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包间里,薄如素进门坐下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昨晚偷换来的兵符递到君祁阳面前,淡淡道:“给你。”
君祁阳深深的望了薄如素一眼,然后伸手将她的香包接了过来。
解开之后摸出那硬物,君祁阳的手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一下下的认真摩挲着,动作轻柔似在抚摸着一个爱人。
眼底的浓浓雾霭像是黑暗的波涛在翻滚,薄如素瞧着君祁阳一脸肃然的模样,也没说话,抬手倒了杯茶送入口中,静静等着他“验货”。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大概直到薄如素一杯茶见了底,君祁阳才缓缓抬起头,“这兵符……”
薄如素挑了挑眉,问道:“假的?”
君祁阳摇头,神色复杂道:“真的。”
薄如素听罢,轻笑道:“看你刚才那表情,我还以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偷的是假的呢!”
君祁阳紧紧的握着兵符,凝视着薄如素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幽暗,半晌才道:“你……是如何偷梁换柱的?”
薄如素举着杯子的手一顿,低垂的眸子闪了闪,随即扬起头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像我这么美得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区区一个兵符,自然是不在话下!”
一边说着,薄如素一边故意挑着散落在胸前的两束头发,对着君祁阳妩.媚的抛了两个媚眼。
虽然,她笑得肆意灿烂,然而这笑容却让君祁阳刺眼的厉害,心也猛然的抽搐起来。
明知道答案,明知这兵符是怎么到手的,可看着她这般无所谓的模样,他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懊悔和自责。
不,除此之外,他竟也有种酸涩蔓延心房……
“你这是……”薄如素见君祁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眼里有她看不透的沉重,刚想调笑他一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香包可是清雅这丫头刚给我绣的,你别给我捏坏了,快还给我!”说罢,便起身扯着那被君祁阳无意识蹂.躏得皱皱巴巴的香包。
君祁阳忽然一把扣住了薄如素的皓腕,将她拉近自己面前,目光灼灼,“若是没有意外,平王近日将带兵包围皇宫,企图造反。”
“嗯?”薄如素一怔,随即想了想,道:“皇后那边应该会里应外合吧?”
君祁阳点点头,缓缓道:“借此机会除掉平王及整个郑氏一族,我的敌人便只剩下了君临墨。”
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在薄如素的脸上,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才问道:“若大功告成,你要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薄如素的身子一颤,如湖水一般的眸子终于像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一般荡起了涟漪。
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也不止是君祁阳一个人询问过了,至少清雅是问了好几次了。
清雅是跟着她的,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她与君祁阳只是因有着共同目标的合作关系罢了,他为何也要如此在意她的去处?
君祁阳能够隐瞒身份多年,可见他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人。
可以这样说,君祁阳的心机谋算,远比君临墨要深得多。
只不过,君临墨亦有他的为人处事原则,单说在用人上,二人之间就有着很大差别。
君祁阳是以利益为主,而君临墨则是攻心为重。
万事都是一个“利”字,可众人也都是因利而合,因利而散,始终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若是以心换心,抓住了旁人的弱处,这才是实打实的“收买人心”……
比如,当年为了得到东山军营的兵权,君临墨便特意去帮蓝翔四处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蓝瑾;比如,肖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他又是君祁阳的妹夫,如此尴尬敏感的身份本应疏远忌讳,然而君临墨却因着馨月有孕而体贴的让肖毅留在了京城里……
在“收买人心”上,君临墨要比君祁阳更为用心……
眼前这人,不止是君祁阳,还是深藏不露的逍遥阁阁主南怀瑾。
不管他对她是如何心思,利用还是倾慕,多日之前,她早已经明确说过了,她与他之间只是盟友。
这话虽然听着简单,可也传达着两个意思。
第一,她与他是统一战线的;第二,除了身为盟友帮他出谋划策,其他的东西她不可能给他更多。
关系不会更近一层,感情也不会超过盟友的分毫……
就算是他对她是动了真心的,可是她也不愿与他有所牵扯。
不必说他,就说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如今都入不了她的心。
亦或者说,她仅有的一颗心早在两年前被践踏的千疮百孔,一个无心之人,哪里还能装得下男女之情?
至于萧子誉,他是她的知己好友,是她亏欠最多的人,也是难得一个让她真心牵挂之人……
当年从城楼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许许多多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父皇和皇兄的,有君临墨的,有乐妍的,也有当时还是凌月白身份萧子誉的……
倘若有来生,她要偿还萧子誉这一世的情。
她以为摔落在地上后会就此解脱,可是讽刺的是,她被无言师父救了回来,没有开始新生的机会。
她要继续背负着身为亡国公主应背负的血海深仇,她不能忘却过去,便只能重回黑暗,走上这条复仇之路……
而君祁阳这般,亦或者是怕他登基为帝后,她会泄露秘密,所以便想着收了她,使她彻底的成了他的人,以便更好的为他所用,守口如瓶?
轻轻将手从君祁阳的手里抽出,薄如素顺便把那香包也拿了回来。
重新坐了下来,她扯着嘴角,一边将香包系在腰上,一边漫不经心道:“君祁阳,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吧?”
君祁阳将兵符小心翼翼的收好后,一字一句道:“我若说是,你待如何?”
薄如素“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皮抬也没抬的摇晃着漂浮着茶叶的杯子,淡淡道:“喜欢我是你的自由,我还能如何?不过,我也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顿了顿,薄如素终于收起了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肃然道:“再者,我也给你说过。我与你,盟友关系,仅此而已。”
君祁阳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子暗了暗,缓缓道:“我拒绝了陵阁老。”
“然后呢?”薄如素皱了皱眉,放下了杯子,“陵阁老可不是我一个小女子惹得起的,你可千万别说拒婚是为了我。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见君祁阳脸上略有受伤之意,薄如素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走了。”便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开。
望着薄如素决然又潇洒的背影,君祁阳伸手覆在胸前。
抚上的不知道是微疼的胸口,还是那沾着体温的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