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尚云鹏再次一个人独自走掉,我没收了他的钱包和他随身带着的包袱,那里面有医生给他的药丸。
只要没有钱包,他就哪里也去不了,更何况他需要吃药,不然他的病没办法好,这也算是釜底抽薪的狠招,彻底防止他再次逃跑。
我像橡皮糖一样的粘着他,不许他单独出去,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苦笑:“濛濛,求放过!”
我断然拒绝:“门都没有!你休想逃掉,除非哪天你的病好了,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病!我只是暂时失聪和有间歇性失忆,我会好起来的。你赶紧回万华去帮忙,你可是振威的副总,现在多事之秋,你应该在万华帮嫂子分忧,而不是在这里粘着我!”他大声说。
他自己听不见,说话却是大声的很,他是长时间听不见所以不知道自己说话很大声,还是有意要凶我?
但我根本不惧,“你休想摆脱我!如果秋荻姐他们知道你现在的状况,肯定也会同意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啊,我要提醒你,你最好不要一个人跑,因为你的钱包就在我手上,你的药也在我手上,你跑不掉的。”
他仰天长叹:“没想到我尚云鹏竟然也会有受制于一个女人的时候,果然是红颜祸水。”
我得意地笑:“此言差矣,我是要照顾你,不是要祸害你,红颜不假,祸水未必。”
“那如果我一直好不起来怎么办?你就这样一直跟着我,不回万华了?”尚云鹏问。
“你一天不好,我就粘着你一天,你一辈子不好,我就一辈子粘着你,你听不见,又会失忆,哪天你要是彻底想不起来了,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多可怜,我得照顾你。”我说。
就算是白痴,只要说起一辈子的事,恐怕也能听得出来是一种暗示了。
尚云鹏却没有积极回应,良久他才说:“濛濛,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你是除了隽哥和嫂子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只是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好,或者是什么时候好,我担心我会拖累你,所以……”
说到这里,他没有说下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其实他明白我的心意,只是他现在这种现状,不可能会和我在一起,如果他好了,也许会考虑和我在一起,如果好不了,那就不耽误我。
“其实我也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妈妈进去以后,我一直没有安全感,直到遇到了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会为了我用匕首刺自己,而且还刺得眉头都不皱。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你会保护我,每一次我遇上麻烦,你都会出现。”我说。
“你是律师,有大好的前途,其实你不用守着我这个聋子,我都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我的世界是无声的,但是因为无声,所以让我更安静,我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挺好,如果你跟着我,那你的前途就毁了。”尚云鹏说。
“我不在乎什么前途,而且我本身也不认为和你们在一起没有前途,你重情义,又很能干,是优秀的人,我相信你的耳朵会好的,失忆也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撵我走,再说了,你也撵不走!”我说。
“那你想怎样?”他问。
“不想怎样,你去哪我就去哪,咱俩现在有车,正好把江湖恩怨放在一边,先到处游山玩水一番,等你康复了我们再回去处理那些事。”我说。
“好像我没有选择?”他说。
“没有。”我答。
“行,那我带你去看我以前走过的我认为漂亮的地方,去看看那些孩子,只是我们要处处小心,别让警察把我给逮着了才行。”尚云鹏说。
“你放心吧,现在警方也没有发通缉令,可能隽哥他们起了作用,隽哥经营这么多年,能量当然也不简单,这里天高皇帝远,应该没人认出我们来,我认为我们是安全的,我们少在城里转悠,多去乡镇山村,就更安全了。”我说。
“行,那就这样,不过在外你要听我的,你不能擅自作主。”尚云鹏说。
我马上反对:“那也得看什么事!该我作主的还是我作主!还有,我知道你是老江湖,你要是想甩掉我,你随便使个什么手段就把我甩了,我可警告你,你如果这样做,我就去死!”
他无奈摇头:“天下女人都一样,就那么几招,动不动以死相逼,真没劲。”
“我可不是说着玩的,前不久你出事以后,你的兄弟要四处找海哥,结果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去见了你的兄弟,他们都叫我大嫂!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你可不能不负责任!”我黑着脸说。
“这都要负责任?就他们叫你一声大嫂,我就得负起责任?这是什么道理?”他一脸无奈。
“那当然得负起责任!我骆濛在万华的律师界排名前二十位,现在又是振威的副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怎么能始乱终弃?”我心里暗自得意。
这几年律师也算没白干,要说其他的不行,要耍嘴皮子,那肯定比尚云鹏强。
“我始乱终弃?这是从何说起?骆律师,不是说凡事要讲证据吗?你这怎么信口雌黄呢?”他瞪着我说。
“现在所有人都认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你的兄弟也叫了嫂子,而且隽哥他们也知道我来找你了,我们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谁知道我们是清白的?如果你把我扔下了,那他们会怎么看我?你尚云鹏可是江湖大哥,你不能这样不仁不义吧?”
我毫不犹豫地把我所能想到的大帽子胡乱就向他扣了下去,管他有理没理,先扣了再说,总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能让他想办法甩掉我。
“你这是讹上我了?”他说。
“别说得这么难听,谁讹谁还不一定呢,总之你现在对我负有责任,你不能想办法摆脱我。”
我虽然表面理直气壮,但其实心里虚得厉害。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耍赖,做律师本来就要讲逻辑讲证据,但我现在完全就是耍嘴皮,什么证据什么逻辑的都让它见鬼去,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赖在尚云鹏身边。
“算你狠。”他恨恨地说了三个字。
我心里暗笑,心想江湖大哥也不过如此,在我小女子面前也束手无策。
“你干嘛去?”我说。
“再开一件间房睡觉啊!我两夜没睡好了,我需要睡觉。”他说。
“你就在这里睡,这不两张床么?你睡另外一张就行,我俩必须要长期保持住一个房间,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不然我怀疑你会逃跑!”我赶紧说。
“这不好吧大律师?孤男寡女共住一个房间?我倒无所谓,只怕以后传出去对你不好啊。”尚云鹏说。
“我的名声反正已经让你败坏了,我也无所谓了,我知道你是君子,我们各睡各的就行,难道你大男人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我说。
这话说得有点太火爆了,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他冷笑:“行,你不怕,我更不怕。”
其实倒不是想要和他怎样,主要还是担心他,他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也不知道,而且会间歇失忆,如果我不在,担心他会自己一个人溜达出去,然后再也找不到路回来。
缘份很奇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为我创造了和尚云鹏相处的良机。要不是他出了事,我不会千里来寻他,要不是他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忆和失聪,我也不好意思赖在他身边不走,尚云鹏的不幸,却让我和他突然就绑在了一起。
开始的的几天,他对于我如影随形表现得极为不满,甚至出现狂躁性绪,他一向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女人,所以不受人管,我在他身边,却处处限制他,而且还粘得很紧,让他非常不适应。
还好他是君子,再是生气和不耐烦都会忍住,实在太烦的时候,他就背过身去,因为他一背过身去,就不知道我说什么了,我再是喋喋不休他也可以当没事一样,这一招是真绝,他倒是安静了,有时却把我气得不行。
以前秋获姐跟我说,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感情再好,也会有冲突,因为两个不同的个体要习惯同一种生活,本来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但是争执和博弈中感情也会慢慢增加。我和尚云鹏现在也是这样,他慢慢地适应了身边有个女人缠着他,监督他吃药,控制他吸烟的数量,逼着他和我一起吃他不喜欢吃的甜点等等。
尚云鹏劫难,竟然成就了我和他渡长假的时光,他带着我去那些偏远的山村,看那些皮肤晒得比他还要黑的孩子们,听他们朗朗的读书声,看他们在简陋的操场上踢已经漏气了的破足球。
听他们叫尚云鹏叔叔,却叫我姐姐,然后看尚云鹏皱眉,我则大笑。
苦难中也有幸福。我们一起开车驶过乡间,看夕阳西下,看新月如钩。
我确定,这是我长大以来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