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曲州今年来的第三场雪了,入了深冬后,这大街小巷也越发冷清,平日里在街头巷尾打闹的孩童们都乖乖地在家中避寒,谁会知道,身在这南边,还能遇上千年奇寒,角落里时不时就有被冻死的人,可不敢再随便外出了。更何况,现如今国主池天允卧病在床,少主池虞代理燕地一切事务,而二少自从苗城归来后,就几乎被软禁了起来,于是,整个曲州都笼罩着一股冰冷、阴森、恐怖的气氛。
“你说,这少主肯定要上位了吧”
“说不准,你看那一票官爷都站在二少那边”
“我也喜欢二少,那个少主也太残忍了点,上次古定县的董县令就因为顶撞了他,全家都被抄了”
“可据说那是古定县的桥给塌了,那狗官不知给吞了多少钱呢!”
“可□□儿是无辜的的吧,真下得去手,反正我堂兄说了,如果真被这池虞给坐上了国主的位子,他就带我去北月国”
“你没事把名字说出来干嘛啊!你要被抓走了,可别拉着我!”
“……”
南石苑中,谢子竹正将影卫带回的信念给池砚听,“睿亲王表示他已隐居山林,对这些事情不会再管”,谢子竹忧心忡忡地再拿起一封,“贺文松说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已经都在筹备池虞登位时的贺礼了……”
“太过分了,这群小人”,林常山大手一拍桌子,“平日里一个个殷勤的很,等到要他们出手相助时,便是这般无情!”
“眼下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国主现下仍是昏迷未醒,池虞也是赌了一把,万一哪日国主醒过来了,他这便是谋逆之罪了”
“国主中的毒不是与小砚的相似吗?要不让小南瓜试试?毕竟也算师承一脉……”
“此法行不通”,池砚立马否决了,他们心里都清楚小南瓜和楚青的差距,况且,回到曲州后,小南瓜一蹶不振,天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探子从青山带回来的消息也是空无一人,虽然他们被池虞软禁于此,却也只能将小南瓜暂且带在身边。
“眼下,便是要查清楚阿南那日究竟为何会那般,以及如何会发生那样的情况,若是哪日国主走了,池虞动了杀机,二少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无妨,他暂时不敢动我”,池砚对他那同父异母的大哥还算有两份了解,这么些年,虽然别的兄弟碍于池砚的变化,对他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当年对他的欺侮多少是占着池虞的默许。先前,由于池砚在江湖上好歹享有盛名,他对自己倒也生了两分敬畏,谁知,趁着自己去苗城的时日,竟敢联合城中几个重要的官吏,不顾仍未撒手的池天允,以禹王自居,俨然一副坐定了宝座的样子。
从苗城归来已有两个月,今日池虞终于见了自己一回,他头顶珠帘的顶冠,身着绣龙弄爪的紫金长衣,面上已有了王者的傲然之气,可在池砚眼里,却掩盖不了阴险毒辣的面目。
“流光剑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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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母所传,多谢兄长挂念”
“池砚啊,你看,老东西命已垂垂,这江山还是得落到我们身上”
“待父亲醒来后,一切自有定夺”
“池砚,你觉得他还醒的过来吗?”
“若少主召集天下名医为父亲诊治,怕是用不了多久,除非有人不想让他醒过来”
“这我比不上池砚你了,连云中鹤不知名的徒儿都收做少奶奶,怕是她还不知道,你带她回曲州只是为了救老东西?”,池虞笑了下,“不过幸好,她也不会知道了”
“少主何必伤及无辜”,明明就是眼前人害死了楚青,可他此刻什么都不能做,这么多年过去,在池虞面前,自己仍是一无用处。
“还有那林常山,你让他给我老实点,碧血堂虽然老东西给了他,但不意味他就可以爬到我的头上,也不看看自己,一只捡来的狗,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我不动你这南石苑,你们几人就给我老实点,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们几条命”
“其实,少主何必这般心急,这燕地迟早都是你的”,池天允对自己如此不待见,又怎么会将江山送给他?
“我等不及!老东西不把我们当人看!你以为你受得了,我也受得了!池砚,我和你不一样,若有人阻挡我,他一定就只能死”
“你无非忌惮我,对其他人何必赶尽杀绝?”
“我说了,阻挡我的人,都得死”
“那你还等什么?”
“你说呢?东西在哪?”
“池砚不知少主在说些什么”
“池砚,不要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楚青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自有让你交出来的办法”
说来奇怪,他们池家的男儿各个都不适合练武,即便是身强体壮的,也不能达到巅峰造极之流,说实在的,若不是他们不争气,池天允也不可能把碧血堂交给林常山来掌管。若不是甄白薇的点拨,池砚根本不可能达到今日这般水准。那池天允费尽了心思将甄白薇娶到府中,看中的也是她这一手好功夫。池虞从小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虽说这些年来他苦练各路绝技,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好歹也能与池砚打个平手,可将来坐上一国之主的位子,若没有几下子,他的心中怎能安心,想要坐牢这个位子,池砚手上甄白薇留下的心法他势必要得到。那日,听闻池砚双腿残废,心中大喜,谁知不久又传来已然痊愈的消息,他坐不住便亲自去了那青山将池砚接回府中,他虽没有一副好身手,却有一颗玲珑心,他两三下边看透了池砚和楚青之前的若有若无,据探子的消息,云中鹤并不在山上,那传闻中的小南公子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那楚青才是真正治愈好池砚的人吧。本打算“请”回府中,为他所用,可谁知她竟从山崖下跳下去了,不过也好,断了池砚的念想,若他真不肯交出甄白薇的心法和流光剑,那么这条命他池虞是要定了。池虞走得时候,看到了坐在亭子中的小南瓜,他郁郁寡欢,正坐在一片花草面前发呆,池虞不屑地一笑,便离开了。
已经两个月了,楚青一点消息都没有,谢子竹好不容易派出的人不是被池虞那边给拦下了,就是空手归来,池砚甚少去谈论楚青,也从不过问探子带回的消息。小南瓜自清醒后,虽然从池砚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他一点也不相信楚青就这么死了,他收起了过去的顽皮淘气,像个小大人一样,整日愁眉不展,却也勤奋好学了起来,在谢子竹的书房中一呆便是一宿,他总念叨着,等他师姐归来,若看到他还是这么半桶水,定是会生气的。反而是林常山和谢子竹,一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态度,这楚青可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谁知道阴晴不定的池虞哪一日兴致来了就拉他们上那断头台,又或者风高月黑的晚上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都非贪生怕死之辈,可如谢子竹那般上有老下有小的,又怎么会没有顾忌?
“阿南?”
“谢先生,我今日看了《脉经》和《太平圣惠方》”
“嗯,很好”,他在小南瓜的面前,心中突然就特别的沉重,明明小南瓜因为楚青的离去整个人都变了,自己却还是要勾起他的伤心事,“你师父是不是只收了两个徒弟”
小南瓜的眼神瞬间变暗了下去,“是的,我有记忆以来就在上池庄了,除了阿青和一开始的几个孩子,没有别人,他们几人别说了,字都不认得两个……”,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便不再说话了。
“阿南,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一些功夫什么的,或者有没有给你吃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先生,你已经问过我五十遍了,没有,师姐练不了功夫,师父也就懒得教我们了”
谢子竹再一次无功而返,他这下知道什么叫做四面楚歌的滋味了,想不到他也有技穷的一日,现下竟找不出一个法子,难不成他们真的要困在这四方牢笼中,坐以待毙吗?
突然,谢子竹的脑袋被个石子砸了一下,他抬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在眼下这种关头还有心思闹着玩,原来房梁上不知何时坐着只跗猴,那猴头极为机敏,又往谢子竹头上扔了一颗,谢子竹火从心中烧,这不知哪来的畜生,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此般嘲讽自己。他一路追赶那猴子,结果那猴儿跑到后院的柴房门口,吱吱地叫着,谢子竹本想抓住那猴头,晚上大伙尝尝鲜算了,好歹黄泉路上也不做个饿死鬼,可细心一看,这猴子倒成精了,还会学人用前臂指东西,它看谢子竹不为所动,似乎是急的上蹿下跳,嘴里叫个不停,到后来干脆用身子去顶那柴房的门。
谢子竹疑惑不解的将门推开,房中极暗,加上所处的位子采光不好,这大白天也看不清楚东西,他没走两步便险些被东西给绊倒,那猴子在边上跳上跳下,看他出洋相,还乐得直拍手,谢子竹气不打一处来,这猴子带自己来这什么鬼地方,也罢,自己也是急坏了才鬼迷了心窍,竟然还依着这猴儿,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便要走,可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瞬,身后陌生的声音响起,“谢先生真是没耐心”
谢子竹转过身,看见眼前的彪形大汉,虽然毫无头绪,可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
他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