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牢里的拳脚相加, 惊动了牢里的其他犯人,而刚醒过来没有多久缩在角落里的吕安,见他们打得比刚才还要狠, 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阻拦, 结果乱中不知被谁又给打晕在一旁。
步青衫心中满是怒焰, 充满血丝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清明, 而尹禛幽深眸变得更加深沉, 里面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
如果说先前的一架,两人只是衣衫不整,那么此刻的两人则是鼻青脸肿, 似乎把自己所有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借此发泄出来,虽不是招招致命, 力道却是没有留下半分情面。
两人狠狠对击了一掌, 各退了小半步, 相同的苍白脸色,一个面无表情, 一个怒发冲冠。
步青衫又吐出一大口殷红的血,不在意的随手抹去嘴边残留下血迹,原本的理智回到他的脑中,眸中透着清冷,一字一句慢缓的吐出话语。
“你差点毁了她, 她有多痛苦你知道吗?身为一国之君, 你的手段真是下作, 你………”步青衫似再也讲不下去, 而是猛然的咳嗽起来, 口中的血不断的溢出,显得格外的骇人。
尹禛抿了下唇, 似在笑,漆黑一片的眸中却看不到什么情绪。
“朕让她再痛苦,总及不上你弃她于不顾的痛苦,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二次了吧?”他的话让步青衫身形一顿,尹禛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眸中透露出的讯息却说不清道不明。
不,他从来没有想过舍弃她,他只是因为太爱,太在乎了,所以才………
步青衫猛然想到聂闻昕的话,如果宁儿她恢复了记忆,那么该有多残忍,而且他竟然没有在她身边,想到那一晚她吐血几欲死去的情景,步青衫的脸色由苍白变得灰白起来,看着牢门出口的方向沉默。
他没傻到认为喊几声,就会有人来放他出去,他的视线缓缓移到锁着牢门的锁链上。
尹禛轻咳了下,眼睛也定在了锁链上。
越狱对他们来说还不算太难,只是他们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牢门是被尹禛的内力震开的,步青衫受的内伤似乎比较严重,然而第一个走出牢门的却是步青衫。
尹禛看着他走出牢门,步伐有些踉跄却显得急切,没有回头,也没有半点犹豫,终于解开了心结吗?
扯出一抹牵强笑意的尹禛终于也吐出一口血,它压在胸口好久了。抬脚准备出牢门的时候,发觉自己好像还忘记了一件事,回头看了一眼晕在角落里的吕安。
被主子一脚踢醒的吕安,还有些晕呼呼的便跟着尹禛出了牢门,只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主子这一身狼狈得,唉,他只怕又得挨板子了。
“主子,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吕安跟在身后小心的开口,这样子上街也不方便吧。
尹禛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往前走,直至他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吕安差点撞上了他的背,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差点忘记了,他要去找清寒。轻裳已经成那样了,他们之间离得更远了,可该要做的事,他还是要去做的。
总有比爱情更值得的东西需要他去守护。
只随意收拾了下的尹禛带着吕安来到了将军府。门房仔细打量了下来人,不敢轻易把人拒之于门外,来人虽然显得狼狈了些,但气度却是不凡。
刖清寒坐在庭院里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空了再让人装满,府里的人都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尽量躲得远些,没事不上前碍他的眼。
管家听了门房的报告心里突然一惊,当下让人请到他们到前厅喝杯茶水坐坐,自己赶忙来到庭院中找人。
看着管家言而欲止的样子,刖清寒轻扯起唇角。
“他来了?”管家默然的点头,自从小姐在宫中出了事以后,少爷就一直没有去上朝,直至今日,他要等的人和解释都应该来了吧。
“坐!”看到他时,刖清寒很讶异自己能吐出这般平静的话语,尽管心中的似烈酒灌进身里般烧心痛肺,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尹禛的脸色略显苍白,听了他的话,静静下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看了一眼想阻拦的吕安,在吕安苦着一张脸的面容下一口饮尽,果真是很烈的酒呢!
尹禛感觉到嗓子有些痒,轻轻咳嗽,又倒了一杯,尝到了嘴里酒中含着些许的腥甜,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转眼却更加深沉,暗得再也找不到一丝光亮,就着沙哑的声音开口。
“轻裳她好不了了,但朕不会亏待她,只要朕给得起的,她一样都不会少。”尹禛没有看刖清寒讽刺的眼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的喝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了样,身体似乎麻木了,没有像刚才那般痛苦了。
这酒很好,他竟不知它能止痛。
刖清寒看着这个从小一起的长大,一直把他视为朋友的人,变得高高在上、冷漠无情,那张俊美的面孔下的他,现在拥有的只有帝王权术了吧。
“一个丑陋又神智不清的女人,还需要什么?皇上可否替臣想一想。”刖清寒咬牙吐出话语,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敢怕面前的人有着那样的身份。
尹禛抬眼看他,眸中幽深得可怕,面对刖清寒带着质问的怒火,拿起酒杯的手微颤了一下,声音依就沙哑,却比先前多一份空洞。
“朕会尽最大的心力照顾她,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尹禛停顿一下,手不自觉的捂上胸口,随即又放开,略有些迟疑的向着眸中火光隐隐暗暗的刖清寒开口。
“南越那边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朕要派个人过去给他们点警告,朕信不过别人,只有你………”尹禛似乎喝醉了,又像是压抑着什么,语调很慢但吐词清晰无比。
刖清寒真想大笑出声,真不愧是个明君。在他眼中只有用得到他刖清寒的时候,才会当他是朋友。
错了,他哪有资格做帝王的朋友,他刖清寒不过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剑,替他除去周围的敌人,用时说几句好话,不需要了就可以扔到一边。以往他也可以装做不在乎,可今时今日,他不会再傻下去。
难道这大清朝就没有别人可以去了吗?有他在京城里的时候轻裳已经变得如此,如果他不在,那么他回来时,是不是连人都见不到了?帝王心里从来就同有可信之人,谈何说起只信他,这本就是最大的谎言。
“请皇上治罪,臣不会离开京城!”他倒要看他会如何,要了他的命吗?
尹禛的听了他的话,只静静的坐着,似在思索,最后缓慢的把视线落在刖清寒冷笑的脸上,良久才慢慢点头。
“那便算了吧,朕回去了!”尹禛没有发觉酒杯已经从他手中滑落,他的思绪似乎变得很迟缓,耳畔是一片轰鸣声,渐渐的越发听不清声音,他既然不想去,那么只能派别人去了,虽然他很难找到适合的,但只要再给他点时间安排布局,也是可以是,顶多再多费些神罢了。
尹禛想起身,却发觉自己使不上力,全身都软绵绵的,胸腹分不清是麻是痛,让他有些恶心得想吐,吕安这死奴才难道不知道扶他吗?
正想叫骂没有眼色的吕安时,耳边似乎听见远远传来带着哭腔的惊呼,他捂着唇,感觉有什么从嘴里流了出来,浓浓的铁锈味,让他终于忍不住的大口大口往外吐,吐得弯下腰的他,被一双手牢牢的给扶住,然后他安心的陷入一片黑暗中。
有他在身边,暂时不用担心,等他清醒过来再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清寒现在很生气吧,他能感觉到他的双手有多么用力,可真的很安心,如果可以这样下去,虽然明知这是种奢求,他真想就这么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