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港②

坐在破旧不堪的草房内,在来之前我一直以为闸北的房子是全上海最破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比它更破旧的。摇摇欲坠的草蓬屋顶,砖头搭起的硬板床。整个屋子连一件象样的家具都没有!难道这就是程港不愿见姐姐的原因么?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不想让她伤心,他要维护自己作为丈夫的尊严。可他根本不知道,其实一个女人的幸福跟她的物质生活不是那么有关的,她们的幸福早就操纵在一个她们托付终身的男人手中了,她们认为跟在自己丈夫身边就是幸福,哪怕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哪怕需要日以继夜的为生活奔波,但只要在爱人身边,便是最大的幸福。

“真的不想让姐姐知道你在这儿?”我轻轻将绷带绑上程港还溢着血的伤口上,“你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么!她为了找你吃尽了苦头。她不在乎你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地位,她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程港低下头,手指轻抚着食指上的戒指。“我不是不想见你姐姐,这两年来我日思夜想的就是她!我和芷清的事你也知道,我和她是私奔出来的。那时我就向她许诺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让她衣食无忧。记得在北平火车站我曾对她说过等我在上海站稳了脚跟,赚到了足够的钱我就会亲自回来接她。”程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看看这变化无常的天空,上海滩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你有才能,有抱负就可以成功的。这里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在上海滩我也风光过,刚来得时候我拿着和你姐姐的所有积蓄在江滩码头租了一块地跑航运,也确实赚了不少钱。可上海滩就是这样,今天你可能拥有了一切,风光无限,明天也许就可能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甚至被人追杀。你知道么,这也是我不能去见芷清的原因,她是那么纯洁无暇的人,我怎么能让她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呢!”

我听得有些懵懵懂懂,他和姐姐的事儿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程,苏两家在北平也算是大户人家,可完全不知姐姐和程港竟是私奔出来的,难怪程港要来上海滩掏金让姐姐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可是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落魄成这样,还要被人追杀。

程港似是看出了我的疑问,无奈一笑。“因为价格公道,诚实守信,我的生意越做越好。半年前,就在我准备回北平接你姐姐过来的时候,码头却出事了。一开始也只是些地痞流氓来打架闹事,而我也适当的减少了运货量,可谁知他们还是不放过我,竟说我利用码头贩卖军火,还查封了码头,对我也是赶尽杀绝。”

“你,没有贩卖军火吧?!”要知道私自贩卖军火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大罪啊!

“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而且他们查封的那天码头正巧在维修,根本就没有货物运输!连维修证明我都留着呢。”程港从怀里拿出证明递到我面前。

“既然有证据,你可以去报案啊!那些地痞流氓有什么可怕的!”突然想到黄金雄那张猖狂的脸,顿时狠得牙痒痒的。

“那些恶霸我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在他们背后撑腰的三爷……”程港遥遥头,“我曾试图去找三爷理论,结果却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

“三爷?!”脑海中出现刚穿越来时的情景,那个有着深邃眼眸的男子好象也被称为“三爷”吧!“他很厉害么?”我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程港难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荣氏商会的三爷沈尧在上海滩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呢!荣氏的大部分黑道生意都是他打理的,听说他一年为荣氏赚的钱占了商会的40%以上,而且势力遍布整个上海滩。”

荣氏商会我是知道的,它是上海滩第一大商会,领头人荣德军更是上海滩第一大人物,有人说荣家大爷跺跺脚,上海大地摇三摇。至于荣氏三爷沈尧,怪只怪我平时出门太少,竟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三爷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但码头的事儿确实是他做的。其实想想自己当时也太冲动了,完全是意气用事,竟去拦他的车,结果……不仅码头没要回来,还不得不过上逃亡的生活。”

拦车?!记得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好象就躺在三爷的车子面前吧。他身边那个小厮好象还问了他句什么,莫不是……

我长吁了口气,难怪那天张妈吓得脸都青了。不过还真不可思议,三爷居然放过了我!

“其实要见三爷并不需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的。”我抖了抖手中的证明,“你有证明可以直接去找三爷理论啊!”

程港干笑了两声,“瑾儿你还小,很多事都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不说三爷每天有那么多人跟着,就算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算我能跟他说上话,码头他也不会还给我的。他们荣氏要扩展货量,码头原就是他们的既定计划。”

我微微嘟起嘴,我可不小了,在现代的时候我都23了,只是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体却刚成年。不行,我可不想一直被当成小孩子,我要干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他不敢再小瞧我!

“姐夫~~我来帮你如何?”看着程港微愣的表情,我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就让我帮你一次吧,姐姐还等着你呢!”

程港显然对我不放心,坚决不让我去接近三爷。我当然知道上海滩黑道人物的危险性,于是抢在程港准备转移话题之前先说了我的计划。

“姐夫,你就让我试试吧,绝对不会有危险的!何况…你不是会在我身边么!”我抓着程港的袖子哀求道。

“既然这样,你就试试吧!不过一有危险就赶快跑,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不仅芷清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会自责一辈子的!”

我坚定地点点头,将那张白纸黑字的证明收入袖中,然后趁着程港转身的瞬间,从身下厚重的草垛里翻出那把发现已久的黑色手枪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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