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从外面回来,先是询问了下父亲的情况,随后坐下,守在病床边。
“你去哪儿了?”沈素心问他。她担心着儿子,这种时候他急着出去,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
“去见了个朋友。”秦朗答完,看了一眼对面的秦深。他正端坐着,表情淡然,没有任何的异样。
秦朗的目光还未从他身上移开,秦深却抬眼和他对视上。
“我们不能都在这耗着,你陪阿姨先回去吧。我今晚守在这,你明天再来换班。”
“我今晚也留在这儿。”秦朗固执的说。
秦深感觉那个天天跟在他屁股后转的男孩似乎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是不管他刚刚去做了什么,或是以后要做什么,他都会继续守护他,和他一样的不离不弃。
“那你先送阿姨回家,休息一会儿再回来吧!”
“你还没吃饭吧?我出去买点吃的给你?”
“不用了,我不饿。”
两人正说着,秦深的电话响了。看了眼号码,是陈旭打来的,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袭来。起身走到窗边,低声应答。
虽然他极力控制着,可紧张到变了音的语调还是招来秦朗的关注。见他后背也因紧张而绷紧,秦朗不安的上前问他:“什么事?”
秦深回头,面上的表情极不自然,手紧紧的攥着手机。
“没什么,陆依那边有点事,我过去看下。”说着便往外走。
秦朗注意到他的手在抖,步伐也显得僵硬,料定不是小事。追上去说:“我和你一起去。”
秦深脚步没停,只不容质疑的制止他,“你留下照顾爸。”
从停车场倒车出来时,差点撞上后面要进车位的车子。秦深狠狠的捶了下方向盘,骂了一句。又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才开车出来。
陈旭在电话里只仓促的说:陆依出事了,你快来。没原因,没结果的,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以陈旭的个性,他应该会详尽的描述一番。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他都失常了?秦深不由得怕起来。
按陈旭发来的地址,到了所在的楼层找寻,转眼间看到陈旭和张佳雯站在一起。秦深喊了陈旭一声,两人同时转身,满身是血的佳雯令秦深顷刻间滞住。好在双腿还有记忆,不受控制的朝他们走过去。
“没事吧?”秦深问张佳雯。
佳雯看着他,悲戚的摇头。秦深不知道她摇头是意味着自己没事,还是陆依没事。怪他问的不清楚,他想要知道的是陆依现在怎样。
“陆依被周敬山刺伤了,正在里面手术。”旁边的陈旭向他解释道。
那么张佳雯身上的血都来自陆依,秦深不敢想象是伤到什么程度才会弄成这样。感觉心被拧成一团,人也恍惚间失了神志。
“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佳雯带着哭腔说,“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样。”
秦深怔怔的站着,似乎没听到佳雯的话,好一阵子才找回意识,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
陈旭拍拍他的肩,说:“别担心,救治很及时,不会有事的。”
秦深又点点头。过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两人说:“你们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儿等着就行。”
佳雯拉着陈旭一起离开,小声说:“我们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下。”
两人刚走开,秦深便两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
他希望陆依没事,可世间事往往总是事与愿违,越抱希望就越容易失望。于是他连希望都不敢有,只能呆呆坐着,放空自己。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等了几个小时后,陆依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秦深本想上前好好看看她,她却被几人围着送去病房,他也只能麻木的跟去。
病房里医生护士一大群,正和陈旭聊着伤情。秦深挤到病床边,看着躺在那里的陆依。她脸上没一丝血色,虚弱得像是没有呼吸。秦深下意识的伸手试了试她的气息,确认她还活着,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旁边陈旭和医生的谈话,一字不落的传到耳边:伤在腹部,伤口极深,失血过多,现在情况稳定。秦深听得胆颤心惊。
医生刚走,又进来几个人,听起来都是陆依的同事,陈旭对他们复述一遍伤情。接下来,一波又一波的同事陆陆续续进来探望,陈旭不耐其烦的的叙述。另一边还要和医生护士不时的沟通情况,这样一直陪着忙到深夜。
“幸亏佳雯发现的早,才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周敬山已经被警方控制了。”陈旭把得来的消息转告秦深,“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医院安排了专人陪护。”
“不用麻烦人家了,我留在这儿就可以。”
陈旭知道劝不动他,也就作罢。“那我先回去了。”
秦深送他出来,赶在他离开前,对他说了声“谢谢”。
陈旭愣了一下,笑着回他,“谢什么谢,有事打我电话。”
秦深打心底感激他。如果不是他,今天这种情形,他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一直以来,他只是把陈旭当做是旧同学,背地里还嫌弃过他的口无遮拦。但其实,他这个人既实在又热心肠,值得深交。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秦深坐在陆依身旁,眼睛凝视着她,脑子里追溯着事情是如何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最后想通,这事不怪周敬山,因为你没法要求一个没人性的人去做人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
陆依夜里醒过来一次,疼得哼了几声又沉沉的睡去。等到早上再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还和来查房的同事笑谈了几句。
“你回去帮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吧,顺便带点粥回来,我真有点饿了。”陆依对秦深说。
从她醒来,就看他魂不守舍的。陆依觉得是医院的氛围太过压抑,想让他出去透透气。
秦深沉默的看着她,深情又不舍的,整个早晨都是这种眼神。
陆依笑了,说:“我没事的,这边有人照看,你去吧,真的没事。”
秦深颔首,依旧沉默着。他有点怪怪的,陆依以为是接连的打击把他吓傻了。不过,任谁摊上这么两桩事也都会傻掉的。陆依扬起脸,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作为鼓励。
秦深记得医生的交待,她目前只能进食流质食物,比如稀粥。他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干脆决定回去自己煮。
手机里有现成的教程,家里又有专用的器具,原来做饭并没有想象的难。他以前竟觉得这是他一生都难掌握的技能。或许方小敏的那套理论是对的,从前是他不够用心。
粥的火候有点欠,又没放糖,淡的没味。陆依却喝得啧啧赞叹:“第一次做就这么完美,你很有天赋啊!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喝到你煮的粥,我死而无憾了。”
正喂她喝粥的秦深脸色突然暗淡了下来,“别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陆依撇嘴抗议,“你也太没情趣了。这时候你应该说‘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这才是标准答案,知道吗?”
秦深低头看着手里的粥,他倒是想天天给她做,可是……
“依依,我们分开吧。”他的声音低到几乎无法听清。
“你说什么?”陆依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刺激她,可秦深不敢再等下去,多一天都不敢等。
放下手里的餐盒,用掌根揉揉了湿润的眼。秦深哽咽着低声道:“凡是我在乎的人,最终都会离开我。先是我妈,然后朝颜,现在,秦朗、我爸还有你……”
“依依,我怕了,真的怕了。如果和我爱的人,注定只能生离或死别,我情愿选择生离。我以后可以不再见你,一辈子都不见。只要知道你在哪里,过的很好,就知足了……”
房间里充斥着抽泣声,来自秦深的。他紧抱着双臂,身体颤抖着,却抑制不住哭声溢出。
陆依忍着伤口的痛,把他揽入怀里,抚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安慰他:“不会的,没人会离开你。秦朗不会,你爸也不会,我更不可能。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秦深哭得更凶,趴在她怀里,像个孩子,放任自己痛快的哭上一场。
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就算裹上坚冰,护上精钢,它依旧是柔软脆弱的,受不得伤,更经不住吓。
陆依就这样抱着他,安抚着。许久之后,秦深才平复下来,起身去了洗手间洗脸。
等到他从洗手间出来,见陆依正拿着他的手机发呆。
“怎么了?”
陆依抬头看他,“秦朗刚打电话过来。”
“我爸他……?”
陆依笑着朝他点头,“他醒了。”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看看呐!”陆依催他。
秦深拿了手机和钥匙,刚要走,又转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等他离开,陆依长吁一口气,想他应该不会再提分开的事了。伤口疼得难忍,现在她只想打上一针止痛针,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