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去去就回的, 谁成想天公不作美。才出了那片林荫道,就已是乌云密布,雷雨交加了。这是郊区, 不是庄稼地就是树林, 可谓是渺无人烟了。而且这风也凶雨也猛的, 一时半会也不会停止。子衿最怕的就是这种天气了, 尤其是打雷, 那轰隆隆的似怪兽张开了大嘴发出的饥饿声音,越听着越骇人。还有那‘嗖嗖’的风,刮得人心烦意乱。子衿心神难安, 担忧地问身边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到?”
大约也是这鬼天气闹得, 萧霁北皱着眉, 也有几分烦躁, 回道:“雨天路滑不方便加速,按照路程估计, 已经一多半了。”
子衿稍稍放心些,喃喃道:“那还好,天黑之间应该能到的。”
这回难得萧霁北跟她想法一致,这会儿见她蹙着眉头一脸的忧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再说话语气就情不自禁地轻柔了许多, “若是乏了, 你就靠着闭闭眼养会儿神。”
子衿哪有那个心思, 摇了摇头, 轻声道:“我不累……就是有点担心……”
萧霁北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担心什么?这风雨还能吃了你不成?”
子衿正欲反驳, 突然一道光亮划破了天际,闪得人睁不开眼,随即惊天的巨雷猝不及防地炸开,惊得他尖叫出声。
过了一会儿,待雷声远了,萧霁北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我以为你胆子大的很呢,原来你怕打雷呀?”
子衿脸涨得通红,羞愤地说不出话来。
萧霁北正打趣着呢,突忽地车身往下一沉,向前拖行了一小段距离,便动弹不得了。萧霁北摆弄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成效,最后泄气地趴在方向盘上,心里一阵懊恼,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合,真是不该有此行。也是自己冲动了,他倒霉受点罪也就算了,拉着一个姑娘陪着,这算是什么事呢。
子衿不安地朝车窗外望去,外头漆黑一片,阴霾的天气透着某种未知危险的气息。这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行人没有车辆,寂静的只有风声和雨声,这才是最可怖的。恐惧似一张网蔓延开,子衿忐忑惶恐,更是不敢相信眼前这状况,颤着声音道:“车子怎么不走了?”
萧霁北无奈道:“许是车胎坏了,走不了了。”
他这样一说,子衿最后的那么一丁点侥幸也消失殆尽了,慌张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霁北认真思量了一会儿,最后给了子衿两条路选择,“要么我们就在车里将就一夜,天亮了再想法儿。我知道前头不算远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天亮了我去借些工具,换了车胎兴许就能走了。要么等雨小些,咱们下车去那户人家借宿一宿。”
这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只是不管哪种选择,今晚定是回不了家了。相比较而言,她宁愿选择第二种,虽然可能会淋一身的雨,那也好过孤男寡女的在这荒郊野外的过夜。
“那……那还是去借宿吧。”
这个选择也算在情理之中,萧霁北知道她的顾虑,也很是理解,所以便应下了下来,“等雨小了些,咱们再出去。”
子衿只能点头答应了,心里暗自祈祷着雨快些停吧,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这狂风暴雨一直折腾到半夜才逐渐平息,风是歇了,雨并未停,却是小了许多。子衿时时地关注着车窗外的状况,这会儿见雨势弱了,忍不住地提醒萧霁北,道:“雨小了,我们走吧。”
萧霁北摇下车窗,将手伸出车窗外感受了一番,这雨还是淅沥沥的,却已经细如牛毛了,确实是时候了,于是便点头了,道:“好,不过这里距那户人家还有段距离,我们脚步得快些。”
子衿‘嗯’了一声,便推开车门了。
夜里本就有些清冷,风雨过后更是凉意习习。子衿衣衫算不得单薄,但也被雨水打的半透,没有衣物遮挡的部位湿漉漉的凉津津的,那股子寒气从头顶一直到脚底板,冻得人浑身发颤牙齿发抖,只得加急脚步。
萧霁北也好不到哪里去,除去西装外套,内里也只有一件白色的针织衫,淋了雨也渗了凉气,冷的直哆嗦。他见子衿缩紧肩膀抱成一小团定是冻坏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愧疚又是疼惜,想也不想地脱下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子衿只觉得肩膀一沉,身上多了一层遮挡物,仔细一看却是一件男士外套,再去看萧霁北脸色青白,头发滴着水,毛衣也渗透了沉甸甸的,显得有些臃肿,别提多狼狈了,哪还是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子衿褪下外套还给他,道:“还是你穿着吧。”
萧霁北接过却又给她披上了,嘴硬道:“我不冷,你穿着。”
若不是眼下的情况恶劣,子衿险些笑出声来,明明已经冷的上下牙打颤,说句话都得牙咬切齿的,竟还逞强说不冷。子衿也知道再还回去,肯定还是要被退回来的,想了想,便把外套举过头顶遮雨,虽然也不暖和,但至少可以少淋些雨,于是冲萧霁北喊道:“过来,快进来……”
萧霁北踌躇了片刻,便依言钻了进去。两人各自攥着一边衣角,撑着这块布料遮雨。萧霁北个子高大,蜷缩着自然是不舒坦,于是另一只胳膊从子衿的头顶绕过撑起她那一边的衣角。挨得是这样的紧,子衿整个身躯都在他的臂膀之下,这会儿竟也不觉得那样冷了,连这漆黑的夜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萧霁北把子衿往身边揽了揽,低下头便能闻到她发丝上的香气,跟她的人一样清雅袭人,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们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哪怕这条路走不到尽头,他也是愿意的。
他们才走了一小段距离,雨又大了起来,萧霁北撑着衣服拥紧子衿,急切道:“咱们得快些,一会儿这风又起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风就起了。两人也不敢多耽搁了,一路小跑了起来。这道上泥泞不堪,没有月光照亮,有光亮的地方都是水泡儿,一脚踩下去又是泥的又是水的,甩得裤脚上裙摆上斑斑点点的,至于鞋子更是惨不忍睹。两人摸着黑一路上磕磕绊绊的,总算是看到那户人家。
萧霁北在院门前敲门,敲了许久,房里才亮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撑着油纸伞,衣服该是临时披上去,只堪堪地搭在肩上。他一边开着院门,一边打量着他俩,好奇道:“孩子,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呀?怎么在这儿啊?”
萧霁北回道:“老伯,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不想半路赶上了这场大雨,车又坏了,实在没有办法了,可以借宿一晚吗?”
老头拉开了木门,很是的热心肠,道:“那快进来吧,能找到这儿也是难为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