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叔还是找上了门, 还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他在楚青面前慢慢摊开,是二十两白花花的银锭, 骆叔开门见山, 说道, “楚姑娘, 珊瑚对阿南的心意你也是看得到的, 现在这珊瑚也到了年纪,要不,就把他们俩婚事办了吧?”
楚青手上翻着医书, 眼皮抬也没抬,回应道, “您不必和我说, 您和阿南说就好了。”
“可你们南方不是遵循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可阿南似乎只有一个姐姐,所以觉得还是得你点个头”
“只要他说好就可以了”
“那楚姑娘的意思, 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了?”,骆老没想到楚青这么好说话,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的一声肯定,若是真答应了,他等会就去找小南瓜说这事。
“珊瑚美丽可爱, 楚青何来说不的道理?”, 她仍是翻着自己的医书, 一页两页, 像是无声地逐客令。
骆叔高兴地连连点头, “好好好”,他得赶紧去向小南瓜要给口信, 这事儿成得越快,自家姑娘就越开心!
小南瓜正和雷震霆在喂马,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看骆叔跑得面红耳赤,大气直喘,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让他着急成这样。
“骆叔,怎么了?您慢点”
“我,我,我”,骆叔仿佛变成了个结巴,只好先闭了嘴,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半晌才重新开了口,“阿南,你做我们大草原的女婿吧!”
“什么?”,小南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马儿有些不尽兴,将草一扯,小南瓜手来不及松开,便被划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顿时有些血就滴在了衣裳上。
“哎呀,怎么搞的?”,雷震霆记着楚青的交代,他的职责之一就是要顾全小南瓜,这样的小伤虽说不算什么,可能免则免。
“阿南,我们珊瑚那么喜欢你,你又不是看不出来?”,骆老虽说对自己的女儿信心十足,可也理解来自南方的儿郎难免羞涩。平日里,就算他们玩得再好,到了这谈婚论嫁的时候也难免有所犹豫。
“珊瑚还小,我也——”
“你们都不小了!珊瑚她娘十四就生珊铃了,若不是——,哎,不说这,不说这!总之,不小了,这儿咱们定下来,到了浒县,我就给你们风风火火地办一场,成不?”
“我还是觉得为时过早——”
骆老一拍小南瓜的肩膀,呵斥道,“你这娃子怎么这般忸怩,你阿姐都大大方方点了头,你在这作什么呢?”
小南瓜皱了眉,他问了句,“你说,楚青答应了?”
“是啊,我知道你们这规矩多,我提着一袋子银子去提亲,可楚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不但钱没要一文,反而爽快地允了”
小南瓜听着听着,他平日里温柔如水的面容这一刻带有两分冷意,在荒原上的沙风中褪去了一丝清秀,添上了男人该有的刚毅,他语气客气却很是坚决,“骆叔,情爱本是你情我愿之事,若是两情相悦,又何必急于一时,这荒地上凄凉如此,又何必委屈了珊瑚?再说,有月神的庇佑,我与珊瑚定能有好姻缘”
骆叔第一次觉得这文人还是有几分好处的,这说服起人来怎么这般婉婉动听,还不知如何反驳,只好点了点头。
雷震霆指了指他怀中的布袋,说道,“这礼金可不能退啊,我替他们姐弟俩收下了”
“雷兄弟,你怎么见钱眼开啊……”
两人吵着闹着,一转眼才发现,小南瓜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他的背影在黄沙大海中化成一个白点,几阵风过后,便看不见了。
小南瓜走进楚青帐篷的时候,她以为是珊瑚来感激自己,便抬起头,可顿入眼帘的是小南瓜身上的点点血迹,楚青一下子将医术扔在一边,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按住他的脉象,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作了?”
小南瓜看她紧张的样子,刚刚准备爆发的怒气,似乎降下去了两分,“我说过我会学着控制”
当楚青看清楚这血迹是他手上的伤口造成的时候,那种急迫的担忧退了下去,她懒散地做回自己的毯子边,拾起医书看了起来,仿佛刚刚为他紧张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小南瓜终于无法忍耐,他冲上前,将楚青手中的医书抢过,几下子撕了个粉碎,面对楚青带有愠意的眼睛,他吼道,“天天看,天天看,我都说了,我会背了!我可以念给你听!”
“我喜欢自己看”,楚青低下头,往旁边挪了一步,将地上的碎纸一片片捡起。
小南瓜蹲下.身,他将楚青按在身后的柜台上,“不许捡!”
“放开我!”,他手上的力气变得很大,这般按着她,着实有些疼。
“我不放”,他愤怒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答应?”
“我没答应,我说了我没意见,让他问你自己就好”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楚青挑了眉,她冷冷地说道,“别的不说,同门师姐我还是当得起的”
“我不要你做我的师姐!”,小南瓜打断了她,他声音极大,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
“看现在的情况,估计是做不成了”,楚青试图推开他,他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小南瓜望着眼前的楚青,她的眉眼明明没有变,那是曾经被他无心用烟火烧掉的眉毛,那是他最喜欢的眼睛,像是天边的星星,会说话,那是她不常开口的小嘴,它曾责骂过他,嘲笑过他,呼喊过他的名字……可现在的种种都变成了,冷漠。
小南瓜的另一只手按住楚青另一边肩膀,然后头低了下去,待楚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紧紧地贴在她的双唇之上,楚青当即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他,可他不知何时竟有了这般大的力气,她完全逃脱不出去,只能努力地将双唇抿紧。这是他第一次与她有这般亲密的动作,她的嘴唇如此柔软,气息如此迷人,他动都不敢动,可楚青的这个动作,却让他生气起来,他伸出自己的舌头,根本无法进入,一气之下,他咬住了她嘴唇周遭的肌肤,楚青一吃痛,张开了嘴,可小南瓜没反应过来,一口咬在她的下唇上,顿时,两人口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南瓜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不住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笨手笨脚伤到了楚青,因而感到歉疚万分,可楚青这样的反应,却让他心痛,“我怎么了?为什么池砚可以我不可以?”
“阿南,我们是做了十年的师姐弟啊!”
“那师父呢?”,小南瓜面带讥色,“你不是爱他吗?要是他站在这里,他这样做,你愿意吗?”
楚青望着他,脸上是心事被戳破的不甘与气愤,她只是望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是,阿南是对的,面对他的质问,她无法回答,若是云中鹤这般,她愿还是不愿?
“怎么?他可以,池砚可以,就只有我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啊”
虽然长长的十年相处,小南瓜心知肚明楚青对自己的感情,可这一刻,当实话从她的口中吐出的时候,他仿佛知道了为何世人都将肝肠寸断来比拟情爱。
“那你为什么紧张我?”
“你的能力不控制好,很容易殃及无辜”
“所以说,我在你眼里,也一样是个怪物?可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愿意让你知道我已经知道自己可以这样!我就知道你会厌恶我!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是吗?!”
“我早就叫你,跑得远远的了”
“楚青啊楚青,你有心吗?”,小南瓜比着自己胸腔昨部偏右下方,那儿有猛烈跳动的心脏,说道,“心这种东西,你有吗?”
他没有等楚青回答,摇着头,往后退,“不,你没有,你怎么会有呢?”,他笑了起来,眼泪从眼角不断地往下掉,啪嗒啪嗒落入帐篷的底布中,一点点的晕渍像是不合时宜的花纹。
离开帐篷之前,他望着楚青,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的师父,又怎么会爱一个没有心的人呢?我不会爱你,他们也不会,没有人会爱你的,楚青”
望着小南瓜走远的背影,珊瑚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前头本来想要感激楚青,结果却无意撞见了他们的争吵,好奇心的驱使,让她趴在一旁的布上,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入了耳,只是其中短暂的空白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若不是担心暴露自己,定要看个究竟。
珊瑚现在的心就像是草原上蹦腾的骏马,飞快的跳动着,她听到了,听明白了,这是一个大秘密,原来他的阿南哥竟然爱上了自己的阿姐!她失落之余,还是让震惊占了上风。
她站在帐篷外待了很久,最后,她一步步沿着小南瓜的脚印走去,她想明白了,草原的女子怎可被这打到,那是她心爱的男人,怎么能为情爱这样的小事伤怀,她要去找他,去告诉他。
“她不爱你,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