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的命令,七年前,她的父亲就会不离开她,流放宁古塔,从而导致她七年孤苦无依,备受欺凌;若不是他生养了太子那个混蛋,她的一双明眸也不会就此瞎了,以至于如履薄冰,步步算计,艰难求存!
可以说,赵莘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来自于眼前这个人。而此时此刻,这个人却以主宰万物的神的姿态,狠狠揭开那些痛楚不堪的过去,要一个已经瞎了的十四岁小姑娘独自承受他的责难!
不过,赵莘不怕,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能活着就已经是件天大的好事了。因为只要活着,那些伤她害她的人迟早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包括现在高高在上的皇帝!
于是,赵莘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行了礼,态度不卑不亢,声音殷切,“回皇上话,小女赵莘的父亲姓赵,名明逡,当年父亲获罪时小女只有七岁,所以小女并不知道父亲是有罪之臣,只是日夜思念父亲。”
皇帝不就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让她难堪吗?她偏不如他的意,功与罪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都太复杂了!
凌皇后轻哼一声,“七年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吗?都是许了亲的人了,还这样没规矩!”
祥贵嫔嘀咕了一句,“现在教导赵四小姐的可是韩尚宫亲自挑选的余嬷嬷,不知皇后娘娘此言是什么意思?”
凌皇后脸色一僵,荣贵妃已经悲切出声,“真是可怜!七岁时就离开了父亲,这年纪比本宫的小十都小呢。”
这一句话令皇帝仿佛有感触,“真快呀,一晃明逡离开朕已经七年了,连他的女儿都长得这样大了。”他朝赵莘道,“你父亲是个有风骨的人,你得了乃父之风,他也算有所安慰了。起来吧。”
皇帝给了赵莘一点赏赐,就说腿伤不适,打发众人离开了,只留了荣贵妃在身边伺候。凌皇后离开之前不露痕迹地扫了众人一眼,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好戏还没开始呢,大家走着瞧吧!
二皇子赵焰却将凌皇后的表情尽收眼底,做出一副孝顺的模样,提出要送她回大帐,被她婉拒。不过赵焰在离开之前,却仿佛不经意的碰到了赵莘的袖口一下!
动作是极其轻浅而快速,仿佛一切只是错觉,但赵莘却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赵焰可是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他帮助了她,自然是要她给出回报的。而且这回报来得越快越好!
燕雲澈的眸子微微一缩,一路上他都只是拉着赵莘的手,与她一路无话,到了大帐之后,把下人们支开,他才问道:“今天吓坏了吧?”
赵莘点点头,“是有一点惊吓,不过有你在,我不怕。”
燕雲澈的声音立即有了一丝难得的激动,“哦?为什么?”
赵莘却摇了摇头,“这,说不清楚。”
她是真的说不清楚,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没有事情能够难得倒燕雲澈,只要有他在,心境就是安宁的,便是有再大的难事,也能迎刃而解。就像今天此事,本是皇帝布下的困局,进退皆是两难,而燕雲澈却轻而易举地解了围。
“你信任我?”燕雲澈的口气很肯定。
“为什么不?”盟友之间也该有最起码的信任,不然如何合作?
“莘儿,我很高兴。”燕雲澈笑道,“真的,很高兴。”
赵莘笑了笑,“你高兴就好。”其实,她对燕雲澈过于激动的反应有些不解。作为盟友,他们不是本该如此吗?她比较关心倒是另一件事情,“皇上为何在故意设局针对你?是想他想对三藩动手,还是——?”
“他经常这样敲打我们,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燕雲澈的声音微微变冷,纵是他们的父亲在藩地再安分守已,纵是他们三个质子在京城已经成为有名的纨绔子弟,皇帝仍是对他们不放心。不时想各种方式试探他们,敲打他们!
“君心难测,现在也只能忍着。”纵是拼尽全身的力气,也必须咬着牙忍下去。
赵莘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大家的日子都一样,就像她瞎掉的眼睛一样,都是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而重见天日的那一日至今都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盼头!会不会真有那一日,也许谁都没有把握。
“是啊。”燕雲澈不禁握住了赵莘的手,“但,只要我们能忍下去熬过去,我们终有反击的那一日!”
赵莘把这话当成了盟友之前的鼓励,她的另一支手叠到了燕雲澈的手上,“没错!”
“莘儿,我们一起!”燕雲澈双手把赵莘的手给握紧了,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赵莘的笑中有着一丝尴尬,不明燕雲澈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同时转移话题道,“看今天皇后此举,似乎早就知道皇帝有意向你发难,所以故意试探我。她大概一心盼着我今日露怯呢!”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再加上今日亲眼所见,燕雲澈显然已经成了赵莘的一把保护大伞,只怕是凌皇后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燕雲澈阻止了赵莘的动作,更用力地抓紧了她的手,问道:“若有一日,真要随我赴死,你愿意吗?”
赵莘脸色微僵,回道:“为何不愿意?反正不争,就只能是个死字,争一争纵然危险万分,却总还有一分活路!”
燕雲澈感到了一丝失望,原来在赵莘的眼里他们只是盟友,她对他并无任何特殊的情义。难道她的心已经在魏珣那里了吗?他只是慢了一步,慢一步发现他对她的感情而已……
赵莘再次试着抽回自己的手,这一次燕雲澈没有阻止,他只是提醒道:“二皇子是个阴狠有城府的人,你最好不要与他打交道。”
赵莘微微一笑,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确实是条毒蛇,只是我现在势单力弱,要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再说了,我们到底谁比谁更毒,还不知道呢。我现在可以五毒俱全了!”
在她看来,只要有共同的目标都可以结盟,至于他们之前的较量,那也是达成目标之后的事情,那就等到了那一日再说吧!当然,提防赵焰是一定要的,不然被这家伙卖了都不知道,还帮着他数钱。
燕雲澈也不多说,“你有分寸便好。”他已经认定了赵莘,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让她出事!
他们二人闲闲地聊着话,小喜与飞锦就端着茶水进来了,一身的沙土。飞锦一边拍一边骂道:“今儿到底是个什么鬼天气啊?方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就刮起了风沙,在外头走两步就是一嘴的沙子。也不知道钦天监的那般人是怎么选的日子!”
赵莘突然问道:“钦天监的司正,是不是凌皇后的人?”
燕雲澈已经明白了赵莘的意思,点头道,“正是。”
飞锦便道:“这下子好了,可够那司正喝一壶的了。”
赵莘笑着摇头,“不是那司正失职,是皇后娘娘想请咱们喝一壶!”
飞锦不解,“这是说的嘛?怎么又扯到咱们的身上了?”
赵莘道:“你先别管这个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飞锦最喜欢做赵莘给的任务了,省得去做那些端茶倒水的无聊事,更何况,赵莘每次给的任务都不重样,十分有意思。所以她忙不迭就道:“四小姐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赵莘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听得飞锦只点头。这皇后娘娘的酒都准备好了,确实得有人出来喝一壶!
每当到了这个时间,小喜总是眼巴巴地望着,她也想多为小姐做些事情分忧,可惜她不会武功,人又笨,所以只有羡慕飞锦的份,要说一点儿也不妒忌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自已劝着自己,人各有其用,小姐能一直留着她肯定是有用心的。更何况,她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旁人不能比的。
不过很奇怪,飞锦得了新任务,也不走,仍和小喜一起做着事情。
没有过久,就有人传来消息说,太子率先带着猎物回来了,是第一个回来的,而且这次太子猎了很多东西,皇帝十分高兴。
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锦上添花,所以大家一听到消息就急忙跑去了皇帝帐外的大露台。燕雲澈向赵莘道:“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赵莘欣然回道:“好啊,义兄得胜归来,我这个义妹怎么能不到场呢?”
他们到达露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不过他们的特殊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挡他们的道。皇帝威严的脸上全是笑容,他一直以为他这个儿子比起他当年是差了一些,不过,这打猎的本事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对太子这一点还是十分欢喜的。
皇帝一高兴,身边那些马屁精就闲不下来了,各种好听的话轮番上阵,赞完皇帝赞太子,赞完太子赞皇后,连皇后身边的慧嫔都跟着沾光。
只有祥贵嫔酸不溜秋的来了一句,“时辰未到,七殿下还没有回来呢,到底是谁猎得猎物多,还不知道呢。”
立即有人附和道:“是啊,往年都是魏世子猎得最多。”
飞锦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小声道:“那还用说?小主人才是最厉害的。”
赵莘闻言一笑,正落进了燕雲澈的眼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马蹄声疾驰而来,还有人焦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魏世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