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良宵月圆缺四

花间一壶酒,良宵月圆缺(四)

楚弋笙回来时,天色已暗,他这一走便是一下午。舒残颚疈

我在屋里点了红烛,正细细读书,屋里书架上恰有几本有关茶道的书籍,便钻研钻研。

见他低着头推门进来,我便放下手里的书,迎了过去,替他解下外衣,一边问:“瞧你脸色不好,可是谈的不愉快?”

他叹气道:“正事呢,阁老提过几次,都是颇不赞同,我不好与他相争。”

“是为了解散后宫之事?”我猜测道宕。

“就知道瞒不过你。”他是笑道。

“此事明了,我怎会猜不出。此举有碍朝纲,阁老岂会不直言相劝,你倒不能太言语过激,和阁老过于冲突。”

我替他解下外衣,捧到怀中,走进里屋挂在床头边儿上,遂又出来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样。

他接过茶杯,然后坐到床旁,迟迟不喝,“此事我已决心如此,既不能与阁老冲突,也必要为之。”

“我欠她们良多,此生无法弥补,也只好安慰些许,妄留于宫中,于她们也不过是悲戚一生,又有何益!”

“你虽这样想,但阁老毕竟是站在大局考虑,又岂能不劝说两句?此举难免招后人非议,他不得不提醒。”我劝慰着,握了握他的手,提醒他先喝水。

他只好举起杯子,热热的喝下两口,才将杯子放到一旁去。

“你这样说,倒叫我想起一桩事来。”

“哦,何事?”他好奇起来。

我便问他:“你可还记得辰鹭?”

“怎会不记得!”他一笑,奇道:“你怎会想起她?”

我缓缓道:“那你必定是记得她当日陷害我了。我记得,她被逐出宫的那日,曾颓倒于寝殿内,迟迟不肯挪出宫来。那日,她曾低低吟了一首诗,叫我颇为感慨。惜起残红泪满衣,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花若再开非故树,云能暂驻亦哀丝,不成消遣只成悲。”

他微诧道:“这辰鹭曾颇为受宠,怎会吟出如此诗句?倒是不念着昔日情意了?”

我摇头憾笑,叹道:“这你便不知了罢。当年西慕靖还是王爷的时候,曾对一名织女一见倾心,便请了愿纳她入府。哪知那家织坊会错了意,以为被相中的乃是辰鹭,错将她嫁入了王府。西慕靖掀开盖头时,才知娶错了,大为失意。”

“后来只好将错就错,对辰鹭也只是一般对待。辰鹭一心以为自己和西慕靖乃是两情相悦的天作之合,直到后来那名原本被西慕靖倾心的女子终于嫁入王府时,她才得知,自个儿不过是个错嫁的人,而那名女子却是后来得了专宠,乃是西慕靖此生最爱的女子。”

他微微张开嘴,似是颇为惊讶,不曾想到背后竟又如此故事,大为感慨,“当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也难怪辰鹭”

“不对,那与陷害你又有何关?”他转即问道。

“那名被西慕靖钟情过的女子,正是我娘亲。”我讪讪道,本还犹豫着,此刻却是脱口而出。

楚弋笙恍然大悟般的频频点头,细细捋过来龙去脉。“没想到这之中,渊源颇多,竟是上一辈的恩怨,祸及下一辈。”

我点头道:“后宫诸妃,又何尝不是因你一时兴起或是利弊权衡,才纳入后宫。谁又知数十年后,你的有情或是无情不会祸害了下一代,你如今已在这泥墙中,不论你作何决定,都必会留下祸根。”

楚弋笙哑然。

这便是身处王宫的无奈与命运,任凭谁都无法更改。

而那些女子,要么是痴心错付,要么是连痴心都不曾有,白白浪费了大好光阴,何等悲戚。而我沉浮中一束,能得有心人相陪一生,已是最幸,岂敢要求更多。

我惋叹多次,已无语哽咽。

他探手拢了我的肩,使我侧身靠入他怀中,微叹道:“你也不必伤怀,此乃我之祸根,既躲避不了,只盼着能与你有十载眷侣光阴,足矣。”

我便笑他:“十载?你的要求可真是不高——”

虽是谈笑,可我忽然的想起赫连云霄的一句话。他说,我便犹如那未成之茶,尝尽甘甜后必要受尽苦楚。我虽不信,也不曾放在心上,可如今想起来,竟有一丝不安。

为何每每要到尘埃落定之时,我总莫名的心惊起来。

“阿苇,答应我,此生不离不相负。”我低低道。

他咯咯笑起来,“尽说些傻话,我怎舍得离开你。”

“你不知,自那日初见后,我便知此生都无法离开你了。你的音容相貌,你的轻灵舞姿,你的一切,都已是我这一生不可再得的温柔。”

“咦——你不害臊,我都要害羞了,快别说了!”我笑着捶他的肩.

春暖花开后,白琇那儿传了消息来。她的胎已三个多月了,但是胎气不稳,甚是危险。

这王宫里的庸医,大抵也不愿对她多用心思,若是请的荀卿当是最好不过了。可是我之于他实在尴尬,若是我去请,他也倒未必肯尽心了。

我便劝了楚弋笙,白琇腹中的,好歹是楚家的血脉,也不能这样不顾及。他听后也觉得如此,便叫荀卿前去看顾白琇的胎。

这年春后,楚弋笙虽还是忙着,但已不如刚即位那年忙碌,得空偷闲一月内有半月都同我宿在茶花小苑里。

按他说,他即位后两三年内都是忙碌与动荡的时期,马虎不得,这才过了一年,许多事儿还不能松泛了。好在老臣们都对他十分拥戴,也是极力帮他维护朝纲,保一国之平安富足。

茶花小苑说到底离前朝大殿远了些,他有心陪我,却总是被公文绊足,走不大远,我便时常往他的书房去,便设在朝安殿后。

除去那些繁琐小事,这些日子倒算是过的舒心。

我亲手做了些桂花糕,叫静秋陪着我送到朝安殿后的书房去。

到时芸豆正守在门外,见是我也不必通报,直接替我推开了门,我便从静秋手里取过食盒走了进去,将她留在门外。

听见有人捡来,楚弋笙也不抬头,许是已习惯了,能这样不通报便进来的也只有我了。

他正忙着,桌案上堆的一摞一摞的,快要看不清他的脸。我将食盒放到一旁闲置的桌上,然后伸手摸了摸茶壶,已是凉了,便举着出去叫芸豆换一壶热的。

随后回来将桂花糕取出,端到桌案上去,打断他道:“快尝尝我新做的桂花糕,可遇可不可求哦。”

他无奈的放下手里的公文,“你这样打断我,也不怕我恼了。”

“你恼一个试试,兴许下次我就不敢了。”我半开玩笑道。

“瞧你,这不是白说,我怎肯恼,你的心意最重要。”他说着,已从盘子里捡了一小块,丢进嘴里。

“怎样,好吃吗?”我连忙问,仔细看他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也不笑,径直又捡起公文书,一边看一边说:“恩,就是不大甜,我喜欢吃甜食。不过倒是松软可口,软软的,容易下咽,我正渴呢。”

我伸出手指推了推他的额头,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放下手里的活儿?耽误不了你!”

“我却十分好奇,你从前对皇帝,陛下,都是如此吗?瞧你是一点都不怕君王威严的,肆意非为。”他好笑道,急急将手里的东西一甩,伸手过来掐我的腰。

我赶紧躲闪,一边回他,“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我倒不曾怕谁。”

他摇了摇头,似乎真没心情同我打趣,又将公文书捡起来,皱眉道:“今日事多且烦,我也不想扰了你的心情,这点心留着,晚上我还能吃。”

“晚上?你今夜又打算熬着?”我略微责备道。

看样子今儿确实是事务繁忙,单单是这些公文,便是比往日里多了两倍。他虽与我玩笑,但眉眼处的愁意难以舒缓。

“恩,民生大计刻不容缓,至今还未出新的政策,着实苦恼。我已推了数月,终究耽搁不下去了。”他寥寥数字,并未说得详尽。

我倒是信,他是肯为民为国的好君王。只是他还要为我下着心思,终归有些力不从心。此刻我却不知,是否该劝他,搁置解散后宫一事了。

他已决意,年下便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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