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水师内的一艘船上,副将色克图正跟手下的参将商议,“阿山大人来信,让咱们最近少活动一些。你去看着那些兔崽子们,都给老子老实点,谁惹出乱子,可别怪老子的枪不认人。”
参将起身拱手为礼,“末将明白。”应完之后,他有些迟疑。
色克图挑眉道:“有话就说,男子汉大丈夫别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的。”
“大人,上次兄弟们验货的时候,庆元那小子好像发现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色克图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眉头紧索,“你确定么?”
参将摇了摇头,“不大确定,庆元那小子滑溜得很,末将向来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色克图猛得一拍桌子,“这些世家公子哥们,一个个鬼得很,像你这样的,三五个都不顶用。”靠,要是别人倒好办,直接弄死,到时候报个阵亡,再请下功,也没人会说什么。可这个庆元偏偏是皇后的嫡亲弟弟,佟家的嫡子,弄不好,自己就得赔进去。
可是不收拾他,万一他就是万岁爷安在军中的眼线,把事情往上一报,他一样也是死。现在不好确定的是,自己做的事情他有没有知道。
左思右想,为了保险起见,宁可错可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弄死他还有一条活路,可要不弄死他,就真得是死路一条了。
色克图狠了狠心,转身吩咐:“庆元不能留了,借着辑盗,直接把他……”抬手比了向下切的个手势。
参领自然知道庆元是谁,也知道他的来历,见色克图起了杀心,额上的汗就下来了,心中有些后悔,他原是想直接把人给调走,谁想主官打得是灭口的主意。妹的,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全国人民都知道皇上惧内,这要是在他们军中战死了,就算皇后娘娘当时不找人麻烦,只怕心里也记了恨,不定什么时候就翻出后帐来。他咬了咬牙,再次争取:“大人,庆元可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若是战死,不只佟家会追究,连皇后娘娘只怕也会过问的。”最重要的是她不只是过问,女人最小心眼儿了,她还会记恨啊。被一个拥有皇上全部宠爱的皇后记恨,这个皇后还是未来皇帝的老娘,不只自己倒霉,打自己往后算起三代,都别想有什么前程了。
色克图怒瞪了他一眼:“我比你清楚庆元的底细。你可想好了,把他弄死了,咱们还可能活下去,财照发、官照作。若是让他把咱们的事儿上报给皇帝,明天咱们就得被砍。”
“可是,可是咱们向来做得秘密,庆元他不一定知道,末将刚刚也不过是猜测罢了。”以他对这位上官的理解,把庆元弄死了之后,若是皇后和佟家追究下来,他百分之二百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罪,甚至很可能这回连他一起弄死。参将暗暗提高了警惕,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一点都不想死。
“半点可能性也不能放过。”色克图已经下了决心,肯定不可能放着庆元活着回去。就如参将猜想的那样,他连皇后和佟家追究下来的替死鬼都找好了。一事不烦二主,就面前这个人了,他知道得太多了。
被两人算计的庆元,正坐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总结自己这段时间在东海水师的的经验和教训。其时他挺羡慕能去南海水师实习的弟弟庆恒的,要知道南海水师如今是广大热血男儿最向往的地方。哼,不就是庆恒比较会撒娇么!一个爷们,跟着额娘撒娇,也不嫌丢人。
每日例行一次唾弃弟弟的行为结束后,庆元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床上,细细思考自己这段时间发现的诡异之处。若是他那天没看错,副将带他们进行例行巡查的时候,那队洋人所带的商品明显跟他们单子不符合,多出了许多东西。
他双眼放光的半坐起身,这算是官商联合的走私么?吼吼吼,爷算是来着了,这段时间一定要细心再细心,探查出实证之后,好给万岁上密折,果然是凭空掉下来的功夫。兴奋过后,在特训营集训的经验告诉他,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必须要沉住气,不能打草惊蛇。不对,或许已经惊了蛇。庆元的神色严肃,暗暗提高了警觉,甚至偷偷的做好了逃亡的准备。这个时候,他才由衷的感谢他姐姐让他姐夫把佟家的男子都扔到特训营里受训,关键时刻真不麻爪啊!
各方人员都在做着准备,康熙也在京城中开始了清洗。首先,五城兵马司的主官、副官通通易位,几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突然窜了出来,接了大印。然后,位于八大胡同里的打着青楼牌子,却挂羊头卖狗血的小倌馆先快被取缔,搜出福寿膏若干,并被拐男童二百余人。再然后,各个戏园也被封查了一遍,烦用福寿膏上瘾者,皆不许再度上台。而这些戏园、青楼背后的主家,或多或少的都被康熙点名批评,却未再深究。
就在牵连进去的朝臣们都以为康熙年纪渐长,不复之前的锐意时,由鄂伦岱、科莫、尚善带队的一只约莫百人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自京城出发,于天津登船直往宁波而去。
与此同时,在离宁波港大约二百海里处,大清东海水师下的一只舰队正与海盗狭路相逢,双方已经过了用炮互轰的接段,直接进行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庆元与面前红毛男打得正激烈,突然若有所觉得往旁边移了下身子,躲过了往他后心口插来的一只匕首,却被前的红毛鬼子一刀砍在肩上。他就地打滚,手捂胸口往后看,刚才偷袭他的人,却是同胞。其人见一击并未得手,反而暴露了自己,与面前的红毛鬼子打了个眼色,也不再演戏,双双对着他扑了过来。
庆元经过多日的观察,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他原本以为自己立功心切,所以才会多疑。却不想,人家有了警觉,早就给他下了套。还好还好,他虽然不确定地,之前做的准备却没有撤掉。今天被人暗算,他全都明白了,是以,还打什么呀,逃命要紧。再次感谢皇后娘娘,没有特训营的训练,他今天肯定死定了。
这些念头一闪既过,庆元躲过了几个人的攻击,直接从船上就跳到了海里。现在对他来说,海中才是最安全的。此处离宁波不算太远,就算他受了伤,有他之前的准备,游回去并安全登陆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什么,让他跳船逃了?”色克图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几乎是咆哮着对着自己的亲兵吼道:“他不是一上船就吐么?他不是只旱鸭子,不会水么?怎么还从你们这些常年长在海上的人手里逃出去的?说啊,给老子说!”
那亲卫垂着头,心里也在嘀咕,色克图的手下中,他的水性虽说不是第一,也是排在前列的,居然被只旱鸭子给逃了。“大人,那小子不会水,没准下水就沉了底,奴才们下去的迟,所以才看到。”
“你是说他已经淹死了?”色克图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不对:“他又没绑着石头跳海,若是淹死了,尸体早就浮上来了。你们这两天,搜了附近的海面,可有见到浮尸?”
“没有……”那亲兵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色克图猛得瘫坐了下来,“完了,那小子装傻,他肯定是跑了,这下子全完了。”色克图虽不是满族大家出身,可是家里也算不错。他自然是听说过,关于特训营的事情。作为军人的他,对于大家普遍说的,特训营是处罚犯了错儿的宗室子弟和一些朝臣家的不肖子弟地方的这种说话,持一种保留态度。经验告诉他,那里决不简单。
“大人,下面咱们该怎么办?”亲兵小声的问。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色克图跳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带人接着在海上搜,必须要找到被海盗所杀的佟参将的尸体。”这是告诉他手下的亲兵,就算找到的是个活人,也得把他弄死了。
“是。”那亲兵领命出去了。
色克图的脸阴沉不定,半晌才走出船舱,大声道:“回航,向提督大人请罪。”把皇后娘娘的弟弟弄死了,他这回就算是辑盗有功,也得回去请罪。回去早作布置,万一这小子跑回了宁波,好第一时间把他弄死。
庆元下了水,一口气潜下去很深,借着幽暗的海水,幸运的躲过了搜索。他知道往宁波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可他目前别无选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不好,在逃过两天,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色克图的亲兵。庆元拼尽全力躲过向自己射来的火枪,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淹死,也好过被人打死。
他此时真想像戏台子上演的那样,仰天长啸一声,“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