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杰在警务公所里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苦苦向霍云帆求救,霍云帆这边本来破不了案也有点着急,如今再加上日日瞧着咫尺天涯的心上爱人周晓京,更添了三分焦躁。
霍云帆焦躁气愤之下,一拍桌子,把明镜参与破案的职员都召集了来,甚至包括沈四喜这样负责记录的文员和金樱藤这样只是整理筛选资料的人。
在职员们眼中,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霍云帆发了一通火,职员们还从来没见过顶头上司如此发飙,只当是乔安琪是名人,这一回的社会压力不同以往,霍先生才会中心如沸。其实这些无端被发火的职员们哪里知道,一百个乔安琪也不会让霍云帆如此沉不住气,真正让冷静端凝的霍朗神探中心如沸的,只是那一个人罢了!
当然,霍云帆也知道,发火不能把真凶找出来,他努力和缓了口气对大家道:“咱们之前也排除了各种可能,这个‘沈自福’一定在乔安琪的亲朋好友之中,而且一定就是账册上被撕掉的那个人,这个人嫌疑极大,我们无论如何要把他找出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上司的心情极其差劲,这个时候万一说错一句话,没得自己先撞在枪口上,虽说霍先生不是那种喜欢乱罚人的上司,可是无端端地招来一顿痛骂,也不值当的。
一瞬间,偌大的一间屋子里,恨不得连掉一根头发都能听见响儿,就在这时,一个轻快地声音响起来:“听了众位同仁的分析,我觉得霍先生与同事们的方向不错,思路也不错,之所以至今没有查出真相的原因,恐怕还是有一些环节出了问题,需知世事虽然相通,却也自有不同之处,咱们依照常理仍旧不能解开真相,只能说明案情与常理相比,有其异处!”这番话说得不急不徐,周晓京暗暗纳罕,这位金樱藤小姐没有做侦探倒真是屈才了,这样临乱不乱的强大心理,还真是少见!
金樱藤虽然说得在理,但连续在外面跑了几天路的职员却难免不服,甚至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只听职员小冯问道:“金小姐这番话说得十分有理,那么依金小姐的高见,这案子到底与常情常理有何不同之处,只消金小姐指点迷津,我们这些人自当赴汤蹈火地去访查就是!”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谦逊,实则有薄责之意,金樱藤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岂能听不出话缝子来,但她依旧不急不躁地笑道:“我不过是个整理资料通融人事的,方才也只是一家之言,至于该怎样破案断案,哪里比得上众位师兄半分?方才的话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冯大哥见谅!”
她自承无才,倒令小冯无话可说了,小冯是个直肠子的人,哪里及得上金小姐的如簧巧舌,登时涨红了脸,不料两人这话题一开,让方才不敢当着霍云帆说话那些人纷纷谈起案子来,一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方原这时也发话了,“依我看,乔安琪这案子的难处就在于她的人际关系过于复杂,众位同仁在查察她的亲友时还须谨慎再谨慎,精细再精细才好!”
身为法医的方原本身就是以精细谨慎著称的,所以在他的眼里,旁人都是不够谨慎,不够精细的。
方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并无责备同仁之意,但明镜的职员们为着乔安琪的案子在外头跑了几天了,几乎累脱了一层皮,这时被上司霍云帆骂了一顿也就罢了,还被方原这样的年轻人数说,一个个更加气闷,于是小冯再次开口:“难道咱们办案不谨慎,你小子天天在家里吹着凉风,喝着闲茶,知道在外头跑路的苦处么?”
方原只在解剖尸体一项上业精于勤,在其它方面却着实有些呆气,尤其他还不擅言辞,哪及得上小冯这些天天在外头跟人打交道的?一时间胸中有话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又觉得无意之中得罪了同事,正自懊恼不已,没想到另有替他打抱不平的来了。
沈四喜脆生生地说道:“冯大哥,方原没有嫌你们不谨慎的意思,前几日方原还私下里跟我说,冯大哥一干人顶着大太阳在外头跑,比我们辛苦十倍呢!”沈四喜在明镜向来人缘好,说上一句半句的好话,小冯等人不但火气全消,且有几个平日与方原不错的,倒觉得方才是小冯错怪人了,周晓京冷眼旁观,见沈四喜说话时,方原却诧异地望着她,又联想到方原那敏于行而讷于言的一贯作风,想来他也不会背地里说这些甜言蜜语的,沈四喜的话分明就是说出来打圆场兼化解矛盾的,不过,效果立竿见影,周晓京心想,沈四喜虽然是凭着亲戚关系来明镜工作的,却丝毫不比其它职员逊色。
沈四喜又说道:“其实方原也并不是吹凉风喝闲茶的人,解剖尸体这样工作,可不是一般人愿做的,不信大家尽可以到街上拉过一个人来问问,叫他在解剖尸体和风餐露宿里头选一样,看看大多数人会怎么选。”
沈四喜说的话,句句发于真心,红苹果一样的圆圆脸上还留着三分稚气,一时说得众人心悦诚服,方原见沈喜为他说话,不住红着脸偷眼去看她,周晓京只在心里暗暗好笑,心想,你如果真喜欢沈小姐,大胆表白不就行了,这样憋在心里不言不语,人家过一百年也不知道呀!
小冯是个实诚人,听了沈四喜地话,惭愧道:“方原,咱们都是一起做事的好兄弟,方才大哥有说不到的地方,你一定海涵!”
方原这才收回一直笼罩在沈四喜身上的目光,讷讷道:“不妨,不妨!”
小冯道:“同仁们也莫怪我说话直,实在是这几日,我们在外头跑的人都累坏了,就说昨天,我们大老远地从浦江跑到宁波去,在宁波瞎撞了一天,饭都没顾得上吃,宁波那边说话咱们又听不大懂,住店的时候,跟人家说我姓‘冯’,人家还问我呢,哪里来个‘瓮先生’呀!”
明镜的职员有一两位是宁波人,一听就知道是宁波口音中,“冯”“瓮”相近,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周晓京清明的脑子突然“瓮”得一声,冯?瓮?她猛然抬起头,升腾起一股柳暗花明的狂喜,不过她立刻发现,眼睛里与她放射出一般神采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霍云帆!
“榴花是哪里人?”
众人一怔,随即有几位灵透的职员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榴宝是哪里人,她的姐姐榴花自然是哪里人了!
周晓京道:“榴宝的浦江话里夹着浙江官话的腔,所以......”
明镜事务所里一位祖籍宁波的职员小孟惊喜道:“没错,无论是浦江话还是宁波话,‘沈自福’这三个音节念出来,的确可以写出许多同音不同字的名字来!就比如咱们沈小姐,若是用浙江官话说,很可能会误听成‘孙小姐’!”
职员们恍然大悟,在婚宴上记录来宾的人,一般只是问一下前来赴宴的人的名字便会写在纸上,若是记录者与所来的亲友认识还好,若是不认识,只听一个名字的读音,写出同音不同字的名字也是平常之事。
如此说来,方才金樱藤那句话倒说对了“依照常理仍旧不能解开的真相,说明案情与常理相比,有其异处”,这同音不同字的来宾记录,可不就是那个“异处”吗?
峰回路转的明镜职员们一下子又充满了干劲,依着‘沈自福’的读音,用浦江官话和浙江官话写了十几个同音的名字,最终,一个熟悉的名字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孙志虎!
小冯响亮地拍了两个手掌,笑道:“没错,就是他,他是乔安琪结婚前的相好之一,不过,这人还有一个身份......”小冯两眼放光地死死盯着这个名字,“他是孙妈妈的儿子!”
周晓京这几日一直在跟着霍云帆去查访那些被筛选出来的重点嫌疑人,对大量的资料却研究得不如其它同事那档细致,这时禁不住发出疑问:“这人兼俱两重身份,按理说应该当做重点来查才是,为什么......”
霍云帆明白她的迷惑,淡淡道:“我们没有查他,是因为第一,他与乔安琪的关系早就断了,其二,事发那晚他**点钟就回了家,他家的邻居租客不止一人与他朝过相,而且他回家之后,又邀了一帮熟人在家里搓麻将,一直搓到凌晨两点,中间只出去上了两趟茅厕,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所以有确切地不在场证明。另外,这个人在一间烟草公司当推销员,薪金微薄,且没有任何外快收入,经济情况应该说不太好,与黑社会亦无联系,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是守法市民,他不具备雇凶杀人的条件!”
霍云帆说着,甩出一张孙志虎的照片来,周晓京一见之下,立刻明白了为何这样一个家境清寒的小职员当初能博得乔安琪的青睐了,孙志虎五官端正细致,长了副惹人怜爱的帅哥模样,且眉眼之处还有三分像陈敬夫,看来这正是乔安琪喜欢的类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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