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薄如素与君祁阳谈笑晏晏,然而隔壁包间里的气氛却是冷若冰霜。
只见君临墨贴着墙壁,双眼透过墙壁上的一个小洞看着邻近屋子里的一切,一手撩着悬挂在墙上的一副字画,另一手紧紧攥着,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爷,让末将出去杀了成王和薄如素这个毒妇!”君临墨的身旁,是同样面色铁青的蓝翔。
对于刚才薄如素与君祁阳的对话,蓝翔也是一字不漏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见他们二人推开门正一前一后的往楼下走,此刻蓝翔的手按在腰间的利剑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君临墨放下画轴,冷冷的瞥了蓝翔一眼,然后摇着头重新坐下,声音里是强压制住的厉气,缓缓道:“坐下。”
“王爷!”蓝翔不甘心,怒色道:“王爷,怪不得好好的军营里突然开始有了歪风邪气,原来都是成王爷和薄如素搞的鬼!”
这两日,蓝翔巡视军营的时候,竟发现有几个小兵偷偷吸食“玉仙膏”疏忽了训练,本着军法如山的规矩,他重重责罚了小兵,可是没想到的是,随后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
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蓝翔便第一时间将情况禀告给了君临墨。
君临墨一经查证后,果然发现“玉仙膏”是有人故意流传到军中的,可是至于这背后之人却很难查出。
故而,今日君临墨才私底下约了蓝翔来茶楼里商谈。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这般巧,他们刚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薄如素拽着南怀瑾进来,所以他们也只能再次退回到屋子里,亲耳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见君临墨不说话,蓝翔的暴脾气又上来了,“王爷,刚才您也都听见了!成王爷隐瞒身份多年,不仅想从您手中夺走东山军营的兵权,还想连西北军权也染指?他如此狼子野心,长此以往,这朝中还哪里有王爷您的位置!不仅如此,就连那皇位,恐怕也会落入他的手里!”
蓝翔当年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摸爬打滚,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有今天这个地位的,所以他很是敬佩十三岁便跟着大军征战沙场的君临墨。
毕竟,君临墨这些年是舔着血从刀剑上过来的。
而众人只看得到君临墨所拥有的无上光环,却不见他身上的留下伤疤,流过的血汗,遇过的危险。
可蓝翔作为一个底层奋斗起来的军人,自然最能感同身受。
尤其是当年如果没有君临墨,那么他就找不到失散多年的女儿蓝瑾,如今也不能共享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所以,蓝翔是发自内心的拥护君临墨。
在他眼里,平王昏庸,宣王平庸,瑞王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这些人无法与君临墨相比较。
成王爷虽然是个人才,可到底也没有为大秦做过实质性的贡献。
再者,身为帝王,不仅能驾驭得了群臣,而且还要能上得了战场。
成王有谋略不假,但是没在战场上流过一滴汗,总归是让蓝翔这个粗糙汉子心里不能接受的。
因此,在老皇帝的众多儿子中,蓝翔私心里认为,最后能登得上帝位的,坐拥这天下的人,只有君临墨最有资格做皇帝。
而今,蓝翔在得知君祁阳便是南怀瑾之后,更是无法容忍君祁阳这样一个居心不良的人称帝……
一个人竟隐瞒了近十年,这是多深的心机?
当然,让蓝翔最为吃惊的不止是君祁阳的双重身份,还有薄如素。
他不敢相信,身为宁王妃的薄如素,竟会背地里与君祁阳狼狈为奸,而且这一个又一个的毒计是出自她手!
古人说的对,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可是,薄如素与君临墨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她要毁了君临墨的一切?
作为一个直肠子的大老粗,他实则是想不通。
君临墨抬眸,幽暗的眸子满是凌冽,“蓝将军,从现在开始,东山军营的一切大小事情均由你负责,无论如何你不得假手他人。等过几日杜江身上的伤恢复后,我会将他调到军营里帮你。”
顿了顿,君临墨又缓缓道:“本王知道,绿芜其实一直对杜江有意。但是自古以来,婚事终究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杜江虽然是本王的侍卫,但是本王却从未将他当作下人看待过。而且依着杜江的本事,也绝对不输于肖毅。”
蓝翔一听,挠了挠脑袋,不解道:“王爷,你说小瑾看上了杜江这小子?怪不得这丫头总是不满意我家夫人安排的相亲对象,原来是早就有心上人了!”
君临墨点点头,沉声道:“杜江为人如何,本王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你尽可放心将绿芜交给她。”
关于杜江与绿芜的事情,蓝翔这个一心扑在军营里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而蓝夫人也是在知道绿芜多次故意戏耍相亲对象后,实则是怒了,经询问才得知自家女儿竟在宁王府的时候就早已对杜江动了心,只是却不知道杜江是否也对绿芜有意,所以才悄悄的给君临墨写了封信。
君临墨昨晚在杜江面前看似随意的提起了蓝夫人给绿芜定了门亲事的事情,果然发现杜江在听到后脸色有些变化,在试探之下,杜江便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身为惠阳郡主的绿芜。
杜江忠心耿耿在自己身边做事多年,君临墨见他着实对绿芜也是有心的,便想着促成他与绿芜的好事。
在自己眼里,身份、地位什么的其实不是多大的问题,重要的是两个人相爱。
而杜江却极为在意门当户对、身份匹配这一点,所以再加上听到了刚才薄如素与君祁阳的计谋,君临墨便顺势想将杜江安插进东山军营里。
一方面给了杜江建功立业的机会,让他树立自信心和威望;另一方面,杜江是自己人,有他和蓝翔在,君祁阳要想再做什么便就不方便了。
蓝翔觉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闺女在身边没待几年就要嫁到旁人家了,顿时有些惆怅,“王爷手下的人,属下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可是我家小瑾还小呢,我……”
“绿芜与杜江的婚事现在不急,日后再说。”君临墨抿了抿唇,继续道:“东山军营你务必要与杜江守好,至于肖毅,你平日里该如何相处便如何相处,一定不能露出马脚。此人耿直,当年能将西北管理的井井有条,可见能堪重用。这般人才,不能错过。”
蓝翔见君临墨不慌不忙,便猜想他可能心中早有计策,于是道:“是,属下听从王爷吩咐。”
君临墨想到那“玉仙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成王很快会切断玉仙膏的来源,这样一来那些吸食者必定会上瘾难耐生出事端。本王要你回去之后,立即在第一时间将所有曾沾染过玉仙膏的士兵统一关押起来,无论是否上瘾,全部戒毒。”
蓝翔听罢,担心道:“王爷,将士兵都关起来,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不好吧?”
“那也要比这件事情传到了父皇耳朵里,治你我一个管辖不力之罪的好!”君临墨眸光骤冷,冷声道:“本王记得军营后面有一块空地,你让那些染了毒瘾的士兵们每日都给本王去种地去!”
蓝翔一想,忽然明白了,“王爷,您的意思是,让他们都以后勤兵的名义到后山戒毒?”
君临墨冷笑道:“身为军人,不能严于律己本就是失了军人的身份!前线有那么多人出生入死,可他们倒好,竟敢给本王偷食玉仙膏这等害人害己的东西?哼,罚他们去开垦菜园,种植谷物都是轻的!”
正如薄如素所说,即便是那日亲眼看到了南怀瑾刺杀君祁阳的一幕,可他的疑心还没打消,今日便刻彻底的死心了……
他的三哥,多年前就不再是他的三哥了……
既然君祁阳想借着此事来做文章,那么他就要在事发之前解决了士兵们的毒瘾,让君祁阳无功可邀。
“是,王爷说的对!”蓝翔觉得君临墨这个法子很好,只是想着后山那一大片好像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地,大概能想象到戒毒的士兵们一边痛苦的戒毒,一边痛苦的犁地的场面……
分别给自己和蓝翔倒了杯茶,君临墨转头对于正道:“你稍后派人往西北那边走一趟,给赵将军捎给信,告诉他小心杜威这个人。”
当年肖毅刚被老皇帝派去西北,他便在信中告知肖毅说杜威此人是他的人,可以信任。
可追根溯源,杜威起初是多年前君祁阳送给他的,所以为了君一航和赵谭波,还是要对杜威诸多提防才是……
于正拱手,应了声:“是。”
“兵符,还有兵符呢?”蓝翔拍了一下桌子,低呼道:“薄如素竟要用美人计偷换王爷的兵符,这个女人不能留!”
君临墨垂眼望着绿色如小舟一样飘荡在水面上的茶叶,神色莫辨道:“兵符一事,本王自会处理,蓝将军你放心。”
蓝翔甩了甩袖子,小声道:“王爷留着她可是有用?”
君临墨“嗯”了声,模棱两可道:“现在还不能动她。”
不止是现在不能动,以后也不能动。
不管她如何,总之什么时候都不能动他的嫣儿……
蓝翔讪讪一笑,也知道这是君临墨的家事,不能随意干涉,然后便捧着茶杯不再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