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自从大哥死后,胃病一直不好,开始时只是疼,发展到后来还呕吐,吃了太医院的药总也不见效,母妃很担心,让蕲亲王留下来为父皇治病。蕲亲王给父皇配了药,情况稍好些,蕲亲王私下跟母妃说胃病得靠调养,父皇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加上忧伤过度才会造成身体亏空,这心病还得要自己调节,否则再用药也疗效并大。
经过这么一忙就入冬了,本来早应该回殷考的蕲亲王,因为这一系列的事就给耽搁了下来。这段时间司马祺就跟二哥及几个世家子弟一起到太学院学习,他不再是三年前初次进安阳的那个冷冷地小男孩,现在他跟大家都处的极好,我在旁冷眼观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他已经取代大哥成了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头儿。
安阳的冬天很冷,冬天也是我最难熬的季节,虽然有蕲亲王为我配的凝香露,可因为我的体温天生比别人低,即使穿的厚厚的棉袍,仍觉得止不住的寒意从头冷到脚。一到冬天我就像个冬眠的动物,窝在栖蝶宫不肯迈出一步。
在呼呼的寒风吹袭下,阳光也是冰冷的,大地简直成了一张冷冰冰的钢板。名宸宫内的大名湖也结了厚厚的冰,往年这时大哥跟二哥总会带着一群世家子弟在大名湖上溜冰嬉戏。每到此时,大哥会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带我去看他们玩雪溜冰。
“柔儿,下雪了!”门帘一掀二哥从门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司马祺。这段日子司马祺跟二哥走的很近,他跟我也随意了许多,我对这孩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不再是初识时那个冷冰冰的冰山,他会陪我下棋、抚琴、为我画绣花的花样、我发现他真的是个挺全才的孩子。他还爱跟我一起讨论学堂上太傅新教的东西,每每这个时候,二哥只能呆坐在一旁听我们讨论,有时我们会为了一个不同的意见争得面红耳赤。司马祺不像大哥每次跟我争吵最后都会让我,也不像二哥那么笨嘴拙舌,三言两语就被我给驳倒,他的口才极好,思维敏捷,每每都能抓住我的语病,不依不饶一争到底,不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倒是越吵越近了。
我懒懒地窝在暖炕上:“瞧你们兴奋的!下就下呗,又不是没见过。”
“在殷考倒是很少见到下雪。”司马祺带着几分兴奋笑道,那副模样少见的天真,只有此时才让人记得他不过是个14岁的少年。
“别窝着了,我们才下学,正准备打雪仗,往年你不是最爱看的吗?一起去吧!”二哥拉起我道。
我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冷。”
“多穿点不就得了!”二哥说着为我披上白狐棉斗篷,然后神秘兮兮地在我耳边低声道:“等会儿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兴趣浓浓地问。
二哥环顾四周难得小心翼翼地道:“这儿不方便,到外面再说!”
在他们半拉半推下我们来到了屋外,真的下雪了,好美!雪花从玉宇苍穹飘落下来,一朵朵,一片片,玲珑剔透,晶莹如玉,洁白无瑕。那婀娜秀逸的神韵、玉洁冰清的风采、婆娑起舞的身姿,是那样的优美动人。我伸出手,眯着眼道:“真美!就像仙女撒下的碎玉,哦不,应该是天公派出的小天使,或许是月宫桂树的缤纷落英。”
“呵呵,瞧把你兴奋的。刚才也不知是谁还不肯出来呢!”二哥把我的斗篷拢了拢笑道。
“二皇子,子隐,我们正准备打雪仗,开始吧!”平山王世子邀请道,我一抬眼迎面走来那群世家子弟。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宫里踢鞠蹴的平地上,厚厚的皑皑白雪已经覆盖了整个地面。二哥将他的孔雀翎棉斗篷脱下来给我系的严严实实,轻拍我粉嫩的面颊:“披上,别真的冻出来了!”
我看着他笨手笨脚地为自己系着斗篷的带子,柔声唤道:“二哥!”
“嗯?”
“你长大了!”
“臭丫头,我本来就比你大许多!”
“我不是说那个,是指你的心理,你会关心人了。”
“切!”二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好好看着,看二哥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雪仗开始了,今年完全不同于往年两位皇子跟诸位世子他们一起时杂乱无章地乱打一气。司马祺井然有序地将他们这群人分为两拨,同时双方各自挖战壕、修战堡。司马祺自己站在高高的小山丘上,俯首下边,挥手令进、令退,那副样子宛如一位主帅在指挥千军万马,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慨:这孩子干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就算是打个雪仗都能打出这副场景,不可轻视,将来必成大气!!
他们双方正打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小个子太监走到二哥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二哥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急冲冲地跟着他往御花园走了。
这一切被我看在眼里,本来我也没在意,可去了许久也不见二哥回来,我才想起,刚才那个太监有些面生,既不是皇后身边,也不是父皇身边的,我坐在那儿越想越不对,好奇的往他们走的方向跟去。咦,怎么不见人?明明看见他们往这儿走的!
我正准备往原路返回,无意中往御花园中的大名湖一瞥,原本结得厚厚一层冰的大名湖上赫然有一大窟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忙冲到冰窟窿旁,不规则的断口处挂着一片白色的布,我认出那料子跟二哥今天穿的锦袍一样,来不及思考,我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两层厚厚的斗篷跃入冰窟窿里,一进到水里刺骨的寒意让我的腿一下子抽筋了,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时一只温暖的手把我从水里捞了起来。
我喃喃地道:“二哥,我二哥在下面。”
耳边是司马祺焦急的声音:“快,快下去救二皇子。”他替我裹上衣裳,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混身打颤,胸口闷闷的,我知道我的寒毒发作了。司马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施救,然后抱起我就走,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他胸口的衣衫:“不,我不走,我要等二哥。”
司马祺忍不住对我吼道:“再等下去,你也没命了!你认为这么等着有意义吗?”
其实我很清楚,这么冰的水,二哥在水底这么长时间,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我上下牙齿打着颤,忍住眼泪哀求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二哥……我也要亲眼看见二哥…….我不能让二哥就在那冰冷的……湖里。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