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龙凤灯

十五,临川街上的花灯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了。叶程和白姬出门前垫了肚子,吃了点东西,叶夫人还额外让白姬多吃了点,担心她走动一会就要饿。

叶程对他娘说:“娘,她未必要一次多吃点的。晚点去了街上,自是有一堆卖吃的小摊贩呢,不愁饿到的。”

叶夫人着急:“你们还要上街上,不是说好了就在闻香楼上坐一坐,看看热闹就好了吗?媳妇这是怀了身子的,安全是第一的。万一……”

正打算万一,叶夫人不说话了。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的,所以叶夫人急急刹住了话头。这下子,反倒是叶程楞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听母亲教导呢,老天爷都不给机会。”叶程调侃说道,看着一旁偷偷掩嘴笑的媳妇。

叶夫人也开心起来了:“得了,我不担心你们了。总归,你多护着你媳妇一些哈。”叶程满口应是,两人相携着出门了。

临川街上,此刻,万灯齐亮,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各式各样的花灯连缀,叶程用臂膀护着白姬,在尚且不多的人群里走着。

过了卖碗糕的就吃碗甜津津的玫瑰糕,过了卖冰糖葫芦的就顺手买了一串有山楂有金桔有海棠果有核桃仁的红彤彤的大串,拿在手上颇为热闹。

叶程打趣:“哎呦喂,不知道的以为我带的是七岁小儿呢?”

白姬当然知道是在打趣自己,咯咯一笑:“娘饭桌上说得没错,该多吃一些的。小零嘴哪里管饱……”

叶程立马拽着白姬,往僻静角落里的面摊子走去:“走走走,小零嘴吃不饱,我们吃面!”

白姬伸出双手,轻轻打在叶程的肩膀,撒娇的意味就重了些:“你这人这么坏,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哼”说着就扭头,举着她的大串就往人更多的地方要去。

叶程从后面追了几步,赶上的时候,白姬正得意地啃着海棠果,对酸酸甜甜的口味喜欢得不行的样子,“还知道跟来,不错。”说着用空着的手抚了抚肚子,“儿啊,你怎么这么贪吃?娘亲以前是不喜欢吃这些小零嘴的……”

这话听得叶程简直气笑了:“阿白最近奸滑不少。”怎么能甩锅给自己不会说话的孩子呢?“我在医馆里帮女子诊断,知道有孕的女子一般就是口味刁钻一些,怎么你倒时口舌厉害了许多?”

白姬眯起眼睛,故意把自己笑成了眯眯眼,得意着咿咿呀呀地乱哼哼,就感觉到自己额头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白姬得意臭屁的样子瞬间就没了,然后就听见耳边一声呢喃:“你怎么样都好,我都喜欢,只要你开心。”

边走边吃,就这样,走到了与永川道交汇的街口。这里是临川城的中心点,沿着临川街和永川道这两条城内纵横方向上的大路,都可以走到这里,所以这里也常常作为地方官员公示条令和消息的地界。

白姬一抬头,看到临街的闻香楼二楼上正站着几人,俯视着满街的人流熙攘。

白姬拽了拽叶程的袖子,但是已经来不及。楼上的突然一声惊锣响起,就有人用洪钟一般的大嗓子开始说话了:“新皇于乾盛三年登基,念及临川宝地福泽,特于元宵佳节有礼相赠于临川城子民!”

众人都还在惊诧,就看见闻香楼二楼飞身而出一人,手持一盏灯直直到了闻香楼屋顶,借着微弱的光源,底下的人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块黑幢幢的巨大影子。待到那灯火引燃,倏忽一下,只闻得一声脆响,整个灯都亮了起来。

底下的众人都惊呼起来:闻香楼二楼是亮起了一条龙凤灯吗?

这条龙凤长灯由龙凤双灯连缀而成,但是巧妙的是,其灯芯却是连接在一起的。方才那黑衣人所点燃的部分,就是这新灯芯的中间,许是机关精妙,才能一燃俱燃,瞬间亮了起来。

龙凤灯身总长十米有余,左右各自悬挂在闻香楼两边屋檐。龙灯身炽黄,凤灯身火红,临川街和永川道的交汇处,已经比方才未点灯前更亮三分。

临川城出游的人在地下议论纷纷,先是说这龙凤灯如何气派,不愧皇家馈赠;又有人说这灯是新皇所赠送,只是这新皇,方才那人可是确实没说清楚是谁啊?从前的老皇帝勤勤勉勉,突然崩逝时候,还曾有臣民心痛,后面众皇子对未定之尊位虎视眈眈,临川城远离都城也能感觉到激荡争夺,臣民也就开始有了埋怨,尊位该早些定夺的啊。

如今一说新皇登基,底下的人呢,还是想多问几句的,那登基的不知道是先皇的哪位皇子呢?

可是等到想起来的时候,闻香楼一片灯火辉煌的样子,龙凤灯照得二楼如同白昼,却是看不到再多的人了。

白姬扯着叶程衣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叶程也感觉到了,一言不发地走近了些。待到那双纤长温暖的手抓着白姬肩膀时候,白姬才觉得这双手的颤抖剧烈。

是了,万人之上的位置只有一个,那么是谁呢?

是看起来稳操胜券的大皇子?还是在外驻守游学的众多皇子?亦或是那投入大狱后又逃出的九皇子?

元宵节的赏灯会上突然增添了一大件可以让万民好奇,却嚼舌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大新闻。这,果真是新一年了。

龙凤灯的光打在了白姬和叶程的脸上,都是惶惶。

转天就是十六,开始上工了。

东春馆里一大早都是二三童子聚集一起,讨论昨晚灯会上的见闻。还有人恰巧同白姬和叶程一样,正巧在临川城最热闹的拐角处,看着了那里的新闻。此刻那童子正唾沫横飞,将那龙凤灯点燃的一瞬间描述得神秘无比,那飞身上前点灯的人更是有绝世武功,身姿如风如燕,轻巧绝伦。

叶程一夜难眠,此刻正收拾着诊室,为接下来的一年辛劳打理好环境。当然,边收拾,还边打着哈欠。

叶程心里很难说清自己的感觉。

龙凤灯亮起的一刻,他就知道了,成了。都城了僵持对峙已经结束了,这龙凤灯就是信号。虽然也不排除其他情况,但是,一定是有一个了结的。

徐仲此刻也是打着哈欠的样子,摇摇摆摆从后面走了出来。到了前堂诊室这块,徐仲打眼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徒弟没有睡好。

转念一想,要是自己,估计也睡不好。想清楚之后就大摇大摆走过去,啪一声,重重拍了下亲徒弟的肩膀。

正走神的徒弟就惊醒了,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师傅。徐仲一点也不惭愧。他早早打开了东春馆的大门之后,看到来人是自己一脸疲惫的徒弟,然后,竟然放心地,又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反正要图谋前程的也不是自己,徐仲一点不着急。叶程虽然想问,但是性子慢热又稳当,还没思虑好第一句怎么开口,师父摆摆手又去睡了。

这是成了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