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合十道:“施主放不下的,只怕不止父母之仇吧?”萧云用力摇头,但说话声却颇显迟疑,道:“在下心如死水,只要父母大仇得报……尘世间再无留恋,只不过到那时,已无练这刀法的必要了。”同光惋惜说道:“多少人耗费一生光阴冥思苦想,只为悟出禅中真义,解脱苦海。施主明明已迈进了佛门,却偏偏要转身离去,可惜,可惜。”
萧云哈哈一笑,说道:“若人生无爱,便须有恨。若爱恨皆无,活着为了什么?与其遁入空门,不如自行了断。遁入空门不见得就能消解烦恼,但一死却铁定万事皆空。大师的好意心领了,在下明日闯得出去便闯,闯不出去也要闯,哪怕大开杀戒,也不过是让‘魔头’二字名符其实罢了。”
同光双目精光一闪,沉声道:“老纳真是看错你了!你既有这般大的杀心,岂能容你行凶作恶?好在你刀法未成,老纳且废去你的武功,交给戒律院发落。看招。”说话间双掌平推,猛往他当胸击去。
萧云武功大进,虽然同光全力攻来,却并不惊惶,闪身退后两步,喝道:“大师一路相助在下,恩同再造,实在不愿对大师有不敬之举,请别逼我。”
同光手下毫不留情,闪电般换招袭来,叫道:“老纳看走眼了,不趁此时废去你的武功,更待何时?”这一招用足了十二分的功力,声势惊人。
萧云不欲伤他,只得再次后退。同光掌法绵密,如潮起落,一步步将他逼至法塔门前,忽然招数一变,双掌一左一右直击而至,中、下两路却门户大开,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萧云顿时一惊,连念头也不及闪,迅速缩身退进法塔,不料同光早已料到这节,健步如飞追击而至,依然是一幅拼命的打法。法塔内地方狭小,再无可退之处,萧云临危不乱,不由自主在片刻间一连用出八招“霸王神刀”的基础刀法,由于速度太快,八招如同一招,自四面八方反击对手,犹如一瞬间将霸王神刀的威力增强了数倍。同光来势虽猛,却象一叶小舟跌入无边漩涡之中,眼看就会被巨浪吞没。
只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萧云施出的八招刀法忽的消失无踪,挺身站立不动。同光一双铁掌分别击中他的两肩锁骨,发出沉闷的“嘣嘣”声响。萧云心下一惊,略有一丝懊悔,想到:“这样做是错是对?”念头还未转过,又再感到一奇,只见自己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既未被震飞出去,也无丝毫肩骨断裂的痛楚。同光哈哈大笑,合十唱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宁愿被废去武功,难报父母大仇,也不欲伤了老纳性命,有这番胸襟,又怎会滥杀不相干的人?”
萧云无言以对,似乎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含恨泉下的父母,但心底却感到一阵无比的轻松。同光见他神色犹疑,又道:“无论施主承认不承认,禅机刀法已然大功告成。至于你运用与否,就是你的解脱之道。哈哈哈……,早些歇息,愿你明日闯阵成功。”说话间飘然而去,身后留下阵阵如禅钟般的笑声。
萧云怔怔站立,忽觉心中一片空白,有一瞬间甚至惊觉自己真正成了什么也不会想的行尸走肉。父母惨死的画面不停在眼前盘旋,其中夹杂着成兰陵妆前妆后各种风韵的美丽倩影,渐渐的二者融入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师傅阿儒与蓉九娘等人的身影也交替出现,这一生遇上的人和事一一在心头掠过,既无欣喜,也无痛楚,只是感到天地间忽然安静得没有了一丝声响。
他在这奇异的心思中睡了过去,难得的竟无几乎每夜必做的恶梦,睡得异常香甜。待到听见钟声不停,才睁开双眼,只见喀吧和尚随着几名健壮的武僧一同走来,其中一名武僧合十说道:“今日是施主闯阵之日,请随我等前往。”
喀吧和尚对他一笑,伸掌放在他的面前。萧云略一迟疑,搭上喀吧和尚的来掌,一翻身站了起来,说道:“带路吧!”喀吧和尚摇摇头,回身给他端来一碗稀粥,三个馒头。萧云忽觉眼眶一热,迅速夺过喀吧手中的粥碗,仰起脖子咕嘟嘟喝了下去,白粥的热度恰好减轻了眼眶的发热,他笑笑道:“吃饱了,走吧!”
喀吧和尚笑逐颜开,一拳轻轻擂在他的胸口,这才转身对那几名同来的武僧挥了挥手,带着萧云往少林寺内走去。
萧云心思纷纷,无暇观赏华丽壮观的少林寺院,跟着喀吧和几名武僧走走停停,半晌后来到一处极为宽广的演武大厅,只见释无相与觉善等人早已等在此处,那胖胖的方丈身居正中,闭眼数着念珠。四下围聚着数不清的灰袍武僧与黄袍禅僧。
觉善快速迎了上来,低声怨恨的道:“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给我师傅偿命罢!”喀吧被他欺负冤枉甚多,闻言大怒,双掌一搓,便要上前动手。萧云一把拉住他,平静说道:“喀吧,且看我破这少林三阵。”说完面色一冷,转头对觉善道:“既然你说我是魔头,我便遂了你的心愿。无论我闯阵成功与否,必来取你性命。”
觉善身子一颤,旋即哈哈大笑,说道:“你若闯得出连环三阵,那才见鬼了!去地下猖狂吧!”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梁羽生先生驾鹤西游了,不知真假,不过,还是很伤感。假如是真的,希望梁老在天之灵,为武侠小说不至销声匿迹,多多保佑!
说不上沉痛,但是分外遗憾。卓一行对白发魔女练霓裳的爱,很象我自己对一个女人的爱情,愿梁老登入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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