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被她的话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他闭了闭眼睛,说,“太太,我知道您也苦,但是萧总这些年兴许比您还苦呢?”
“你离开的时候走的干净,我知道你很绝望,萧总将您拒之门外,他不见您,可是那本来就不是他的初衷,他也是一个男人,有血有肉,当知道你们之间隔着一条无辜的人命他心里自然不好受,他哪能那么快恢复如常面对您呢?”
安言心累的很,身体缓缓靠着墙壁,紧紧闭上眼睛。
乔洛心里也有不忍,但是到如今,他不将萧景那些不为她知的过往讲出来安言对萧景的抵触就多一层。
“太太,知道您走的那天,萧总整整一天都没有缓过劲来,您托律师将离婚协议送到他手中,萧总当时人都是懵的,那个时候,我眼中的萧总……他很震惊,也很茫然,我觉得,他甚至都没有想到会有离婚证书这一回事,还是他签了字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跟您离婚——”
“接着他回萧山别墅找您,您不在,您将别墅里的佣人全部都清空了,包括你喜欢的那些树也给砍了, 给萧总的心里造成了重创,但他始终不能接受您已经离开这个事实。”
“您给他留的纸条他给我看了好多次,那么一个骄矜岑冷的男人,因为妻子不在了,所以什么形象都不顾了,他甚至能当着我的面看到跟你有关的任何东西就流泪,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相信您已经走了。”
“我经常早上萧山别墅,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么?”
安言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是几近抓狂般的冷漠,她其实并不想听乔洛说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就算他真的后悔了,他悔的恨不得杀了自己,但在她身上碾压过去的伤痛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她撑了撑眼皮,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你是他的特助,你跟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你当然是无条件洗白他。”
乔洛心里滑过悲凉,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么?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悲悯,继续保持方才的语气道,“我去的时候萧总正在厨房做早餐,我就在客厅里等他……等他出来的时候,我起身,他看了我一眼,眯起眼睛对我说,他上去叫安言下来吃早餐,叫我再坐会儿……”
似乎是真的回忆到了触动乔洛的地方,他原本平淡的没什么起伏的嗓音开始慢慢地变低,变得哽咽,“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萧总病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等他下来,我就站在餐厅里旁边,他跟没看到我一样,给坐在椅子上的’您‘盛粥,嘱咐您今天早上不可以挑食……”
“我当时想拆穿他,但我忍住了,萧总从来没有在公司犯过错,工作上他依旧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老板,只是回到这里,他变得病态,他仿佛还处在您还在的时候。”
安言掐着手指,心悸的厉害,乔洛越说,她心里就越难受。
她很想让乔洛住口,但是属于他的声音就那么在自己耳边饶,怎么都挥之不去。
乔洛笑了一下,“太太,哪有人能够保持这种状态一直这么下去,当警察通知我去看守所领人时,我才猛然惊觉,萧总这种状态是不对的……”
在听到乔洛说去看守所领人,安言猛地一惊,看着乔洛。
“您将房子卖了,那天房屋主人带着人来清理家具,萧总跟气急败坏地跟那群人打了起来,他将所有的人都揍了。”停顿了下,乔洛继续说,“我开始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也就是他异常清醒的时候跟他说,您离开了,您或许已经死了,但他不信,像第一次一样,就算听到了枪声,他最后也不愿意给您立衣冠冢,因为在他心里,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我已经叫不醒他了,萧总彻底变了,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思念您——”
乔洛不再看着安言,而是专心回忆,眼神有些缥缈,“那是在一个校园开发案上,好像您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萧总那天,看到您学生时期的照片当着我们所有人泪流满面。”
安言有点记忆,她在他那本书里看到过那张照片,她唇轻轻翕动,骤然想想到了什么一样,低声问他,“我有个问题,我走的时候带走了我们结婚证上的照片,那照片……前些日子我在他衣服里发现了。”
这件事情她一直憋在心里,什么都没问,一是不想,二是她的确怕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将某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悉数剖开摆在她面前。
乔洛怔了怔,拧着眉看着她,“太太,萧总真的比您要痛苦,走了的人就算死了那也是自己潇洒的走,但活着牵挂你的人却要一辈子活在痛苦悔恨跟纠结中,以前那些隔阂,到如今这个份上,难道您还不能够释怀吗?他也为您付出了很多。”
一阵沉默,安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很多纷乱的东西,漫天的大雪,白色的雾。
乔洛紧紧盯着她,当看到安言睁开眼睛时,心里松了口气,以为她松动了,却没有想到, 只听到她说,“我待在他身边我会死,乔洛,你现在让我走,在他不知道之前,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回来,时间总会治愈一切,这世界没了谁明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但是乔洛挡在她面前,对她一阵失望,心里悲痛,他竟不知道安言的心竟然真的这么冷,像一块怎么暖都暖不热的石头。
“太太,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当年萧总为了您将萧山别墅所有被您砍掉的树给种回来,甚至不惜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将温城很多地方的行道树都换了,只为了您有一天回来能够看到……找不到您,他吞安眠药,差点死了,醒来后人就疯了,他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些您的都不知道的,但您不能否认当初他的确为了你做了这么多!”
乔洛扯住安言的手臂,不管她是什么状态,将这些话一股脑地往她脑袋里倾倒,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更多。
“安森集团他都不要了,您去了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他漫无目的,满世界地找你,你能想象到那种绝望吗?”
所以即便他扔下正逐渐陷入危机当中的安森集团乔洛都不曾怪过他,萧景是带着理智的疯,他所有的信念只剩下安言。
安言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可乔洛那些极其沉重的字眼偏偏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她脑海中,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那一年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事情,但他因为找你,腿也落下了旧疾,在起风或者是下雨寒冷的天气他的腿会很疼,像风湿,但某些时候比风湿还要严重,前几次,他有一回疼的受不了就去了医院,当天还住了一晚上,但他不让我们告诉您,你看看,一路走来,太太,您将萧总便变成了什么样?!”
“他也是人,他爱你却不敢爱你,一边是宋子初,一边是您,您要他怎么选?当他决定要跟您好好在一起的时候,宋小姐出事了,命运从来都没有给他任何选择和两全的机会,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管不顾,理智终于被情感战胜,是您将他活活给逼疯的!”
是她将他逼疯的吗?
萧景是那么成熟稳重的人,有谁能够逼疯他?
安言摇头,一边挣开乔洛的手指,话语已经几近语无伦次,“所以你要强行道德绑架是不是?你说的这些是我让他做的吗?他大可以在我离开之后安安稳稳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了无牵挂地过他的好日子,什么都忘记就好了,等到什么都没了才站出来扮演深情丈夫好男人……那早在干嘛了?”
“但是太太,假设没有你,难道这一切会发生吗?他因为你变得病态,即使没有机票在这种大雪的天气回来不了也想方设法冒着赴死的危险也要坐私人飞机回来,这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安言一双眼睛干涉到不行,她真是觉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限度的,而此刻,她已经隐隐到了临界点了。
她抓住乔洛话里某个字眼就冲他吼道,“没有我这些都不会发生,那你现在就让我消失,让我走的远远的!我欠了霍景衍很多,你将霍橘生放了,然后让我离开,你们萧总依旧是那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安森集团以后姓萧还是姓什么阿猫阿狗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而我手里有他这些年做事的证据,乔洛,你信不信我将这些全部曝出去?!”
这些话完完全全是凭她的本能讲出来的,基本上没有经过大脑过,所以当乔洛猛然听到她这句话,脸上涌上极度震诧异的表情。
似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萧景产生出这种想法,为了离开,宁愿将萧总推入火坑。
乔洛倏然放开她的手指,冷酷的面庞上绽放朝残忍的笑,“没想到您真的能这么狠……都这样了您竟然还要想着置他于死地……您要救走那个女人,您自己还要离开,”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上膛,枪口朝着自己,枪托对着她,“我是没打算要对霍橘生做什么,如果您真的要走的话,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我用我的命来换你离开,反正我的命不值钱,您随便拿去。”
安言手指在不住地发颤,视线一阵模糊,干涩的眼睛被什么液体充斥着,但眼前的东西就像豺狼虎豹,她连看都不想看。
乔洛却还在笑,“太太,要么我们就一起等着萧总回来,要么您就杀了我……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您离开了。”
当霍景衍听到安言的尖叫冲到楼上去时,刚好看到她扔掉手中的枪,尽管没发生什么事情,但枪子儿不长眼睛,霍景衍还是立马跑了过去,“怎么回事?”
安言是肯定不可能有枪的,递枪的那个人肯定是乔洛。
乔洛抬眸漠然地看了霍景衍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安言却倏然间抓住霍景衍的手臂,嗓音断断续续,“霍景衍,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害的!我现在救不了霍橘生,我自己也走不成了。”
“霍景衍,我当初经受过什么你很清楚,你今天是怎么忍心让我留下来的?那些午夜梦回里,盘旋在我脑海中的东西难道要我自己跟他们说是吗?”
霍景衍看着安言此刻如此激动, 他心里其实挺有触动,但是想到霍橘生……他也没有办法。
加上萧景说的对,有心魔不应该逃避,而是治疗它。
他抿着唇,低头静静地望着她,看着放在自己衣服上这五根异常纤细的手指,霍景衍抬起手指摸上她的发顶,“安言,有些时候逃避不是办法,你病的严重,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像你说的,有午夜梦回这种事情你去哪儿能躲呢?”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看着他,“霍景衍,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安言,我没有,橘生真的受伤了。”
乔洛看着他们之间,有些话他不是太明白,现在是下午三点多,萧总是昨天凌晨两点左右的飞机,按照道理来讲人应该快到了。
但此刻的安言没人能够镇得住,乔洛不敢对安言动手,只能霍景衍拉着她,两个人在二楼的楼梯口挣扎着。
乔洛自然害怕安言受伤,可此时谁靠近她都没用,她猩红着双眼,理智全无,“想害死我吗?”
霍景衍心里一阵无力,“你冷静点安言,是我不对,我没看好橘生,是我的错,我跟乔特助商量一下,我让你走。”
他不过想做做样子,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发现安言捡了刚才被她扔到地上的手枪,“太太!”
等乔洛发现时,已经迟了,只能看着安言身体贴墙站着,手中的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笑容虚晃,看着乔洛,“乔特助,将路让开。”
“安言,你先把枪放下!”霍景衍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盯着她。
“让开!”
乔洛看着她,心里滑过丝丝缕缕的悲凉,目光亦是,嗓音放轻,“太太,真的非要这样不可——”
“我说了几遍不要这么叫我?!”安言直接打断她的话,下一秒,“嘭”地一声,安言没给任何人反应,托着枪直接朝着二楼的玻璃窗户开了一枪,顿时,那扇窗户瞬间碎裂成细碎的玻璃片,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强大的后坐力让安言微微踉跄了下,她重新看着乔洛跟霍景衍,“现在能让了吗?这次是窗户,那下次就不知道是我还是你们任何人了。”
霍景衍冲安言摇头,“安言,你先听我的话,我们冷静点儿啊,不过就是一个萧景,应该还至于让你失控,你先将枪扔了,我马上带你走。”
“不行。”乔洛斩钉截铁地看着安言,并且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她走过来,“太——”
“你住口!”安言望着桥路,面上露出惨烈的笑容,“乔洛,任何事情都不能强求,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没道理你到如今都没能明白,你为萧景做的到此为止吧,我走了。”
……
茯苓听到枪声时,心脏都悬起来了,可是副驾驶上的男人脸色绷着没有丝毫松动,茯苓咬着牙,心里乱成一团。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明明有时间休息,可萧先生却没怎么休息,他心里放不下安言,害怕她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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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我觉得我是在讲人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