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肚子一一见了礼,不动声色地瞄了两人的神色一眼,方笑道:“早知侧福晋也来请安,方才就先去青涟阁,与侧福晋一同来了。”
年馨瑶脸上没有笑意,淡淡道:“在圆明园养病许久,未能给福晋请安。现在回来了,礼数是必不可少的。”
乌喇那拉舒兰顺口回应道:“妹妹回来便好了,请不请安都无所谓,妹妹养好身体才是。说起来昨日事忙,未能去妹妹屋中探望,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才好。”
“瞧您这话说得,您是福晋,王府里的女主人,谁又能怪得了您呢?”说这话时,年馨瑶依旧是云淡风轻,可任谁都能听出话中那浓浓的轻视。
乌喇那拉舒兰没有接话,只是宽厚地笑了笑。
这一幕看在钮祜禄瑾玉眼中,终是放下心来。看来年馨瑶对乌喇那拉氏的怀疑并未消除,只不过觉得李心莲的嫌疑更大,这也是不错的结果,若是年馨瑶争气,把两人一并收拾了,那也是一箭双雕的乐事。
瑾玉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丝毫不对两人的对话发表任何意见。待李心莲和几个格格都到齐后,听了乌喇那拉舒兰的训诫,又说了些府内的琐事,便随着人群一同离开,就如同从前一样,努力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年馨瑶会如何报复呢?她隐隐有些期待,最好伤敌一万自损八千,那她就大大地省力了。
钮祜禄瑾玉与年馨瑶同一方向返回,却没有相约一起走。若是放在从前,这事肯定不会发生,因为谁都知道年侧福晋与钮祜禄庶福晋要好,通常都是孟不离焦,同进同出的。而现在年馨瑶有了心事,也不愿与钮祜禄瑾玉分享,自然对于她的先行离开没有任何的不悦。
她走在花园中,入目已是满园翠绿,再过不久便会百花盛开了。
今日她特意早到片刻,就是想同乌喇那拉舒兰单独说会话,她有事想要问她。
“不知福晋这些日子在府中可有什么发现?”年馨瑶打发了凌嬷嬷随兰芝嬷嬷出去取东西,压低声音问道。
舒兰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沮丧。
“近日府里平静,每个人都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包括李心莲,一心想表现好些,从我这里把弘时接回去。”
“为今之计,便是拿到那块帕子,福晋可知王爷将帕子放在何处?”
乌喇那拉舒兰又摇了摇头:“当时,王爷像是拿去了书房,后来如何处置的,便不得而知了。”
“书房吗?妾倒是可以去寻一寻。”年馨瑶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又问道:“福晋曾说过丫头们也绣过飞天凤凰的帕子,可有留存?”
“大部分次品都毁了,好像还留着一块过得去的,不过收起来了,我一次都没用过。”
“妾想要福晋这块帕子。”
“怎么?”乌喇那拉舒兰好奇道。
年馨瑶答道:“若是寻到那块帕子,最好不要让王爷知道,妾想用福晋这块将那块换下来。”
乌喇那拉舒兰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一时半会也寻不到,过些日子我差人给你送去吧。”
“那便最好了。”
两人对话才落音,凌嬷嬷和兰芝嬷嬷就回来了,然后钮祜禄瑾玉也进了屋子。
这一段画面在年馨瑶脑海中一晃而过,她将心思着重放在了如何寻到那块帕子上。
“侧福晋可有心事?”在圆明园时,凌嬷嬷就隐约觉得年馨瑶与福晋之间有什么筹谋,方才将她打发离开,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她本不想管那些个闲事,但是她已经答应陪同年馨瑶经历风雨,自然就不能故作不知了。
年馨瑶知道瞒不过这个精明的老太太,只不过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她说明而已。毕竟她是王爷的乳母,心自然是偏向王爷的,而后院纷乱,王爷的心情又怎么会好,所以她并不确定,凌嬷嬷会如何看待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
见她欲言又止,神色愁苦,凌嬷嬷当即了然,对她的心思也猜得七七八八。
“侧福晋既然拜托奴婢随侍左右,奴婢以为就是侧福晋的自己人了,怎么对自己人还有所保留吗?”凌嬷嬷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不过也只有她敢这样对年馨瑶说话。
年馨瑶面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握住凌嬷嬷的手,道:“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瑶儿怎会不把嬷嬷当作自己人呢!只不过对于此事,瑶儿难以启齿,怕嬷嬷会有所介怀。”
“侧福晋既然这么说了,那不如听奴婢一言。奴婢为人向来眦睚必报,若是谁让奴婢心里不痛快,自然会加倍还回去。侧福晋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又怎能就此放下?在圆明园时,侧福晋曾对奴婢说过,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现在既然有了机会,为何还要犹豫不决?如若是顾忌到王爷,那大可不必,奴婢知道王爷也是非常想查个水落石出的。”
年馨瑶笑了:“原来瑶儿的那点小心思都被嬷嬷看穿了。”
凌嬷嬷深深地看着她年轻貌美的脸庞,似带着一丝怀念。“奴婢曾经的主子就是因为顾忌太多,仇没报成反而赔了自己。奴婢不想侧福晋也是如此。”
曾经的主子,那是谁?年馨瑶疑惑着,想开口询问,却瞧见凌嬷嬷感伤的表情,终将脱口而出的话忍了下去。
不管是谁,那人的悲剧不会在她身上重演。她要做的,是为自己讨回公道,这其中的过程必然曲折,但无妨,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再荆棘的路她也能鼓起勇气走下去。
“是,我不会如此,这种亏吃一次就够了,断然不会给那恶毒之人再来害我的机会。自从嫁入府中,福晋待我不冷不淡,李氏却待我颇有敌意,明里暗里针对我多次。我秉着安稳度日的心态忍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得消停。后来承蒙王爷宠爱怀上身孕,自然更是李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年馨瑶平静地叙述着,话语中却揉着丝丝恨意。
“现在侧福晋怀疑的是李氏而非福晋了?”
年馨瑶闭上眼,仿佛不愿忆起那刻骨的痛,她叹了口气:“当时太医说我的头油中下了草乌之毒,不但令我呕吐不止,还害了我腹中孩儿一命。那毒物是在青涟阁的小库房中搜到的,而小库房的钥匙只在我的随嫁丫头晓月手中。那段日子因为李氏挑衅,导致我与晓月产生间隙,是福晋为晓月求情,我才将她留了下来,没想到却被人当作谋害我的工具。后来晓月自尽了,只留下证物,其中有一块帕子,上面绣着的图案正是福晋所钟爱的兰花飞天凤凰。当时我悲痛万分,立即认定是福晋下的手,根本没想到这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凌嬷嬷默默听着,只在她停顿下来,才问了一句:“那缘何怀疑李氏?”
“哼,那几个格格断然没那个胆子来害我,瑾玉姐姐与我多年姐妹,毫无理由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唯有李氏,她一直怨恨我抢了她的宠爱,只怕我死了她才高兴!”
年馨瑶的手在颤抖,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凌嬷嬷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也没有证据证明一定就是李氏,侧福晋莫冲动。”
“证据就在书房里,王爷当时收了起来,一定尘封在书房中的某个角落。”
两人一边小声说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书房门外。
“侧福晋,您要进去吗?”凌嬷嬷望着站在书房门口犹豫不决的年馨瑶,问道。
这个时间,胤禛根本不在王府。最近他公务繁忙,闲暇之余还要找几个幕僚商讨大事,在府内的时间少之又少。若是现在进去寻找,一定不会被他发现。
年馨瑶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转身往回走。
“算了,缓缓再说吧!”
回到青涟阁,却见兰芝嬷嬷在院中等候。
“嬷嬷,可是福晋有事交代?”
兰芝嬷嬷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将一方丝帕递了过来。
“侧福晋走后,福晋亲自寻了这个出来,命奴婢即刻送到侧福晋手中。”
年馨瑶展开丝帕,只觉得与见过的那一块几乎一模一样。不管是刺绣的位置,还是飞天凤凰的大小,都分毫不差。只不过绣工着实没有那一块精致,但也不差,一般人乍一瞧根本瞧不出不同来。
这令她非常奇怪,一时之间却没有任何头绪。
“请转告福晋,妾十分感激。”
兰芝嬷嬷走后,年馨瑶坐在暖阁中,拿着这块帕子发起呆来。
两块帕子一模一样,几乎可以认定,作为证据的那块就是她手中这块的仿制品。这块帕子就连福晋都说她从未拿出来用过,李氏又是从何处瞧来的图样?
莫非福晋身边也有李氏的人?
这个猜测将她自己吓了一跳,完全没注意,钮祜禄瑾玉已经款款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