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我知道周琛是个大坏蛋,秋荻,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们,那就是想保住阿隽和虹虹的命,如果我说了,他会害死阿隽和虹虹的。”干妈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妈,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我已经听出干妈话中有话。
“其实,我不是阿隽的干妈,我是他亲妈,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干妈说。
我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干妈,说不出话来。
“干妈,你这是在开玩笑么,凌隽的生母早就死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对他母亲都一点记忆都没有,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他亲妈?”我说。
干妈的眼泪哗哗直淌,“我怎么会开这种玩笑,我生凌隽的时候,才十七岁多一些,所以我当然没那么老,当年我生下凌隽后,欧阳菲和马意容不下我,千方百计要将我逼死,最后逼得我跳了海,还好我被渔民救起,后来凌正铎让他的好兄弟熊炎炳去寻我的下落,我知道如果回了凌家,我早晚也是个死,所以求熊炎炳回去交差说我已经死了,在熊炎炳的帮助下,我逃到了内地。”
“后来你改嫁了?嫁给了朱原磊?也就是朱虹的爸爸,那个前市长?”我说。
干妈擦了一把眼泪,“是的,凌家实在是容不下我,而且我本来就已经是‘死’了的人,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我因为有学戏剧的底子,在一次演出中认识了朱原磊,当时他只是一个小科长,但他对我很好,我想着反正我回不去了,于是就嫁给了他,我一个女人家,总得有个男人做依靠,我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再次见到隽儿。”
“只是你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多年后,凌隽竟然也来到了万华,但你应该认不出长大后的凌隽的样子吧?是熊炎炳告诉你凌隽是你儿子吗?”我说。
“我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遇上他的,他刚到万华,一口的澳城口音,而且他说他叫凌隽,我一听就知道他是我儿子了,我本来是要和他相认的,但我要是忽然说我是他亲妈,我担心我会吓着他,我想和他把关系拉近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可是后来熊炎炳告诉我,让我不能和凌隽相认,而且让我离开万华,永远的消失,不然他就要害死凌隽,当时阿隽事业才刚刚小有成就,我不敢连累阿隽,只好躲到了乡下,后来他们要我装死,并且把我的失踪说成是我死了,然后硬生生地安在了朱原磊的身上,最后把原磊害死狱中,虹虹也被他们关进了看守所,这些事,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对不起他们……”干妈又哭了起来。
我脑子里越发的糊涂了,但又好像明白了许多的事。
“那你知道是谁害朱虹的爸爸吗?”我说。
“当然是周琛,我以前听凌正铎说过,他们有三个结拜兄弟,一个是正铎,一个是熊炎炳,另外一个就是周琛,那时周琛只是一个小队长,正铎在缅甸寻找投资机会,认识了缅甸的一些武装人员,有一个叫做蒙巴的势力不弱,他为了排挤金三角其他的竞争对手,就经常把对手的消息通过正铎告诉周琛,然后由周琛带队打击那些毒贩,因为得到那些确切情报屡破大案,周琛升得很快,很短的时间就升到了局长,后来有一次他抓了蒙巴的人,蒙巴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放人,他就放了,从此后他就和蒙巴合作,成了蒙巴的合作方,正铎劝他不要和蒙巴走得太近,他听不进去,最后他和正铎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在芸南的那段时间,周琛应该是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后来可能是担心事情早晚败露,于是花钱打点,调离了警察系统。”干妈说。
“于是在熊炎炳的建议下,他瞄上万华市长的位置?所以他要把朱虹的爸爸弄下去?”我说。
“他花了很多钱打点京城方面,调到了万华当副市长,他到任的第一天就请朱原磊吃饭,还要送贵贵礼物。朱原磊是个好官,觉得周琛这个人动机不纯,于是就查了一下他以前在芸南的事,但最后查出什么没有我不清楚,因为那时熊炎炳已经开始逼我离开万华了。”干妈说。
“你知道的事这么多,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你杀了灭口?”我有些疑惑。
“这我也不太清楚,也许熊炎炳是想留下我以后用来要胁隽儿,当时熊炎炳是让我到香城去的,但我没有听他的,我私下躲到了黔贵的山村,那里交通闭塞,通信也不发达,我又改了名字,他们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我,我担心会连累到隽儿,所以就一直躲了起来,我真的是太懦弱了,最后连累了原磊和虹虹,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我的家庭……”
人一但走错了一步,那命运就会发生相应的改变,要想回头太难了,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当然更加内疚,她面对凌隽的时候,就更不敢说真话了,她先是不管凌隽,自己躲回了内地,改嫁了别人,再然后又不管自己的第二任丈夫和女儿的死活,躲了起来,虽然表面上是被逼,是为了保护凌隽,但事实上这个决定又伤害到了朱原磊和朱虹,所以她的两个家庭她都没有尽到义务,最后都被熊炎炳和周琛害得很惨。
这当然不能怪她,但她肯定会自责和内疚,肯定不愿面对。
“这些事情,朱虹知道吗?”我说。
干妈摇头,“她不知道,现在她认为是我和别人合谋害死了她爸爸,她恨我入骨,我和她根本没办法沟通。我也不敢奢求她原谅,我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对不起所有的人,是我害死了原磊,我是一个不祥的人。”
我长叹一口气,命运真是捉弄人,干妈和凌隽都不约而同地逃到万华,这也许是上天安排他们母子重逢的好机会,可周琛又偏偏出现在了这里,周琛一手操纵之下,让万华成了罪域,让这座城市无法无纪,恶棍一手遮天,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周琛手里有权力,加上又有在芸南时积累的财富作为后盾,权和钱有了一样就已经了不得,他两样都有,那当然是可以任他横行了。
难怪我和凌隽当初在万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前市长周琛都有本事能害得他含冤致死,我和凌隽这样的虾米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你后来不告诉我们真相,是担心凌隽会找周琛和熊炎炳复仇,你是担心他斗不过,索性想一直隐瞒下去,对吗?”我说。
“我知道,是我太懦弱了,我本以为只要我躲起来,一切就都会没事了,我从澳城逃到万华,又从万华逃到黔贵,秋荻,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哪有那么坚强的意志能够支撑那么多的劫难,我只想过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安稳生活,但是我却一直都得不到那种生活,我的心开始的时候只是累,后来就差不多是死了,我只想在黔贵的乡村里老死算了,再也不想管这些恩怨纠葛了,你明白吗?”干妈说。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我现在何尝不是心累到想死?那种谁都不能信任,那种无依无靠,那种深刻到骨子里的绝望,真的可以摧垮任何坚强的意思,那种只想逃离的疲惫,我太了解了。
我心里一酸,眼泪也夺眶而出。
“干妈,我明白你的累,这不能怪你,是命运太过残酷,我们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们真的受不了那么多的折磨,我们的能力本来就很有限,我们根本无力去照顾好每一个人的感受,也没有力量去保证每一个人的平安。”
我心里难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放手吧秋荻,我们不和他斗了,不要让我们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让那些恩怨都过去吧,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干妈说。
我知道,她还是担心我和凌隽不是周琛的对手,她不想我们有事,所以才决定现身出来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
“可是干妈,我们现在又面临新的问题,我三叔说,是凌隽害死了我爸,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我想请你替我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害死我爸,你是他亲妈,我相信他会和你说实话。”我说。
“阿隽去哪了?你和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闹别扭呢?我真的没有勇气和他相认,能不能请你转告他这些事,他那么小我就抛下了他自己逃了,他肯定不会和我相认的。”干妈说。
我无言以对,我也不知道凌隽现在去哪了,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很无助了,但没想到干妈也和我一样无助,她甚至都没有勇气面对她的亲生儿子。
“我昨晚和他吵了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在家等一会,他应该会回来的,他也许只是去公司了。”我说。
“一定要告诉阿隽,不要再和周琛斗了,我这一段时间在京城活动,在陈先生的帮助之下,我已经写了材料交给相关部门,相信会有人调查周琛的,相信周琛会有恶报的,让凌隽就不要和他斗下去了。”干妈说。
我心里一叹,干妈其实还是不是很了解他的亲生儿子,凌隽如果知道朱虹是他亲妹妹,他一定会替朱虹报仇,这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