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回过胤禛后,凌若带了弘历乘马车前往凌府,如今凌府已经从京郊搬了回来,城内置了一座两进院宅子,从雍王府过去不过一个时辰路程而已。
“主子到了。”马车停下后,小路子搬了一把木杌子放下面,让凌若与弘历踩着下来。
弘历尚是第一次来这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宅子,早他们下马车时候,就有下人上前应门,守门老仆听得雍王侧福晋驾到,忙不迭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后凌若示意下带着他们去了荣禄夫妇居处。
彼时,富察氏正屋中陪江氏说话,见到凌若过来,又惊又喜,正要起身见礼,凌若手已经按她肩上,柔声道:“这是家中,额娘不必多礼,嫂嫂也是一样。”
她话令江氏停下了起身动作,不过还是坐上床上行了个礼,眼中隐有感激之色,江氏很清楚,自己能以江家义女身份顺利嫁凌家,与荣禄成就百年之好,全赖这位少有谋面小姑子从中周旋。
“姥姥!舅母!”跟凌若后面进来弘历乖巧地喊了一声,随即盯着江氏身边那个被裹襁褓中小婴儿问道:“这便是弟弟吗?他好小。”
富察氏听了一边笑道:“刚生出来时候都是这样,历阿哥那会儿可是比他还小一些呢。”
自己比他还小?弘历眨了眨明亮眼睛有些不相信,伸出小手轻轻地婴儿脸上碰了碰,比自己肌肤还要幼滑柔嫩触感令他很是惊奇;至于熟睡中小婴儿仿佛感觉有人碰他,还没有长出睫毛眼睑动了一下。
凌若看到孩子颈上挂着长命富贵锁,正是她昨日命白珠带回来,“孩子取名了吗?”
富察氏怜爱看了一眼孩子道:“取了,是你父亲给取,叫子宁。”
“子宁。”凌若轻轻念了几遍微笑道:“是个好名字。对了,额娘,阿玛和大哥他们人呢?”荣祥康熙五十二年时候去参加武举,虽说没夺成武状元,但也名列二甲前列,已武举之后被招入军中,走上了他一直渴望武官之路。这些年一直外,少有回来时候,所以凌若并未问他。
富察氏刚要回来,帘子突然被人挑开,一抹窈窕身影走了进来,“额娘,枸杞乌骨鸡汤炖好了呢。”
凌若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一张娇艳如桃花脸庞随着她转身映入眼睑,正是足足五年不曾见伊兰。
看到凌若,伊兰脸上笑容顿时为之一僵,显然没想到会此刻遇上,一时站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富察氏见状忙对凌若解释道:“忘了与你说,兰儿也来看她嫂子与侄儿。”
凌若颔首,随即垂下眼睑唤过弘历,“叫姨娘。”
“姨娘。”弘历声音令伊兰回过神来,扯了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笑容,低头上前几步,朝凌若欠下身去,“钮祜禄氏伊兰见过凌福晋,福晋万福。”
“起来吧。”凌若淡淡说着,并没有姐妹相逢喜悦;事实上,康熙五十年发生那些事,早已磨那些个姐妹情谊,再相见只会令彼此不自,相信这一点伊兰也明白,所以这些年都刻意避着她,不曾来过王府。
伊兰起身,示意跟着她进来丫头将鸡汤放桌上,随即对富察氏道:“额娘,嫂嫂,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走了,改明儿再来。”
“不是说吃了饭再走吗?”见她要走,富察氏忙唤道。
已经走到门口伊兰脚步一滞,但也仅仅是一滞罢了,旋即以速度离去,仅余下一道声音,“不了,我吃不下。”
富察氏无奈地看她身影越离越远,继而对还站原地凌若嗔怪道:“你们俩始终是嫡亲姐妹,难道还真要一辈子不睬吗?”
凌若默然,许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睬总好过为敌。”是啊,即便一辈子形同陌路,也要好过姐妹相残。
富察氏晓得这个道理,可看着凌若与伊兰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生难过,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两个女儿能重修旧好。
看到富察氏这个样子,凌若始终是不忍心,取下绢子拭去富察氏不小心滑落脸颊泪水,轻声道:“一切随缘吧,也许会有那一天。对了,额娘,伊兰李府还好吗?”
听得凌若这么说,富察氏心中好过了许多,点一点头道:“耀光待她甚好,婆婆也是一个性子温和,这几年倒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那便好,看来当年我替伊兰选路并没有错。”她言,心中有几分欣慰,虽然回不到从前,但也不希望伊兰过得不好,所幸一切尚如人意。
“若儿,你有没有怪过额娘?”富察氏突然这般问,当年她为了伊兰,厚着脸皮去求凌若,甚至一时激愤下,打了她一巴掌,虽然数年过去了,但每每想起,始终有所不安。
凌若不语,要说心中全无芥蒂,那必是骗人,可若说怪岂非伤了额娘心。这样犹豫不决中,凌若突然感觉到有人牵了她手,低头看去,却是弘历,他正仰头看着自己,目光是那样依恋,儿子对母亲无丝毫防备依恋。
罢了,她始终是生养自己,赐自己血肉生命额娘,该过去时就让它过去吧。
想通了这一点,凌若突然觉得无比轻松,目光亦柔和了许多,富察氏略有些紧张注视下说道:“怪与不怪都已经过去了,您始终是我额娘。”
凌若话令富察氏放下了提喉咙心,虽然这些年凌若一直待他们极好,就连这处宅子也是凌若出银子置下,但始终有阴影挥之不去,直至今日方才算是真正雨过天晴。
从凌府出来已是午后,不知何时外头开始飘起了细如牛毛雨丝,纷纷扬扬,登上马车后,憋了许久弘历终于忍不住问道:“额娘,为何儿子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