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想起来了初次见到静雅,她偷偷出去玩,误翻墙到八府的时候,也是带了这么一包层层叠叠纸包的点心,心里笑了一笑,原来人生的初相识和结尾都是一样的相似。果然是因果循环。
她就着静雅的手吃了,问道,“那日的人都没跑掉对吧?”
静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着,然后说:“没跑掉,被老四的粘杆处处理了。”
然后静雅接着说:“弘时被老四发现了,老四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衣服扒了,还说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以后再也没有关联。”
绮云长叹一声“是我连累了弘时,那孩子是个直肠子,就是恣意妄为了些,本质上并不坏,他根本就没有动手,反倒是替我挨了几刀。”
静雅也不知道接着该说些什么,半晌冒出来一句“姐姐还有什么心愿没了,静雅如果能够办到就一定替姐姐办了。”
“弘旺”绮云最后的嘱咐“保全弘旺,那是爷的最后一点血脉。”
静雅点点头,绮云看了看她“多谢妹妹成全了。”
静雅摆摆手“咱们都是亲人,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语。”
绮云苦笑了一声“姐姐知道你的心思。不过那玉镜确实不在爷的手中,当年先帝收了玉镜后,吩咐摆放在珍宝阁,爷还让人偷偷的去看,岂料不久后,盒里的玉镜就不见了,爷也在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玉镜被谁拿去了。至于上次的玉镜,确实是请了匠人按照图纸雕刻的。”
静雅听闻此言,十分失望,没有玉镜的线索了,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九哥拿走了?”
绮云摇摇头“没可能,他如果拿了,必然不会藏在自己家里,也要交来给爷保管的。”
静雅不免心中疑虑,忧心忡忡。绮云说:“还求妹妹最后一件事情,可否抽出一条腰带给我?”
“姐姐要做什么,千万不要轻生?”静雅大惊。
“留个全尸也好,就当畏罪自杀吧,也好给弘旺留点退路。”绮云笑了一笑。
静雅长叹一声“还是十三了解姐姐啊!”说完从怀里抽出一条玉带来,上面镶嵌了宝石的“这是八哥的腰带,十三特意让静雅带来的,他说姐姐一定会要的。”
绮云眼前一亮,接了过来,仔细端详,是的,这是八爷的腰带,上面的刺绣还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图案还是八爷亲手绘制的。
“替我谢谢十三,他费心了。”绮云感激的对静雅说道,“如今可好了,绮云又能见到八爷了,八爷他在等着绮云,静雅你回去吧。”
静雅依依不舍的看了看绮云,忍住心中的悲痛,离去了。
夜色刚到的时候,绮云用这条腰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脸上带着满足和憧憬,她是奔着自己的另外的希望去了。
五月里的时候,隆科多也在畅春园外的禁所死去,老四并没有太大的悲伤,也没有过分的惊喜,仿佛这一切早就是意料中事一般,如今的他,越来越心狠手辣了。
静雅对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恐惧感,如果旁边还有人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或者太监,就不会觉得让人太过于毛骨悚然,但是假若只有两个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老四的身上流淌的全是血腥。
这点微妙的感觉,老四自然是觉察到了,但是也没有办法,自古帝王之家你争我夺的,又岂能没有流血与战争。
因此对静雅和福惠便格外的好,格外的疼爱,想尽一切办法来让他们两个活的自在开心,赏赐丰厚,让弘历弘昼两个小子看的羡慕外加嫉妒。
弘昼不止一次的跟弘历说:“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皇阿玛亲生的儿子,怎么对福惠比对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还好?”
弘历总是瞪他一眼“少胡说,被人知道了,打烂你的嘴。”
这样一转眼,就是到了夏天,天气十分炎热,老四带着静雅,福惠等人迁到了圆明园住,在那里多是树木林荫还有碧波湖水,可以畅游一番。
酷暑的时候,自然要吃冰镇西瓜,这个最解渴,也最解热,静雅不喜吃过凉的东西,但是福惠就不一样了,特别的爱吃西瓜,凉凉甜甜的,每天都要吃上小半个俏凤瓜来,这西瓜名字叫做俏凤,果然是很小很别致,只有两个拳头大小,一个也不过一斤多的样子,圆溜溜,绿油油带着花纹,特别的甘甜无比。
每日都是福惠独自一人便要吃上大半个,剩下的静雅一并吃了,这俏凤瓜是河北的特产,直隶总督李卫特地进贡来了,因为两人爱吃,老四夸奖了他多次,把这小子给乐的不行,年年让人扩大规模种植,进贡外带送礼,一举两得的美事。
就在这漫漫的啃吃西瓜之路上,整个夏天也就悄悄的过去了,很快就是到了中秋节了。
九洲清宴中举行中秋晚会,老四兴致颇好,与众位嫔妃,兄弟偕同福晋们举杯共饮,十分开心,静雅如今不轻易跳舞了,只是抚琴一曲,伴随一首歌,伴舞的人,在静雅的调教下,也能旋出旖旎之花来了。
一曲完毕,自然是赞叹声不绝,庄亲王允禄率先举杯,赞道,“静雅姐姐一如既往,好歌喉,弟弟敬你一杯。”
静雅接了杯子一饮为尽,接下来就是老十七也捧上了酒来。
静雅最喜欢老十七,小时候就多多的因为弘晖的缘故偏疼他,如今他出落的最是俊雅挺拔,更加喜欢,满满的饮了一杯酒来。
十三也坐着稳如磐石一般,不敬酒也不赞叹,玉兰拿眼神横了他好几次,他也不曾动身,老四看见了,便有些不高兴。
十三微微一笑,终于举杯说道,“假若每唱一首都要如此敬酒的话,从二十多年前到如今,静雅可是不知道要喝了多少酒来了,说不定一醉几十年,哪里还能如此清醒?”
一句话说的,静雅心花怒放起来“还是十三会说话!”举杯又饮了一杯。
连饮三杯,都是觉得微微的有点醉了,酒量还是没有什么长进,靠在老四身边,脸色微酡。
老四命人拿来醒酒石给她含着,不许再吃酒了。
福惠如今快要八岁了,念书也念了两年了,见人家都喝酒,他便也要喝,老四命人斟了一杯果子酒给他品尝,还说爱新觉罗家族的人,自打小就是要饮酒的,也好锻炼酒量。
福惠年纪小,喝了一杯觉得不够,又喝了好几杯才罢。居然喝醉了,倒在了皇后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见此情形,众人都笑了,又坐了一坐便散去了。
福惠晚上回去后,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还是受了凉,第二天早起有点头疼,发起热来,不能去上课了。
静雅陪在他的身边,问他,总是有气无力的说话。
太医来诊了脉,开了方子抓药,连吃了三副药也没有减轻,反倒是更加的减了食欲。
静雅有些慌张了,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命人把宫中所有的太医都聚集过来,集体诊脉。
还让十*寻民间的医术高明之人来给福惠瞧病,大张旗鼓的弄的宫中和园中人人皆知福惠病了。
连着看了几日,连静雅自己也病倒了,倦怠饮食,整日晕晕欲睡的。
老四十分焦急,亲自过来看视,命人煎药,不停的垂询。
十三推荐的民间名医来了,观看了症状,捻着胡须说:“恐怕是中毒了。”
“中毒,是不是检查错了,要仔细的检查一下!”十三一听事态严重,叮嘱这大夫要小心诊治。
“错不了”大夫摇摇头说:“病人倦怠饮食,晕晕欲睡,脉象紊乱,忽缓忽急,确实是中毒之症状。”
“绝无可能,所有食物都是在宫中经过试吃的,而且还有严格的工序检验,怎么可能中毒?”老四震怒。
众人吓得纷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可有办法知道究竟是什么毒?可否能解开?”十三问这大夫。
“敢问格格和阿哥平时最喜欢吃什么,草民才好检验。”
这句话倒问倒了十三“喜欢吃什么,两人什么都爱吃,并没有忌口的东西。这个可是难查了。”
老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十三往他的脸上瞧了一瞧,心里一想,顿时也脸色不太自然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心痛。
老四还是发了话“先去配一副解百毒的药来先灌下去,至于是什么毒,要从所有的食物中马上查明。”
一众太医们退下了,老四摆摆手,摒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只有他,还有皇后,十三一共三个人留在内堂之中。
皇后不住的垂泪,手帕子都湿透了。
老四长叹一声,十三悲痛的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居然会伤害到他们两个。”
老四的手指颤抖着拂过静雅的脸庞,又拂过了福惠的小脸,如今福惠病倒数日,气息越发微弱,只怕是难熬过这一关了。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的?”皇后抽噎道。
一句话提醒了老四“马上去查,究竟是谁人在下毒!”十三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即刻去明察暗访。
“简直是太可恨了,这么多年来,阿其那的余孽仍然不能完全肃清,时不时的就要在朕的心口上来上一刀,对于他们,坚决不能心慈手软。”
病源的源头,老四已经明晓,就是俏凤瓜,两人酷暑时节最爱吃的时令水果。
只怕这西瓜也同当年塞斯黑服食的西瓜一样,里面掺合了无药可解的苗毒,以少聚多,终究有一天能够引起毒发的,平时的银针是检测不出来了。
当年塞斯黑便是酷暑之际食用了大量这种西瓜而腹泻卒于幽所的。
难道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
解毒汤很快就配制熬好了,老四命人端来,亲自给两人灌下去,静雅还好,平时吃西瓜比较少,而且是大人,中毒较轻,灌了几服药自然就醒了过来,只是比较虚弱。
福惠灌了汤药之后,依然是没有好转的迹象,那几杯果子酒,如今倒是催发了体内的毒素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