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夜里,我经常梦见凌隽,他总是在梦里对我说一些鼓励的话,让我好好活着,让我不要放弃,每次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又分是空空的。
我有时甚至梦见他在吻我,感觉还非常的真切。
因为梦里有凌隽那些话的鼓励,我竟然真的好了起来,面色开始变得红润,吃东西也开始有了胃口,几天后,郎林说我可以出院了。
但我不同意出院,我赖在医院里不走的原因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清楚,我担心我一但出院了,梦里就见不到凌隽了,所以我要住下来,就算是梦里能够相见,聊慰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我又赖了三天之后,郎林终于亲自来和我谈话了。
“齐小姐,你还是出院……”
“郎医生,我不想出院,我的病还没有好,我现在不能出院,再说了,该付的住院费我一分不少地付给你,你凭什么要撵我走啊?”我继续赖。
郎林面露难色,他一向都忌惮我,就算是我现在病得枯瘦如柴,他还是惧我,他对付我这样的女子,一向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不是钱的问题,我的诊所病患太多,很多病人没有床位,那些可都是重症重人,不住院治疗是不行的,你明明康复了,却还要占着床位,这样会造成资源的浪费。”郎林说。
“谁说我好了?我根本没有好,身上疼得厉害。”我装着痛苦的样子说。
“别闹了齐小姐,我是医生,你的病好没好我还不知道吗?我这诊所又不是五星级宾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住呢?”郎林说。
我心里一阵黯然,我当然可能告诉他,我之所以喜欢住在这,是因为我在这里可以梦见凌隽,能够和他在梦里相会。
郎林见我沉默不语,以为他是说话太重,赶紧又柔声哄我:“齐小姐,我其实一点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医院这种地方能不住就不住,住长了会影响你的健康,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叹了口气,心想也是,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医院里,我总得面对梦醒的时候,“好吧,我这就出院。”
“谢谢齐小姐了,谢谢你的体谅我们。”郎林说。
我勉强笑道:“谢什么呀,应该是我谢谢你治好我的病才对。”
邹兴和阿芳将我接回家后,我真的就再也没有梦到过凌隽。
警方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凌隽的搜寻,凌隽这个名字也慢慢地被人们遗忘,万华市每天都在发生那么多的新鲜事,谁也不会总是记着凌隽的事。
只有我没有忘,我也永远不会忘,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我终究是忘不掉那个曾经欺负过我的混蛋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最近我总会念起起这首苏轼悼亡妻的词,然后想起凌隽,想起所有离我而去的亲人。
常常独自坐琴房里弹琴,总是幻想凌隽站在琴房门口听我弹琴。想起他不止一次地要求我为他弹奏一曲,但我为了和他作对,就偏不弹给他听,他没有办法,只好躲在琴房外面偷听。
要是早知道会成今天的局面,我本应该好好地弹一曲给他听的。我其实心里一直深爱着他,只是我们之间总是彼此折磨,没有好好地表达彼此的爱意。
人总是在一段时光里追悔另一段时光,在一段过错里懊恼另一段过错。那时我后悔没有在爸爸在世时好好练琴让他开心,现在我又开始后悔在凌隽还在时没有好好为他弹奏一曲,我们总是在追悔中度过,却不知珍惜眼前从指尖流逝的每一寸时光。
失去后才知道珍贵,才后悔没有珍惜,是人类最容易犯的,也最喜欢犯的错。没有之一。
阿芳见我闷闷地整日弹琴,生怕我又相思成疾,劝我出去走走。
我答应了阿芳,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在梦里继续见到凌隽,我要阿芳陪我到白鱼山归照寺去烧香拜佛,祈求佛祖能让我在梦里再次见到凌隽。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和邹兴还有阿芳向白鱼山出发。
白鱼山松涛依旧,古老的白岩石沉默地注视着来往的香客,归照寺里传来钟声和诵经的声音,我心里忽然静了下来。
买香进寺,我在菩萨像前久跪不起,心里默念:保佑轩儿健康成长,保佑我能梦里再次见到凌隽。
“哟,这不是秋荻嘛?你怎么也来求佛了?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用求佛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抬头一看,是叶晴。
真是冤家路窄,连烧个香也会遇上叶晴,不过我丝毫没有和她吵架的兴趣,我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离开佛堂。
放生池旁是一个大大的香炉,我将香点燃插在香炉里。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叶晴竟然又跟着出来了。
“站住,齐秋荻,我和你说话呢,老朋友见面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叶晴说。
我压根就没有看她,和阿芳继续往寺外走。
走到门外,我看到候在外面的周进尺,他竟然会陪叶晴来烧香,这倒让我很是意外,他坐在寺外供游人休息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抽烟,气势很足。
身边还站着两个男子,那应该是他的随从,那些人,本来是凌隽的手下,现在凌隽没了,就都成了周进尺的人了。
“哟呵,这不齐小姐嘛,幸会幸会。”
周进尺真是那种满脸堆笑的恶狗,他的笑意随时都堆在脸上,一副谦卑的样子,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尊敬我呢。
我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我不想和他发生任何纠葛,我实在没心情。
“进尺,快拦住她,她踢我肚子,唉哟,我恐怕是要流产了,这个臭女人竟然踢我肚子,我的孩子恐怕是要没了……”叶晴捂着小腹,满脸痛苦的样子。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叶晴这是怀了周进尺的孩子了,所以周进尺才会陪她来烧香还愿。
只是我和阿芳都没有碰叶晴,我几时踢她的肚子了?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就算有深仇,我也不会恶毒到害她孩子的地步,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
“什么?齐秋荻,你竟然敢伤我的孩子?!”
周进尺脸上一直堆着的笑终于不见了,他露出了他狰狞的本来面目,他一把抓住我,一嘴巴向我扇了过来。
我最近一直狂掉肉,加上又生病,哪里经得起他这一势大力深的耳光,一耳光抽得我眼冒金星,直接摔倒在地。
“太太,你怎么样。”阿芳赶紧过来扶我。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准备爬起来。
“打死她!打死这个臭女人,现在她老公死了,你还怕她什么?她想毁了你的孩子,想让你断子绝孙呢。”叶晴继续在旁边继续添油加醋。
“我们家太太根本没有理你,她话都没跟你说,哪里就踢你了?你分明就是血口喷人!”阿芳气愤地辩解。
我挥手止住了阿芳:“阿芳,不要和这对狗男女说话,不要解释,这个男人是凌隽以前养的一条狗,现在作恶了,还是一条狗,你和他说话,会失了你的身份,她说我踢了我就踢了,他们这样的人,不用我踢,都会断子绝孙的。”
“臭娘们,你还敢嘴硬!我他妈就是一条狗,但我咬死了凌隽,今天也可以随时咬死你,你信吗?”周进尺走过来,一脚踢开阿芳,伸出一只脚踩在我头上,我被他踩得脸贴地,脑袋嗡嗡作响。
以前凌隽只是关在看守所的时候,周进尺毕竟还是担心凌隽有一天会被放出来,但现在凌隽死了,周进尺是彻底的没有任何忌惮了。
阿芳见周进尺踩我,扑过来要帮我,被周进尺飞起一脚踢倒在地。
wWW ▲ttκǎ n ▲c○ “周进尺,你这条狗,你敢承认凌隽是你害死的吗?”我冷笑道。
“我可没有这样说,你休想拉我上套,我要是承认凌隽是我害死的,那警察会找我麻烦的,所以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死心吧。”周进尺更用力地踩住了我的头。
“谅你也没有那本事,你就只有欺负女人,在凌隽面前,你永远都只是一条狗。”我说。
“臭娘们,都这样了你还嘴硬,我今天就把你的头踩扁,看凌隽变成鬼还能将我怎样?哈哈哈,我就欺负他的女人了,怎么的了?”周进尺得意地大笑。
周围远远地站着一群游客围观,看到我被周进尺踩在脚下,并没有人过来帮忙,别说帮忙了,连围观他们都是远远的,也没有人拿出电话要报警的意思。
我的脸被周进尺踩在地上硌得生疼,我头已经发晕。
“放开她。”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把眼睛努力地往上看,但因被周进尺踩得太死,头抬不起来,只看到了一双脚。
但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谁呀?敢管我的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周进尺喝道。
“我是她表哥,我知道你是谁,她刚才不是说了嘛,你是他们家的一条狗。”沙哑的声音说。
我想起来了,这是妈妈的葬礼上出现的那个相貌丑陋的表哥,身形极像凌隽的男人。
“表哥?你是他奸夫吧?他刚死了老公,身体上肯定正饥渴呢,饥不择食就找了你这么一个丑男人来败火?凌隽要是知道他老婆被你这样的货色睡了,那在地下也要被气得再死一次了……”
周进尺的话没有说完,他的脚已经离开了我的头,他显然是受到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