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坐着肩辇,不仅梳着高高的宫髻,连额发都一并往后拢起。
这代表着,她已成为帝王真正的女人,以后的额发都必须象那些嫔妃一样向后梳起。
她的眉心,贴着高位后妃特有的花钿,那是一朵宛如夕颜花的七彩鎏金花钿,在她的姣美的脸上,辉映出别样的风采。
当她的肩辇经过禁宫内的甬道时,宫人纷纷下跪行礼,这一瞬间,她有一丝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掀开的这一页对她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并不习惯这一切,或许,她将用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是的,一定要适应。
毕竟,握得住宫里的权势,哪怕只有一点,对她,对纳兰王府,都是好的吧。
闭上眼眸,她让自己的心绪归于平静,包括昨晚,那些蛰伏的记忆却在此时一并地涌了上来,让她的心,终究无法平静下去。
再回到冰冉宫,已近辰时。
离秋领着燕儿、蜜恬上得前来,欢喜地道:
“奴婢恭喜娘娘!”
恭喜——今日一醒,就是被人恭喜成为皇上的女人,真的是件令人欣喜的事吧。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并不要她。
他于她的恩宠,仅是做给六宫看的。
仅是,他为了保护他所要保护的那一人。
但,不会有人知道。
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是他和她心照不宣的约定。
下辇,离秋扶住她时,禀道:
“太后方下了口谕,从今日起,六宫各位娘娘小主,每日辰时都需往您这来请安。因近来太后身子欠安,另将六宫事务暂交娘娘代执一个月。”
夕颜的丝履并没有因着一句话,有丝毫的滞怔。
原本,这宫里的规矩是每三日各宫嫔妃需往慈安宫请安,如今,换成向她请安,是立威,其实也是太后的一种暗示。
至于那代管一个月的六宫事务,看着是掂她的斤两,实际,不过是另外一种关于后宫风向指示的标杆罢了。
她明白。
但,却并不看重。
甫用了些许早膳,蜜恬就在殿外禀报,周昭仪觐见。
夕颜颔首,至前殿时,却见一身着秋香色的女子站在那,约摸双十年华,姿色中庸,惟那一双美目水灵。
正是周昭仪。
此时,她恭谨行礼道:
“嫔妾参见醉妃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罢,看坐。”夕颜并未亲自上前相扶,这种虚无的礼数是为她所不喜的。
她会改变很多。
但,这种改变不包括一切。
“嫔妾听闻娘娘回宫,早该来给娘娘请安,可又怕娘娘嫌嫔妾叨扰,所以,所以——”
周昭仪看起来十分口拙,倘真的是个拙人,这么多年下来,惟独她能育有一女,并能安然到如今,足见,这并不是真的拙。
宫里,大智若愚,在同等情况下,更能让人活得久一些。
“昭仪的心意,本宫领了。”夕颜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让别人说她清高又怎样呢?
今时今日,她不需要博什么‘贤名’,也不需要在宫里结识什么‘姐妹’,她就是她,看似荣光无限,圣宠隆盛的醉妃。
周昭仪没有想到夕颜竟说出这句,一时,倒接不上话,幸好,殿外,蜜恬的通传声,让她稍稍缓了尴尬的态势。
她是最早来的,这份最早,诚然,是带了几许刻意,而其他各宫娘娘,来的时间也丝毫不差多少。
诸妃陆续进殿请安,连那孕着龙嗣的应充仪都知趣地前来。
应充仪挺着已见形的身子,由宫女扶着缓缓入殿,微福了下身:
“嫔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得允平身后,应充仪看似随意地道:
“诸位姐姐来得都早啊。”
“呵呵,本以为充仪身子不便,该是最后一位到的,想不到,竟然有人比你还晚,真不知,是否又有什么因由。”一女子冷冷接口道,恰是和夕颜一届入宫的秀女。
夕颜还记得她的脸,当日说她用香去迷惑皇上的女子正是她,这三年过去,脾气倒是未改,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也是仍旧活着得那届的五名秀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