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帝丘南城,夏渠旁边,社稷学宫对岸兴起了一座简朴的道观,很小却不容人忽视的道观,道观的名字叫做‘知微’,两边写着对联‘天地玄黄在手,宇宙洪荒入心’。
看门的门子,乃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凶恶道人,道观的大门上画着两个门神,俱是凶神恶煞。
凶恶道人正是当日挑衅沈炼的巴国人,知道沈炼成为帝师后,就吓得自己上门请罪。
沈炼兴起道观,尚缺少一个看门的门子,于是就用了他。
凶恶的巴国人名字叫做斜照,因为他出生时夕阳斜照,便取了这个名字。至于门上画着的门神,自然是真正的鬼神,它们两个一直受斜照供奉,然后就被沈炼顺手拘禁,做了道观的门神。
斜照满面凶恶,却在给一头黑虎抓跳蚤,清理毛发。黑虎轻轻地低吟,很是享受,好多年了,终于翻身当了主人。
而知微观对面的学宫里,费仲以及其他学子都懊恼不已,只恨当初为什么未去沈炼那里学习,要知道终夏王临朝,亦只出了这么一位国师。
况且所有人都隐约知道了,沈炼正是进入帝丘那位天人,超脱生死的存在。
只要拜在沈炼门下,连长生都有希望。
更何况当初沈炼无人问津,如果率先拜在他座下,怕是会被另眼相看。
可一切都晚了,现在追悔莫及也没有用,他们只能以沈炼跟夏王貌合神离来安慰自己,或许有一天沈炼这位天人也会被夏王击杀,毕竟他可不是那种听话的臣子。
但上一次有天人陨落,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人清楚了,其实他们内心深处也认为沈炼即便能被击败,也不可能陨落在夏王手上。
当初玄真观祖师尚在这个世界时,玄真观也没遭受今天这种打压。所以即便开罪了夏王,只要有天人级数的修为,亦没有什么需要惧怕的了。
那日所有人感受到的无形锋锐,也表明天乙迈入了天人之境,难怪夏王没有杀他,许多聪明的人都猜到了,夏王或许杀不死天乙。
沈炼、天乙,就像是最尖厉的锥子,插入这古老又强大帝国的腹心,让世间诸国都看到了夏王并非无法抗衡,夏国亦并非无法抗衡。
东夷出了白帝之子云阳,北方狄族的幽都之山日夜闪烁光芒,沈炼是从西方的西梁国来的,而南边是海,是修罗血海。
魏巍大夏,竟在不知不觉间危机四伏了。
危机四伏的是大夏,而非知微观,沈炼换了新居,并不觉得比社稷学宫好,只不过身份亮出来后寄居他人之下,就不再合适了。
好在他是个随波逐流的性子,住在哪里都一样,高楼大厦,金玉满堂,草野之地,俱可以安居。
帝丘的潜流,更衬托他此时的平静,夏王是真让他当了国师,故而源自大夏的气运朝他滚滚流来,只不过沈炼将其挡在了道观之外,所以如果用神魂在夜间看知微道观,就会觉得道观上自有一番星汉灿灿烂。
由此气运,沈炼见到的是大夏气数未尽,最可怕的是从昨日开始,一股龙气彻底和大夏的气数勾连在一起,无分彼此,王城中一股庞大浩然的威势,深深笼罩在帝丘上。
那是夏王彻底同大夏的气数勾连在一起了,自此后君王死社稷。
原本以夏王的修为,即使国灭,他也可以随时抽身而出,但经过这一番变化,夏国的运势就是夏王的运势。
夏王变强了,但露出了致命的弱点。
如果换做沈炼是夏王,或许他早已经不在意王位,自去天地间逍遥了。这便是每个人追求不同的缘故吧,沈炼心里幽幽地想着。
不管别人如何,沈炼依然不疾不徐做着自己的事,安放在道观里的肉身蓦然僵直,双眸紧紧闭住,一道淡不可察的青色霞光就从知微观飞出了。
雷婧从那日后,就被锁在大行令府,不得外出。
这是她母亲下的命令,她哭过,闹过,可是决不能出去。
她试过许多办法,可惜的是没有成功。
现在是夜晚了,雷婧不想睡,反正明天仍旧是一个样子,她心里是有怨气的,不是怪父母,而是怪先生。
她不能出去,先生就不会来找她么。
无论他是国师,还是西梁国的少君,更或者是大夏的敌人,雷婧永远当他是先生,那个她钦慕的人。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雷婧趴在窗前,轻轻地哼起歌来,如同西戎某个小国家进贡的夜莺,悠扬婉转,凄美动听。
她不喜欢这首歌,却喜欢‘人生贵适意’。
每当这句话浮现脑海,总会让她想起先生来。
先生自是过得适意,所以要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上他呢。
“很好听的歌声,婧儿要不是我来,都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听。”悠悠的话语乍然从雷婧耳边响起。
雷婧心头先是一惊,后是一喜,看到从窗户外透露许多星辉进来,最后成了一道青色霞光,一阵变幻就成了沈炼的模样。
“先生,你终于来看我了。”雷婧这话里有着怨气,更多是开心。
沈炼道:“我可没说自己会不来看你,况且我教你的东西还没教完,这几****荒废修行了,心绪波动很大。”
雷婧不禁脸一红,道:“没事,我很快就能捡回来。”
沈炼笑道:“我可不会逼着你修行,不过我说过你和武丁还有一场比较,到时候输了,丢的可是我的脸。”
雷婧美目一转,道:“先生你没看我被关在家里么,不如你带我出去,到时候我就能给武丁揍个满地找牙。”她扬起粉拳,狡黠神色一闪而过。
沈炼道:“你只要按我的指导,很快就能自己走出去。”
他静静地看着雷婧,这个徒儿的资质怕是比陈金蝉还要好一点,至于雷婧对沈炼的情丝,他却没有什么太多想法,爱恨都是人性的本能,堵不如疏,正如他固然淡漠,但该有的感情一样不少,只是比常人更淡,少了一份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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