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时初春,暮。
大汉国的京郊,在往年的此时当有百姓忙于农耕,毕竟错过了时节就没有了糊口的粮食。但当下放眼望去,一片破败湮灭,尸横遍野,甲兵遍布。滚滚的硝烟夹杂着战火仍贪婪地吞噬着残破的旌旗,浑然不知大战早已结束。似乎是循着火光而来,乌鸦成群而至,好似乌云排空,争相啄食着战死者内脏眼球。禽兽不知嘴里的肉属于将军还是兵丁,不会厚此薄彼,理当一视同仁。地上尚未干涸的血液和天边即将消逝的血色霓虹相衬,伴着乌鸦起起落落的聒噪和遍地的残肢断臂,竟也生出一丝温馨的意境。
尽管新登基的汉王封锁了消息,坏事总会不胫而走。汉国的百姓都深知当年诚惶诚恐的朝臣陈潇远举兵造反,屠尽李氏一脉,自立天子。令人费解的地方在于,大汉李氏虽日渐衰微,可也不至于一蹶如斯。流电一般的江山易主,黄图霸业而今视之,不过儿戏。江山还是原来的江山,玩赏江山的帝王就不是同一人了。
突然,一直血污的手从尸堆里探出,惊得飞鸦四散。一少年缓缓从尸体中爬出,搓掉脸上的凝固血块,踉踉跄跄向着汉京相反方向远去.....
深夜的汉宫,灯火长明。大殿龙椅上倚坐这一男子,男子相貌普通但一身儒雅稚气甚重,若将龙袍改为青衫一定会有人误以为是个饱读史书的儒士而不是昨日的乱臣贼子,今日的汉王。
此时的陈潇远再无白日高深莫测的帝王威仪,而是眉头紧皱陷入了长考之中。
陈家布置数代,虽久居文官之位却掌控大汉兵马之大半,如若用强虽不似如今这般轻易可也仍有胜算,可如今,唉。
大汉国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百姓人口也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自建国以来就未经征伐,千年至今。
算起来,陈祖和太祖本也是有血亲的,太祖打天下时,陈家之祖就和太祖南征北战,共患生死。定鼎天下后,众人公推太祖为天子,陈祖虽然不服,但也暗暗压下怒气,并未露出觊觎之色。因陈祖功高,封为丞相,文官之首,随侍太祖左右。陈祖知是太祖不放心他功高盖主所以留自己在身边,名乃万人之上实为软禁。陈祖郁郁而终,留下遗书,汉朝江山不易姓陈,死不瞑目。
谋划至陈潇远这一代,地利人和尽得,只待时机成熟就逼宫篡位。三月前,两云游方士至丞相府,一语道破陈家惊天之秘,扬言要助陈伐李。陈潇远怕秘密泄露,招家丁将二人拿下,不料二人剑术精妙,家中护卫无一合之敌。之后,一方士不知用何手段,陈家一家老小除陈潇远外,尽数昏迷。二人交代自己乃是紫幽宫长老,此次奉宗门之命来凡俗寻一些物什,看陈潇远老实,欲扶植他当汉王以求合作,如若不然,陈家无一活口。陈潇远无奈只好答应,在两方士把李家屠戮殆尽后挥兵占领京都,火速登基。
新帝即位事发突然,朝中有异议者尽数伏诛,朝中原有典章制度不变,税赋不更。对于百姓来说,除了京郊的土地暂时无法耕种还添了两个国师之外,并没后什么变化。汉京之变的影响似乎就这样有心加无心的消弭掉了。
陈潇远缓缓缠绕着指间垂发,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在自己并未损耗多少兵力,龟灵和贺寿为自己解决了大半麻烦,李氏亡族在一夜之间,并无机会召回精锐部队。自己假传汉皇诏书,把李家的军队围杀在了京郊,可谓大获全胜。
陈潇远如今是帝王,他本就是极有胸襟的枭雄,平日对汉皇低眉顺眼是情势所迫,麻痹汉皇。可是,如今却要被两个落拓道士颐指气使,成何体统。两个道士要他每五年送上三千童男童女和千斤处子元红,奇珍异宝无数,自己哪像天子,哪似四海之主。紫幽门,朕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