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不忍
“我受不宠受宠,自然是我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不劳诸位姐妹们操心,但是有一点,心怡妹妹的话,我觉得有必要要纠正你,你刚刚说,侧妃又如何,比起不受宠又无权无势无才的正妃,侧妃才是人生赢家,这一点,我不敢苟同,我得提醒你,话不能说的太满,毕竟太子殿下现在还没有侧妃。”
沈倾欢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众人。
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就不会允许侧妃进门,她本来是想直接这样说,断了这些小姑娘的念想,免得成天勾心斗角惹的她心烦,但转念想到如今非常时期,她们的父辈们在朝中都有着重要的官职,后宫的争斗万一牵扯到了朝堂之上,只会给楚国带来不利。
所以便也忍下了。
闻言,那些如花似玉的贵女们面面相觑之后,依然是曹心怡首先反应过来,丢给了沈倾欢一记白眼,凉凉道:“那,我们倒要看看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宠爱能到什么程度到什么时候咯!”
说完,也不跟沈倾欢打过招呼,直接牵着另外几人的手,言笑晏晏的出了御花园。
留下面无表情的沈倾欢以及她身边已经气的咬牙切齿的春巧。
“太子妃,她们这般无礼,哪里有半点贵女的样子!而且她们对太子妃……”春巧看不过,在一旁咬牙气场,气的不行。
沈倾欢却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安慰她道:“没关系,她们也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虽然,若换做以往。她初来这个时空的时候,若被人当面取笑出身蛮夷或者身份卑贱的话,她会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给甩了过去,就在刚刚,她也很想这么做,索性出手教训一下那个嚣张曹心怡,给这些女子们都树立起威信。让人不敢小瞧她更不敢轻视她,也给大家留下一个妒妇的印象,让他们再想打秦辰煜的主意都要掂量掂量。
但是。在最后关头,她却放弃了,深吸了一口气,只当是没有听出来话里的嘲讽。没有在意她们的轻视。
因为他。因为她如今的身份,因为如今的朝局。
细水长流,想要找回场子的日子多的是,她没有必要现在跟她们计较。
站了一会儿,随春巧回了锦绣宫,这几日忙的看不到影子的秦辰煜却已经坐在房里等她了。
一看到他,所有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受气了?”秦辰煜手中端着一碗黏糊糊泛着腥臭味道的药,一脸温柔的看着沈倾欢。
沈倾欢却看着他执着汤匙的手指。看着汤匙搅动着在碗中翻滚着的浓稠的药,面色痛苦且扭曲道:“我已经痊愈了。可不可以不吃了?”
“不可以。”
秦辰煜面色一凝,难得一见的坚定且固执的看着她,认真道:“在梅府被下的千日醉的毒虽然被你逼至于丹田处,但一天没有被引导出来,就是一个隐患在那里,一旦……后果不堪设想。”
沈倾欢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但是放眼天下,医术了得能让她和秦辰煜都放心的让其用银针引导的,也只有苏晓,如今她却被困在赵王宫,薛青青那里。
因为一旦有半点差错,会导致毒药发作,她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会白费,不但会被这毒破坏神经系统会忘记所有事情,还有可能因为她之前强行将毒药压制进丹田而造成反噬。
这样的后果,比失忆更严重。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如今能做的,就是用药物辅助她的内力,先强行的压制着,等遇到了苏晓,再想办法。
道理和其中的利害她都懂,可是真的要面对那一碗碗恶心的只要一见到胃里就翻江倒海的药浆,沈倾欢就已经没有了喝下去的勇气。
不等她往后的步子才抬起来,秦辰煜已经抢先一步将她按在了椅子上,并在她张口要说话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满满一汤匙药浆递进了她嘴里。
那般难闻的味道,那般恶心的感觉,沈倾欢下意识的就要吐出来,却在见到秦辰煜突然对她笑了。
那笑容如同千朵万朵曼陀罗一般,妖娆极致的一瞬间绽放,他看着沈倾欢道:“你把它吃下去,我便同意你去卫国。”
“额……嗯……”本来都已经准备吐出来的药浆,在听到这句话见到这个笑容的一瞬间,被她咬了咬牙,心一横,恶狠狠的咽了下去。
虽然咽下去了,但是唇齿之间全是那种恶心的令人作呕的苦味,沈倾欢被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还是秦辰煜眼疾手快的取了一块糕点,即使的递给了她,又喂了清水,这才勉强送下。
长吁一口气的沈倾欢,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刚刚在御花园可是受气了?”见她这般颓废且难受的样子,秦辰煜立马转移话题。
沈倾欢这才缓过精神,想到刚刚在御花园遇到曹心怡程雪的样子,虽然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但是这时候秦辰煜问起来,自己竟莫名的感觉有些心酸。
这难道是她潜意识里小女人的脆弱心思在作祟?
心下暗想,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道:“太子殿下的耳朵是顺风耳吗?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秦辰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按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受欺负受气才对。”今日她却并没有同那几个女子起争执,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但转念想到她的用心,不免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又多了一分温暖。
“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姑娘,我才懒得同她们计较。”沈倾欢用鼻子哼了哼。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想起秦辰煜刚刚答应她同意去卫国,她的心就跟着激动起来:“我不要等你一同去。你还有要事没有处理完,没有那么快能起身的,而且,楚军的调动和行军也不是说动就动的,这得需要时间,而我也听说了,赵国势如破竹已经兵临卫王都。所以,我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先去看看。将军府上下到底妥善安置了没有。”
“正是因为赵军势如破竹,所以,我才更不能同意你先去,你要去卫国去前线。必须跟着我。领兵同去。”秦辰煜也很坚持,面色的坚定,不肯有丝毫的让步。
虽然心知他是不放心自己,但是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等着大军一起去,万一,要是说万一,卫国将军的遗孀,素素的养母有危险。而她却没有帮上忙的话,以后就是地下见了素素。也要绕着道走,她没脸见她。
看到秦辰煜紧绷着脸,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让步,沈倾欢气的楞是想找个棒槌来打到他同意为止。
不过,前提是自己能打的过他。
“欢欢,再给我三日,就三日,我们一同前往卫国。”看着沈倾欢磨牙霍霍的目光,秦辰煜终于软了语气,不过却并不打算让步。
“可是能早一日确定她没有危险,我才能早一日安心,这一次赵国带兵前往卫国的是赵国大将军之子,肖放,是当日在陈都下令屠城的人,一想到种种可能,我就担心的睡不好觉,所以……”说到后面,沈倾欢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祈求。
秦辰煜放下手中的药碗,并不看她蓄着泪水的眸子,实际上他也并不敢看,他怕自己一旦对视了就会心软,就会忍不住答应她的请求,但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她没有在他身边,要让他如何说服自己放心。
“我已经让阿煦和王叔带了人先去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不是自己亲自去的,让她如何不担心,沈倾欢抬眸,见到秦辰煜没有丝毫可以跟她商量的余地,只得先妥协,正欲开口,却听到外间太监传报:“王爷求见。”
王爷。
则会一个词,蓦地让沈倾欢和秦辰煜心底一惊。
楚国就只有一位王爷,秦修业的父亲,秦英。
也即是楚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年少时作为一代猛将,随着程将军上阵杀敌,在楚国的军中乃至国内百姓的心底都颇有威望。
多年前就已经解甲归田不理朝政的王爷,这个时候进宫要来见秦辰煜,让他和沈倾欢如何不惊讶。
更可恨,还是在得知他唯一的儿子命丧赵国皇后之手之后。
这一消息,虽然一直秘而不发,但是时隔数月,平时都孝顺的秦修业都没有跟家里有过任何联系,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不因为担心而慢慢生疑。
秦辰煜一直想告诉他真相,却每次在见到他满头白发的时候,都没有再忍心说出来。
之前担心楚国凌郡王被赵国谋害的事情会给楚国的子民带来恐慌,现在楚国赵国即将一战,已经再没有了必要隐瞒,而秦修业的死还能激起楚国子民的愤怒,鼓舞将士的士气,是到了该公布的时候了。
但秦辰煜却依然没有公布,就是因为不忍。
如今,他一向敬重的皇叔却自己找了来,再问他,修业去了哪里?他又该如何作答?
无论如何回答,继续隐瞒,还是道出实情,对于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这些,沈倾欢不需要秦辰煜解释,她也能懂。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沈倾欢正发愣间,秦英已经由太监领着,进了内殿。
虽然论起辈分,沈倾欢和秦辰煜应该给这位叔叔行礼,但身份使然,却只得点头回礼:“见过皇叔。”
不似其他人,对沈倾欢的身份带着质疑,这位皇叔一开始就以沈倾欢为太子妃称呼,就已经是一种肯定,虽然尚未大婚,这样的称呼不妥,但秦辰煜早就已经吩咐了各宫各殿就按照这个称呼,所以,也就没有人在乎到底大婚了没有这些礼仪了。
秦辰煜亲自起身,走到秦英面前搀扶起他,在太师椅上坐下,温柔道:“听说皇叔近段时间身子不好,阿煜最近确实太忙,所以竟没有抽空来探望皇叔,还请皇叔莫要生阿煜的气,现在可是好多了?”
“劳太子殿下记挂,不过是染了点风寒,如今已无大碍。”
沈倾欢这才抬眸打量这位老者,虽然第一次见,但给人的感觉却格外的亲切,不愧是一母同胞,跟楚王有着相似的轮廓,但楚王因为常年身居高位所以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他虽年少时便行军打仗,但眉宇间并无半点戾气,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一抹柔和的光,不过细看,也能感受到微微蹙起的眉峰间隐藏的哀痛。
哀痛……
是因为凌郡王,他的儿子,秦修业吧。
这样想着,自己的鼻尖竟泛起了酸楚。
“不知皇叔此来找阿煜,所谓何事?印象中,皇叔可是很久没有进宫了啊。”秦辰煜故作轻松的回答,实际上心底却已经是压着一块石头。
他担心下一瞬,就会被问及秦修业的下落。
沈倾欢也揪着一颗心,坐在旁边,身子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满屋子里安静的只有他们几人清浅的呼吸声。
“微臣此来……是有一事相求。”沉默良久,老王爷突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辰煜,眸子里写满了坚持和请求。
果然是瞒不住了吗?
秦辰煜拢在袖摆下的手紧了又紧,心底里暗自叹息,该说的始终是要说的,这般瞒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给了他希望,最后仍旧等来的是绝望,倒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
只是,这是自幼对他来说亦师亦友的亲叔叔,他不忍心。
他和秦修业自幼一起,读书习武,都是在他的调教之下。
如今,却要让他来告诉他,唯一的儿子已经命赴黄泉……
“微臣想请太子允许微臣再度批甲上阵!”
秦英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几个犹如千斤之重的字眼,听得沈倾欢和秦辰煜当即一愣。
似是已经料到秦辰煜的反应,秦英继续道:“微臣余生再无所求,只愿太子殿下批准微臣再度披甲上阵,手刃赵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