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天光灿灿,碧霄云路,万里晴空偶有飞鸟成群掠驰。

与此疏朗天光不共一色的是众臣脸色,尽如阴云密布,脸上皆是愁眉苦眼。

绛紫官服的程藏之正被这群印堂发黑、衰运将至的官员堵截,且被围的水泄不通。

“大人啊!国子监书学大火一报上来,颜尚书就直奔书学学院了,看来皇上又把案子甩给颜尚书了。”

三法司的官员首当其冲哭丧着脸,扼腕心绞痛,也不知这耿直的颜尚书又能捅出几桩命案,收割几位官员稽首。

三年了,青京京府所有三司法的官吏公务量翻了三番,俸禄是一点也没涨。由此联想到往后还有的忙活着,三法司官员内心咆哮:娇妻热炕头的日子敢不敢长点!?

其他围着的官员想起刑部,尤其是刑部尚书颜岁愿,简直如丧考妣悲痛欲绝。

大宁兴宜十年,颜氏率卢龙驻军平定山南道节度使程怀谋反,旧太子废,后安帝即位,年号东启。

日升月落,山浮河沉。白驹过隙,七载东流。

宰相刘玄权势遮天,颇有奸相之名,文武百官皆避其锋芒,敢怒不敢言。

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以都御史卫正为首忠正不二,换言之,乃是宰相刘玄的次名冤家。

三法司之一的刑部在朝立场难明,缘是刑部尚书颜岁愿与众不同。

这位尚书说他一心忠君吧,他又时常直谏不讳,愣是把血气方刚的安帝气的头晕目眩。

说他亲近宰相吧,他又时常不给情面的砸刘玄场子。所以,这位尚书荣登宰相刘玄头号冤家宝座。

也曾有不少同僚一直怀疑这位颜尚书是有意为之,游走两端,多方讨巧。然,三载同朝,他们发现多思无益必自毙。

三载后,众臣心道:什么多方游走屹立不倒,啊呸!颜岁愿纯粹是性直如弦的令人瑟瑟发抖,铁面无私的教人吐血三升。

偏生他又出身乌衣门第,祖上出了好几代中宁军领帅,貌端如玉的本人也曾军中摸爬滚打。

最为致命的是,颜岁愿上敢直谏天子,下敢剑指三公,论起官场硬杠绝对是无出其右。尽管百官钦佩其本人刚正不阿且家族世代忠良,仍旧唯恐避之不及。

万幸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从不会缺席各朝各代,更不会姗姗来迟。

大宁东启四年起就有这么位勇猛无敌的壮士——河西节度使程藏之,兼大理寺卿。

这位师出宰相、双重身份的程大人与支楞八叉的颜尚书秉性截然不同,程大人不仅是冶丽夺目郎艳独绝,更是人见人欢鬼见鬼乐。

并且这位官居三品、手握河西驻军的大人物出身也平易近人,耕读之家。不似乌衣门第、一身清贵的颜岁愿,高贵冷艳不可攀。

程藏之于众人之中,临危受命,语气决绝道:“本官尚在,诸位同僚尽可安心!”

一众官员登时露出崇拜之情,仿佛瞧见了希望之光,就听见:“本官这就去跟颜尚书表明心迹!”

“.......”

众官员面有难色,心道大人您都表明心迹表了三载了,全青京上至黄发老儿下至咿呀婴孩都知道您心悦颜尚书了。

奈何朽木可雕,烂泥上墙,尚书不可曲也。

目送程大人疾步而去,众官员万分感动的为程大人掬了把泪,凭着大人这番海可枯石可穿的心意,定能搅黄了颜尚书的案子。

如此一想,众官员心情云开雾散,纷纷一扫颜岁愿可能会捅他们马蜂窝的忧愁,相互邀约黄昏饮酒。

束起广袖的颜岁愿迈过书学学院朱红色大门,疾步走到一间房舍,原本是猩红的窗棂被大火焚烧的尸骨不全焦黑难辨。

与房舍接壤的灰墙也是灰黑分明,来来回回的仆役提着木桶四处倾洒清水。

颜岁愿微抬着头瞧了眼房顶上的辟火兽,好在整间房舍未曾坍塌。

书学的院长杜博抬着袖子轻拭着额前大汗,呼吸急促的同颜岁愿见礼。

“颜大人,这…有五个学子葬身火海了!”杜博花白的胡子乱颤,这五人皆是高门大户!

颜岁愿一向最不惧高门大户,这青京比他颜家门高户大的真没几家。他直接忽略了杜博眼里的忧恐。问:“五具尸体送去刑部还是大理寺了?”

杜博虽是个老书橱,但也是个识时务的老书橱,当今天子显然更偏向刑部。他答:“自然是送去刑部官署了。”

“杜院长你且去安抚学子们罢。”颜岁愿意欲仔细勘察现场。

杜博约摸能懂颜岁愿的心思,便慌忙去忙自己本职公务,毕竟这位尚书一向推崇兢兢业业之辈。

颜岁愿才踏进焦土,头上悬着的断梁便不认生的冲着他重重砸下去。

天旋地转间,本要躲过断梁颜岁愿被一人揽着楚腰压着后脑勺抱在怀里。耳畔有声:“岁愿怎么不等等我,如此险地岂能独自涉足!”

深情款款,感人至深的语气,令颜岁愿身心俱疲三载之久。等他?等他来搅和自己办案吗?!

他架起双臂撑开两人间距离,面无表情,语气清淡:“本官自己能躲闪,程大人不必多此一举。另,请君自重。”

程藏之神情幽怨,心中自觉稳重矜持,而后眼中流露滔天大屈,仿若眼前人是个世无仅有的负心人。

末了,他言深意重:“我心悦岁愿乃是情比真金。”

颜岁愿已然免疫他饱含浓情蜜意的眼神,四肢麻痹,表情麻木。

程藏之分明是一张风神疏朗的冶容,气质更是凌然独绝的霸气,却总是以苦海愁情的面目闯入他眼眶,好在他习以为常且百毒不侵。

颜岁愿刻意回避程藏之深情厚谊的眼神,目光落在凌乱不堪的危房,慢慢道:“程大人,真金不可靠。死者为大,莫要如此戏言说笑。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程藏之应声收敛,昳丽面容上冰凌森寒,道不同堵塞的他心口难抒。

“道不同?颜尚书身在公门,所行官道,本官亦然,有何不同?”程藏之如同褪下人皮的狼,言辞与神色皆是狠厉深重。

颜岁愿侧身沉默不语,室内满目疮痍与颓废,焦窗外却是朱红碧绿。同生一世,风景尚千般不同,更何况人了。他二人虽同朝为官,性情机遇却是千差万别。

房舍本是学子休眠的寝居,现在被烧的只剩通铺长榻,以及箱柜骨架,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未留给官府追查。

程藏之亦未语,独身排查了圈周遭。最终逗留蹲在原本放置书案的地方,素白的手指翻动焦灰,从焦灰里拎起一条链子。

颜岁愿移步去看程藏之手里的物件,边要拿过细瞧边道:“这东西烧变形了。”

程藏之倏地避开颜岁愿伸出的手,道:“都是灰,脏死了,别污了你的手。”

颜岁愿一愣,此人变脸不亚于翻书,继而恢复如初道:“无妨。”

两个大男人实在没有帕子一物,又不能轻易用水清洗,以防毁坏证物。

“我又不会抢你的案子,这东西我先带回大理寺,清理好了通知你来取。”程藏之眼里藏着微光,凸显几分狡黠,“自然,颜尚书没空的话,我也可以给你送去。”

颜岁愿冷睨他一眼,三年里,程藏之为了他那挂名宰辅老师,大大小小搅了他多少案子。

他回以冷笑:“有劳程节度使了,本官自当得空。还望程节度使莫要再推三阻四的耽误案件正常进行。”

程藏之神情一僵,他在京中挂职大理寺卿三载已久,人人都要忘了他还是手握重兵的河西节度使。

“这个自然。”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冲着颜岁愿贴身而去。

颜岁愿趁着程藏之尚未贴近,仓促后退一步,疾言:“勘察现场,程大人一向比本官强,本官有自知之明,如此现场便劳烦程大人了。”

言罢,颜岁愿匆匆作别,唯恐程藏之如膏药般黏上他,像菟丝草缠着他。

程藏之凝视离人背影,想着方才揽着颜岁愿压着其后脑勺时趁机摸到的颈链。三年非礼似的靠近,因为颜岁愿太过谨慎疏离,迄今也只让他摸到坠着那个东西的半条链子。

于是乎,仍需任重道远的程大人清了清喉咙大呼:“颜尚书!殊途可以同归,性格不合可以磨合!不要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本官的心也是肉做的!不信你可以抽空看看!”喊完话的程藏之越发觉得自己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了。

颜岁愿俊挺的身姿却是一滞,程藏之的话入木三分的刻在他心上,半边身子尤感麻木。

身后那人如何胡搅蛮缠,他心中拎得清,亦钦佩程藏之——堂堂兵权在握的河西节度使当真是豁的出去!

不要说断袖之癖荒唐,单说他了然于心的党派之争,以及程藏之行事风格,二人皆是相距遥遥无可相望,哪里来的深情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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