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前妻

重逢前妻

三人带上一些肉,在风雪交加的黄昏里回到了兰慧园。却见春巧坐在屋里掉眼泪。原来她急急赶去山中小屋,却遍寻不着老猎人,也许他也进山打猎去了吧。春巧灰心回家后,一个人又找不到路,就只得在屋里干等着。这下见三个人都毫发未伤地回来了,那兴奋自是不提。

过后,兰轩觉得自己的右手有些提不起劲,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右前臂好像已经折断了,断处肿得透亮,不能触碰。慧珍找了些平时采摘囤积的草药给他敷上。效果平平,看来,只能等时间慢慢疗治。

这下,打猎的人手也没有了。以后,落熊沟树上挂的肉都被取回来了,也吃光了。慧珍算计着屋里还剩的粮食,如若喝稀的,还能凑合个半月。

这些天她都越发不敢吃干食了,每人发的一个饼子,她都只掰了点点含在嘴里,剩下的又放进了下一顿里。饿得心慌的时候,就把裤腰再往紧里收收。有时头昏眼花,心跳得急,就舀一瓢水大口吞下。这些动作难逃春巧的眼睛,她也不说什么,依法效仿着主子,一并挨饿。

一日晚,孩子们和二奶奶都睡了。

四个大人围着“噼啪”冒火星的柴火堆,不发一语。这情形实在严重。大大小小的七个人总不能活活饿死在这吧。兰轩浓眉扎虬,手捂口鼻。他素日总是藐视众生,任何事都易如反掌的自信。难得看到他如此严阵以待的神态。他纠结了一时,最后下了决心,说道:“明日我和二实再去林城一探!”

慧珍低头不语,但看她双肩轻抖,定是在啜泣。兰轩缓缓起身,向她旁边的凳子移去。

春巧和王二实知趣地悄然退下。清冷的屋外,王二实把春巧的一双小手紧紧攥在胸口,也安抚着红着眼的春巧,说:“不会像上回那样倒霉的,况且还有二少爷一路。你就放心吧!”

兰轩挨着慧珍坐下,轻轻地把她搂在胸前,脸低下去,柔情似水地挨擦着慧珍的发丝。

慧珍害羞,抬起头来,别过另一面。

兰轩绵绵细语道:“是在为我担心么?”

慧珍不语。兰轩轻叹了一口气:“即使是这个时候,你也不想和我说些什么么?”慧珍点了点头,忽而又摇摇头。最后,她转过头来,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她有些愧疚,一双大眼怯怯地盯着兰轩,在篝火的映衬下,灼灼生辉,好似大露光华的黑宝石般神秘瑰丽。

兰轩也正视着她,他那深邃剔透的眼珠,神采更胜她十分。此刻里面没有半丝火焰,只是源源不断地,渗透出一股股绞碎人心的电波,一下一下地激着慧珍的每一根神经,让她的全身渐渐陷入麻痹,意识慢慢乱如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只觉得视线里,他的眼和鼻,越来越来大,越来越大……。

一条柔滑的舌,在女人的唇边绕着圈地扭动,迷恋地舔吸着女人的舌,好似上面有浓甜的蜂蜜。最后终于缠绵在一起,要把女人的舌给诱骗出去。

兰轩把慧珍搂抱着,提着站了起来。他想与女人亲密地紧贴在一起,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慧珍犟着扭摆了几下身子,想脱离出这个火热的怀抱,可力道太弱,仿佛只是做个样子,却因此引来了男人更激烈的动作。

兰轩全身烫得厉害,他的脸紫红一片,呼吸粗促短急,自己先憋不住,抽出与慧珍绞缠的唇舌,把下颚无力地放到了慧珍的肩膀上。大口吐出来的热气,喷涌在慧珍的颈脖上,让慧珍一阵颤栗。

兰轩紧闭双目,他难受地紧挨着慧珍,轻轻晃动着,想舒缓一下胀得发紧的身体。哪晓得慧珍发觉身下有异,在拼命地往后躲。她退,他便进。再退,又再进。最后,慧珍的后背抵到了墙,退不了了。

她突然害怕起来,一恨劲,双手使力,推开了迷迷瞪瞪的兰轩。兰轩一头栽在旁边的墙上,额头与墙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绝望地伏在墙上,痛苦地□□道:“你真要了我的命了!”

他用双手扶住自己的脸,知道自己的表情此时一定非常丑陋,不愿意在慧珍面前丢脸。慧珍靠在墙上,起伏的胸脯像风箱一般抽扯。她也好似喝醉一样,红着脸,晕着头,口干得紧,不住地吞口水。

半响,两边的呼吸声都调得均匀平和了。兰轩还伏在墙上,他转过头,对着慧珍,两人僵持了一秒。他“哼哼哼”地暗笑起来。听到笑声里传来的坏坏的,奸诈的意味。慧珍反而安心了,知道兰轩是恢复正常了。

她严肃起来,认真地盯着兰轩还泛着血丝的眼,开口要说话。兰轩大手赶紧捂上她的嘴,道:“什么都别讲了!——我怕!”

慧珍一愣神,他已经摇晃着身子出门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停下脚步道:“都几天没刷牙了?嘴里臭臭的!”

“啊?!”

慧珍一个人留在屋里,又羞又气,不由伸出手指去掐自己的嘴,暗骂道:“叫你去亲!叫你去亲!”

第二日一大早,孩子们还沉睡在梦乡里。

蒙蒙的灰色天里,雪花和着寒风打得人抬不起头。两个泪眼朦胧的女人踉踉跄跄地追着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到底不敌肆虐的风雪,栽爬在雪窝里,绝望地哭起来。

二少爷和王二实去林城后,是去投靠前丈人张老板去了。

那张老板本是匪寇出身。逢这乱世,还不比那得水的鱼?他一直都习惯养着庞大的持械家丁,起乱之时又招募了几百。乱军来了,和他火拼了几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便索性任他在城里逍遥自在。

兰轩先前揣摩得不差,只是碍于面子,不想屈身求他。纯粹是被几张待哺的口逼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张老板也是心胸宽大之人。他见曾经的女婿求上门来,也不计前嫌,迎进府内。听得兰轩的恳求之后,他当场就拍板赠送了两马车的谷物,还承诺可以一直来拉。但是他那精明的人,不会是不讲回报的。兰轩就见他额头上的蚯蚓开始一跳一跳的,好像在打着什么鬼算盘。但他既然下了决心来了,自然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张老板趁乱也掠夺了不少财物,他知道兰轩头脑精明,精通商道,就交换条件要他留下三个月来给自己谋划谋划。别看张老板大字不识几个,对于世道却长着一张嗅觉灵敏的狗鼻子。他隐约闻到了斗争火焰就要熄灭的气味,就早早地为将来做好了准备。兰轩心中也有自己的算盘,就应了下来。

最后,二实驾着满满当当的粮食回山去了。兰轩却留了下来。

张老板说完正事后,对兰轩道:“你先去后园子,佩云在那等着你呢!”

兰轩踌躇着往后面的小园走去。来这里什么都预料过了,偏偏忘记了前妻这一茬。

佩云正在给花园里的花草浇水,她一头齐耳短发,神态安详,十分稳重。显然已不是当初那个活泼闹腾的女子了。她突然一抬头,望见走近的兰轩。平静的目光里顿时泛起了剧烈的波涛。

二少爷兰轩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他一头短发,皮肤黝黑,大手粗糙,不是以前那个雅俊飘逸的翩翩佳公子了。但他的五官依旧是那样的俊美,神情还是一样地桀骜,而且还另添了一份成熟男人阳刚的韵味。如果佩云这是第一次遇见他,相信她会更被迷得神魂飘荡。但是佩云知道,无论这个男人怎么变,有一件事情都不会改变。那就是:他的爱人不是她!

所以张佩云收起心中的惊涛骇浪,微笑着走近了兰轩。她娇俏地开口道:“想不到二少爷这时节还惦记着佩云的安危,佩云好生感动啊!”

兰轩有些不安。两人和离后,他对佩云有一些愧疚。佩云对他的喜欢,他是有感觉的。但是当时他一颗心却系在慧珍身上。佩云对他越爱,他就越觉得累、烦!如果没有慧珍,他也许会喜欢上这个明媚爽朗的女子!

一切都是他的不对:他不该为了利益,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既然成了亲,他就应该收了情,一心经营婚姻。可是,不该做的事他全做了。他一定把她伤得很深吧!

看着兰轩局促的模样,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佩云心里柔软如棉,她忙解释道:“瞧瞧你!我不过开了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兰轩放松警惕,咧开嘴,给了一个很阳光的微笑。

佩云也开朗回笑,两人算是一笑泯恩仇,和了前怨。

兰轩问:“你可成家了?”

佩云笑道:“难不成我要为你守你一辈子?”

兰轩道:“蒋某哪有这样的能力?佩云小姐说笑了。再说,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佩云哈哈笑了出来,道:“果真是二少爷呀,说话还是那样讨人烦!”,然后她又正色道:“其实我还正有一事,本来想等局势稍安后,再去找你。如今你亲自来了,我也省了心了。”

兰轩问是何事,她也不答,就把兰轩迎进了旁边的一所小院里。

佩云见小院里空无一人,有些奇怪:“咦?明明没有出去,叫他等着的,到哪里去了?”她走进屋里,房门却是关着的。佩云冷冷一笑,哼道:“小兔崽子!又来这一套!”她出手使劲一推,又迅速缩手回来。只见头上一道白影晃过,一阵白雾泼洒下来。

佩云得意地笑着,踏进房门。不料她脸色“唰”地一下,青白了!五官也僵硬住了。俄而,才蚱蜢一般地跳起老高,退回门外,牢牢地挂在兰轩的脖颈上。

兰轩把佩云提下来,放到一边,自己探身往里面的地上一瞧。几只大□□被绳子捆住,扔在那儿。其中一只舌头大吐,应该是佩云踩扁的那一只。兰轩觉得有些滑稽,正要笑,屋里却先传来得意的哈哈大笑,听那稚嫩的嗓音,应该是一个小孩。

佩云又羞又气,吼道:“小鬼头!你这是第几次了?小心我拿了爷爷的枪,把你那讨厌的脑袋轰开花!”

“好啊!好啊!我还不知道脑袋开花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像石榴花?漂不漂亮?”一个灵巧的小个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兰轩注目一瞧,不禁张大了嘴巴。

他可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那个一脸古灵精怪的小鬼头,好似活生生的从蒋兰轩的童年穿过来。

“呃?你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小鬼头愣愣地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男人,一本正经地问道。

兰轩根本没有听进小男孩的话,他脑海里翻滚着无数的画面,心里好多好多的谜团猜忌,晃眼间有些明白了一件事。

佩云见兰轩一脸的迷惘和惊悚,显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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