的一样,无论说话语气神态,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而且,而且……”

妙儿左思右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总是觉得,围在身边的人总是讨好巴结她,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说实话,实话,这天底下的实话,到底是什么呢?

“咱们这丫头啊,”傅沧泓的眼里充满了疼宠,目光却转向夜璃歌,“倒是像极了你,璃歌,你看怎么着?”

“妙儿,你是真地想好了?”

“嗯。”延妙重重点头。

“可是外面,会有很多坏人,他们不会巴结你,不会奉承你,也不会讨好你,甚至,他们会嘲笑你,会辱骂你,会打你,会伤害你,你也不怕吗?”

“那母后,你怕吗?”

夜璃歌摇头。

“母后不怕,妙儿就不怕。”

“好吧,”夜璃歌摇摇头,“就让你去见识见识,这世态人情是怎么回事,也是好的,不过,母后有句话可说在前头,要是吃了亏,可不许哭。”

“妙儿才不会哭呢,如果有人敢打妙儿,妙儿就会狠狠地揍回去。”

“如果妙儿打不赢他们呢?”

“妙儿,妙儿会开动脑筋,认真地想办法。”

“好,很好。”夜璃歌点头,“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首先要懂得的,就是怎样活着,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希望,你像世间普通女子那样,不能经受风雨的磋磨。”

“母后,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妙儿抬头,脸上流露出天真的笑容。

一时,待妙儿离去,傅沧泓禁不住道:“璃歌,你这又是何苦?妙儿还那么小,你怎么能忍心?再说,她一个女孩子家……”

“女孩子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她多长点本事,将来不至于受夫家的欺负。”

傅沧泓摇头:“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妙儿是咱们俩的孩子,怎么会有人敢欺负她呢?”

“不管怎么样,我依然希望她自己坚强,可以独立地面对这个世界一切的风风雨雨,要知道,纵然你贵为天子,也有照管不到的地方。”

看着自己的娇妻,傅沧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为什么她总是那么犀利,为什么她总是事事先人一步,为什么她……

坚强,一个女子需要那么坚强吗?

需要吗?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细想过去种种,倘若不是夜璃歌足够大智大勇,他们确实有很多关隘,根本无法闯过,看起来,确实是他这个丈夫,有些不够称职。

他想保护他们,想好好地保护他们,可是他们每一个,似乎,都有意在摆脱他的控制范围,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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