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公子的侍从们从六公子府中要了几个火把,又将车厢一角的灯笼点亮,秦五也抱着寒香走过来,侍卫跟在他后面低声问道,“公子,现在可是要回府?”
“不!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再让侍卫们远些守着。”
“小人遵命!”秦五的近身侍卫见公子进了车厢还未放下怀中美人,连忙关好车门,神色可疑地到车厢前方交待车夫,然后跨上自己的坐骑呼喝着同伴们跟上。
寒香从嬴秋怀里挣出来,“你方才对侍卫说的什么呀,去僻静的地方……远些守着……他们会误会的!”
“误会甚么?我们之间就如他们想像地那样……”秦五见寒香板起脸,也收起嬉笑之色,“香儿,我现在还不能将你带回府、大明大放地娶你做……”
“放心,我并不稀罕做你的什么如夫人!这次在秦六公子府里与你相遇纯属偶然,我并不是专门来雍城找你的!”寒香咬着嘴唇,将脸扭到一边。
秦五沉默了一瞬,“我也不想委屈你做我的妾室……去年的春日,我偶然听得国中一位上大夫说起九黎山的女子貌美如花,并且在尝新节那日可以尽情采撷……不错,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是一个放浪形骸的纨绔公子,家中搜罗了众多美姬……去年到中条山参加九黎人的尝新节,本就是打算去黎乡猎艳的。”
“可是,我带着侍卫们在登山的途中遇到了你,见你天生丽质又一派天真的模样,便装作迷路向你搭话;那时我就注意到你的眼睛……香儿,你的眼神就像那天开遍山谷的扶桑花一般,没有一丝阴霾、没有我所见过的那些贵族少女的忧郁和势利……”
“我被你吸引住,一路上想尽法子逗你开怀,而你显然是没遇到我这么厚颜的男子,脸红得甚是可爱……秦五之前阅女无数,只把女子当做泄浴的玩物;但是那一晚我是真正动了心,在枫神树下发的誓言是真诚的!我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你结为夫妻——”
“别说了!”寒香哽咽道,“现在还说这些有用么?我……我还未问你,梨花在你府中过得怎样?你可曾给她一个名份?”
嬴秋伸手握住寒香的手,寒香挣了挣他也不肯松开,“你可能听说过,楚君与我父王年前订下楚女公子与我的亲事,楚女听说我府中已有几位如夫人和子女,便不愿嫁我为妻;父王和母亲当即命我出使楚国,面见楚君兄妹,以博得楚女公子的好感、同意这门亲事。”
“正好尝新节将近,我正愁母亲看管得甚严,无由出雍城去九黎找你,便借此机会去了秦南……我当时打算把你带回秦王城,让母亲见见你……恳求她同意我们的婚事;神灵在上,我秦五当真是想娶寒香为妻!若有一句谎言,天诛——”
寒香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信!不许发毒誓……”
秦五知道寒香相信了自己,才吁了一口气,再次把她抱在怀里,“今年尝新节那晚,你说让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回王城,我心急如焚地等到第三天早上,等到中午也不见你来枫王树下找我,便打问着你的名字找遍山下的村寨;当梨花妹子走出门、说你并不打算离开九黎山,想要在这里过一辈子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的公子哥坏脾气便上来了,想着自己冒着父王重责、母亲失望的风险来接你,你却没把我的付出当一回事……”
寒香猛然抬起头,“不是这样的,我哪里会不愿意跟你走?你是我朝思暮想的男人!我——”
秦五呵呵笑起来,“你总算肯说实话了,可惜我当时实在愚笨,也未料到你的亲妹子会骗我,便负气带着梨花离开九黎。”
“你先前已知道梨花骗了你?是妹儿告诉你的……你有没有怪罪她?”寒香想到在园中听秦五所说的‘对不起’,瞬间紧张起来。
嬴秋叹口气,“你这傻姑娘,总是只为别人着想……她毕竟是你妹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我能对她如何?”
“楚君之妹易嫁我六弟嬴忍,母亲将怒火发作到梨花身上,趁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她命人将梨花捆起来,欲乱杖打死——”
“啊?!”寒香一下子跳起来,却被车厢的顶板撞到头;秦五伸手给她揉着,“幸好属下报得及时,我赶回府的时候,梨花只挨了两下,受了点皮肉之苦……我向母亲保证立刻送她离开雍城,母亲这才做罢。”
“我命属下带了一些金银送梨花回九黎……香儿,我一直当梨花是妹子,并未对她做什么逾礼之事!但是她却哭叫着不肯走,说是宁可一死、也无颜回家见姐姐。”
寒香心中一软,“梨花她、过够了苦日子……”
“我这才从她口中知道真相……她既然不肯回家,我便做主将她许给府中一位家境颇好的青年门客;梨花一见那少年倒也中意……香儿,我替你嫁了妹子,你无意见吧!”
寒香脸色转成温柔,“无论你做什么,我从未怨过你……”
借着车厢里的昏黄灯光,秦五细细打量着寒香,“你怎地变成这个模样……我还未问你为何来到雍城,当真不是来找我?”
寒香抿嘴笑了,“脸上涂了易容丹,你居然还认得我;我来秦王城的缘由是这样的:尝新节前半月,我在楚西认识了几位好友,他们随我一同回九黎过尝新节。”
“那天没能如约去枫树下找你,是因为我那几个朋友得罪了雾山的巫王,巫王的人将梨花捉去、引我们去营救……后来,我与梨花安然到家,一位叫云夕的好朋友却落到巫王手里……我们后来得到讯息,云夕姑娘被巫王的弟子嬴忍带到秦王城,于是我们才循迹而来。”
“云夕?”秦五皱眉道,“可是被秦六藏身在东山别院的那个黑瘦女子?”
寒香点点头,“就是她!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云姑娘?”
秦五略觉尴尬,他令手下将云夕引到秦六府前,想利用她来搅乱秦六的喜礼,没想到那女子根本没出现;反倒是他,差点让秦六的毒招害得声名狼藉、几乎铸成大错!
“你就是总在为别人操心,白白为别人做嫁衣……就不想想我……”秦五一脸委屈之态。
寒香瞥见嬴忍黑扑扑的大脸上那副故作天真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伸手在他鼻头拧了一把,“我想你?想你有用么?跟在你身边会被你母亲打死地!”
秦五的脸更黑了,他沉默了半晌,“以前也知道六弟觊觎秦世子之位,大周的规矩是‘立嫡不立庶’,只要我不犯什么弥天大罪,父王是不会立他为王储的;所以我也未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从今天起,我要用心与他一搏!因为……”
“我若成不了这大秦最有权力的一位,就没有能力将你留在身边,完好无恙地守护你!香儿,再等我几年好不好?你就呆在九黎,不要嫁人……等我有能力娶我所爱的时候,我用大秦最华丽的凤銮去九黎山接你——”
寒香伏到他怀里,眼泪瞬间迸出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和你相好之后,我本来就没打算另嫁他人……”
秦五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又想到寒香方才的话,“巫王在秦楚两地的门徒众多,就算父王也得礼让他几分……秦六心术狠辣不在巫王之下,你一个弱女子,还是不要介入他们的恩怨之中!听我的话,快些回九黎山!我就算是近些年之内不能娶你进门,也会每年的尝新节去村寨陪陪你。”
寒香点头应着,“云姑娘此时应该回到风公子身边,我现在到风氏庄园看一下,若是他们平安相聚,我明早便出发回九黎。”
听她如此打算,嬴秋也放下心来,两只手又不安份起来,“这里还痛不痛?我身中春毒,想必是动作粗鲁些……”
寒香羞红了脸,打掉他的一只手,“痛……是这里痛。”她抚着自己的右脚踝,“下山时扭了一下,好在没伤到筋骨。”
秦五闻言坐开一些,把寒香的两脚抬到自己的膝上,解开她右脚的布袜带子,用手运气缓缓揉着寒香红肿的脚踝,“这样是不是舒服一些?”
“嗯……”寒香心中甜蜜,靠近嬴秋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秦五揽过寒香肩头,将这个亲吻加深下去,另一只手未忘记熨在她扭伤的脚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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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忍带着昏迷不醒的云夕回到府中,进入他在前园的内房。
他将云夕放在床榻上,让侍女备了温水,亲手为云夕净了手面,然后自己也简单洗浴一番,抱着云夕沉沉睡去,全然忘记了后园还有个新夫人等着他共度洞房花烛夜。
云夕在凌晨时分苏醒,在月忍的离魂之语催动下,她茫然忘却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一睁开眼看到面前沉睡的月忍,立刻呆住了,随后才惊醒地扑上去狠狠亲了一口,“哥哥,你回来了!么——”
月忍睡眠极浅,在云夕起身的一刻便已醒来,只是心中忐忑、静待云夕的反应;见云夕如此模样,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想忍哥哥了么?”月忍翻身把云夕压在身下,温柔地蹭着她的鼻头。
“想……”云夕感觉到月忍身上的异状,心中怦怦直跳,“我学会做汤面了,我……这就去去给你煮面去!”
说到汤面,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似乎是在跟寒香学做汤面之后,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月忍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便沉下气息坐起身来,将云夕也扶坐起来,“昨天一早我就回雍城了……夕儿,安静地听我说一说昨天发生的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