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凤无双：“你舍得放她们走？”
这些妖鬼都是树妖姥姥的仆役，根本没有半点自由，只能任由她驱使。聂小倩已经死了很久，却还不得安宁，被迫做着自己非常厌恶的事情，引诱过往旅人，杀人吸食精气。
这树妖就是靠着手下无数妖鬼的供奉，才能提高实力，占据兰若寺这样阴气深重的修炼佳处。
宁采臣不相信她会舍得将这些得力手下放走——放走了她们，这树妖以后如何修炼？
凤无双轻轻一笑，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了回答。
她只是一招手，身后那棵高大的令人看不全面貌的巨树就伸展开无数枝条，向着地下扎了进去。
尘土飞起，枝条再次从地面下抽出，迅即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其中一枝宛若巨蟒，一闪眼就到了宁采臣身边不远处正在偷偷关注他安危的聂小倩面前。
宁采臣眼角余光也一直在留心聂小倩，他害怕自己之前和燕赤霞的行动连累聂小倩，害她被树妖惩罚。
所以一看见那条蟒蛇一样的枝条飞来，宁采臣立刻跳了起来，转头就向着聂小倩的方向跑去。
他就知道，那树妖说什么要放她们自由，全都是骗人的！
妖物心思诡谲，言语多变，嘴里说着放这些可怜人自由，实际上却突然袭击，想要害了小倩！
宁采臣心中急切，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躯去保护小倩，可是他虽然身体比一般读书人要康健许多，却无法和树枝的速度相比，眼看着那树枝已经飞到了小倩面前，他却还距离小倩有一丈多远，嘴里不由大叫起来：“燕兄救命！”
燕赤霞的眼力却比他好多了，他早已看清楚那枝条卷着一个罐子形状的东西，飞到聂小倩面前，根本不是要攻击聂小倩，而是将那罐子丢进了聂小倩怀中。
他拧着眉毛看向面前的凤无双：“小倩的骨灰？”
凤无双点了点头：“正是。从此之后，天高海阔，还她自由。”
这一次燕赤霞的神色端正了起来：“看来你说的是真的。”
得到自己骨灰的，却不是聂小倩一个。
所有因为骨灰被控制的女鬼，都抱着自己怀中的骨灰罐子，神色茫然。
她们一直渴望着这么一天的到来，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却满心无措。这么多年来，她们已经习惯在这兰若寺中，在姥姥的树荫下生活，现在突然自由了，应该去向何方？
聂小倩抱着自己的骨灰罐子，美目含泪，又是激动又是悲伤。
宁采臣终于扑到了她的面前，却看见那树枝早已收了回去，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要偷袭聂小倩，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不过看见聂小倩怀中的罐子时，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倩？”
难道这姥姥是真的要放小倩她们自由？
就在这些女鬼心中百感交集之时，大树枝叶摆动，一点点绿光飞出，落入了其他的女鬼和女妖体内。
这些也是当初姥姥从她们身上摄取的神魂痕迹，用以控制她们，现在也一一返还。
树下一千多名女子，全都惊呆了。
凤无双早已想好，便开口说道：“你等死后，当入轮回。因我之故，羁留人间，犯下杀孽，我当请来高人，为你等超度，免去你等在地府负罪，使你等来世投胎为人，安享一生。”
一众妖鬼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姥姥素来自私残忍，今天无缘无故不需任何代价就放了她们自由已经是出乎她们的意料，这会儿竟然还要弥补她们，让她们这些滞留人间背负罪孽的鬼魂得以超度？这怎么可能？
燕赤霞拧着眉毛盯着眼前神色纯净的少女，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妖物。不管是这个妖物的实力高低，还是她此刻打算的意图，都看不透。
真的会有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昨天还在伤害人命，今天就突然顿悟慈悲？
凤无双站在房顶上，对着下方那些表情呆滞的妖鬼们点了点头：“你们若想留在这里，就留下来，不过以后再也不能伤害无辜者的性命，我也不需要你们继续供奉；若是想要离开，我也不阻止。从此之后，你们不再受我驱使。”
她转头看向燕赤霞：“你可认识什么能够超度鬼魂的高人？我想请他们来做一场法事，消除她们身上的罪孽，让她们来生能够清清白白，平平安安。”
否则以这些女鬼手中的人命，到了阴曹地府，恐怕都要接受惩罚，堕入地狱或者恶道。
既然是因为树妖姥姥的强迫，她们才做下这些事情，如今凤无双自然也要有责任为她们清除罪孽。
燕赤霞现在才真的相信这树妖是真的要为女鬼们超度。不管树妖是何企图，超度这么多的女鬼总是一件善事。
他想了想说道：“杭州法镜寺有位灵昙和尚，精通佛法，能超度鬼魂。”
凤无双沉吟片刻道：“若我亲去邀请灵昙和尚，他会否接受，前来此处超度她们？”
燕赤霞还未开口，下面的女鬼中已经有人扑通跪倒，颤声说道：“姥姥，你不能走啊！”
凤无双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青衣丫鬟模样的女鬼，她眉目如画，气质婉约，只是神情紧张，面色惨白：“姥姥，你若离开，那金角鬼王和啸风山君来了，姐妹们必遭不测……”
听了这个女鬼的话，几乎所有女鬼都吓得面色大变，一个个跟着跪了下来：“姥姥别走！”
“青烟姐姐说得对。姥姥，你若走了，我们恐怕都活不成了。”
“若是落在他们手中，还不如此刻就消散了的好。”
“求姥姥恕罪，我愿一辈子追随姥姥，求姥姥不要不管我们啊。”
下方七嘴八舌的乞求声，让凤无双想起了她的两位前强敌、如今还在暗中虎视眈眈寻找机会的邻居，正是那女鬼青烟所提起的金角鬼王和啸风山君，前者是一个喜欢吞吃鬼魂的鬼王，后者则是一个喜欢虐待玩弄女子的虎妖。
树妖姥姥曾经被他们打败过，差点落得被他们吃掉的下场，后来发愤图强，利用妖鬼们吸收阳气修炼，才算是堪堪和他们打了个有来有回。
还是在黑山老妖的调停之下，金角鬼王和啸风山君才不得不允诺，不踏入兰若寺方圆四十里内，不得对姥姥手下的妖鬼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