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难相欢 玉减香消,情到深处无怨尤一
语桐在殿外守门,见我出来,便迎了上来,开口便问:“陛下已睡了?”我有些惊讶的望她,又想起方才她递茶给楚弋笙,便觉得她是知道我要做什么的。看来她是有心促成,又或许羌溟早有吩咐。
也不知他和周桀联络好了没有。
“睡稳了。”我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桌旁坐下。
“那,奴婢送你到宫门口吧。”
我蓦地转过头,定定望着她,宫门口?她为何要送我到宫门口去?我狐疑的打量着她,只见她淡定自若,比往常不知从容了多少倍逦。
看来往日里,她隐藏颇深。
“主子知道,你想见他。况且他若见不到你,也不会肯走。今夜周将军奉命入宫,此刻要出宫了。香童和静秋已经回去了,奴婢方才也已去书房传了话,说陛下要在蓥华殿多待一段时间。”她淡淡解释道,已转身取了放在正殿案上的那件黛色披衣,“今夜有雾,想必路不好走。”
我微微张开嘴,此刻的心情,已不能用惊讶和错愕来形容。她思虑周全,已为我做好了所有准备。而羌溟和周桀有意助我出宫,见西琅澈一面疠。
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倏地起身,欲伸手去舀她手里的披衣。
她一躲闪,将衣服抱紧在怀,凝望着我问:“你这一去,可打算回来?”
我一怔,竟答不上来。
若不回来,未眠怎么办?若回来,楚弋笙势必也会发难于我,可尚有生机。保住他,也保住我母子性命便可,即便今后我在这宫中,再无安稳日子。
“我不能不回来。”我苦笑着,扭头往寝殿里望了一眼,他睡的安稳,没有半点动静。
语桐点了点头,嘱咐道:“周将军的马车内可容二人,你便和将军同乘即可,不会遭到阻拦。但是娘娘,你最好在天亮前回来,在陛下醒来前回来,尚有可能躲过一劫。”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然。若是在他醒来前回来,不被他瞧出端倪,他兴许便不会怀疑我,只会觉得是自个儿误了事儿。
将要出宫,我的心竟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好似我真的不适合这王宫。
西琅澈被安顿在都城近郊的一处小宅子里,院落不大,但偏僻安静,一般倒也不会叫人发觉。
周桀的马车驱进苑中停下,便有人来蘀我们牵马,迎我们入门。我忽然有些心跳加快,下马车时没注意脚下,险些摔了,好在周桀在我身后扶了我一把。
院中只有正堂的灯火是亮着的,想来他们都在里头。
今夜的确风大,也有些冷,我不免抖索了一下身子,才快步走进屋中。
屋中有三人,两男一女,自然不用说。两男,便是羌溟同西琅澈,而另一位我却不认得,模样虽尚算可人,但我也无暇顾及。
前脚刚踏进屋中,旋即扭头便一眼瞧见了西琅澈。他穿了一件天水碧的衣裳,倒不像他,像个谦谦公子,看上去虽不能说是老成了,却是稳重多了。
三年不见,他的样貌未有丝毫改变,除了这身衣裳,便和三年前没什么差别了。
“阿锦。”我一时觉得眼眶湿润,怔怔的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他满眼激动的望着我,颤着声喊我的名儿。
我便再也抑制不住,也忍不住,便飞奔过去,扑进他怀中,好似整个人从前都一直悬在半空,此刻却是稳稳落地,安稳的很。
他环住手臂,紧紧圈住我,迭声说:“阿锦,三年了,竟然三年了。我从未料到,重逢会在这南桀,会是这般情景!”
我将头埋进他怀中,已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泪直往下淌。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这世上还有一个最亲近的人在,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儿,放佛在他这儿,我没有任何惧怕,没有任何顾忌。
肆意的哭,即便不说一个字,他也能够明白我。
看见他还活生生的,我还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便觉得这是此生最幸之事了。我双臂紧紧箍在他后背上,久久不肯松开。
哭了好一会儿,也抱了好一会儿,我这才平复心情,平静下来。我们五人便围着桌子坐下,慢慢说起话来。
这才得知,原来屋中这名我不识得的女子,竟是西琅澈的心上人,名唤韩菱儿。
“真是难得,从前我瞧他不对任何姑娘上心,还以为他将来要剃了头,皈依佛门呢!”我打趣儿着,已将菱儿的手拉住,做亲昵状。姑娘家,熟络起来也容易些。
夜探王陵,雪地狼群,极地之行,并不简单。原本见了他,我满心欢喜,可他提起此事,我不由得想起西琅慕来。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韩菱儿的手,嘴上讲不出半个字。
“阿锦,大哥那年确实命丧雪崩,尸骨无存了。”西琅澈见我变了脸色,也不再说笑,换了一副颇为肃穆的样子,委实不像他。
我忙向他伸出手,他将手递过来,我便握住,宽慰道:“人生在世,本就世事多变,你何须自责。倒是你,既已归隐山林两年,何苦又跑到这儿来,白白的涉险。”
“嫂子,他是为了兄长的信。我们两个月前发现兄长遗物中有此物,上头写着,阿锦亲启。”韩菱儿闻言,马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封递到我面前,上头火漆完好,还未被拆开来看过,她双手奉上,一边说着。
信封上‘阿锦亲启’四字,是我所数字的字,我不由得又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我腾出手接过信封,仔细的将那四个字看了许多遍。
“这是大哥为你留下的,唯一的物件,我想若不能交到你手上,我必会一生难安。所以带着韩菱儿一块回了西景,才知道这诸多变故,便赶到南桀来。”
他说着,我已缓缓撕开火漆,将两只手指伸进信封里将信夹出来。然后慢慢将信展开:
阿锦,你阅读此信时,我大抵已不在人世。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我心心念念的,是你轻嗅茶花的模样,但,抱歉,余生我无法伴你左右,且,来生我必再寻到你。
等我。
这封信极短,也没什么重要的,也难为西琅澈为了这封信,不惜冒险寻我。寥寥数字,已叫我觉得愧疚不已。我竟我竟和害他的人,同床共枕多日!
我何尝不愿等你阿。
“是楚弋笙,害了你们”我将信按到胸口上,垂着头暗暗啜泣,声音也是短促无力,那日单听他们谈话,我便知是楚弋笙害了阿慕,可我心里头竟期盼这不是真的。
“阿锦你和他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何苦知道这些,倒不如”西琅澈的声音低下去,渐渐的没了后文。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原来,我竟躺在一个仇人身边儿,还有那诸多我弄不清的事儿,究竟还有多少,让我该憎恨他。
“倒不如?倒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生生的在王宫过下半辈子?
“阿澈,我如何能够,我如何对得起阿慕,对得起未眠,他是在认贼作父啊!”我蓦地抬起头,已是有些激动,难以自持,信被我揉捏的一团糟,只怕就要破碎,我这才松了手,赶紧把信陈在桌上抚平。
羌溟和周桀这半晌都没有开过口,只静默的听着,此刻也忍不住开口。
“你提到孩子,就别忘了他还在王宫里头。”周桀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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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噢我家阿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