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匆匆出行

梁沉听到些许声音后,按捺下咳意,看着她走了进来。

只见她推门而入后,头也不回地合上了身后的门。缓缓走上前来,走到自己的床头,一双淡然的眼睛正正对上了梁沉的一抬眼。一时,四下无声,四目相对的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说什么,好像这宁静也是理所应该的。

梁沉悄然挥了挥手,屋檐四角黑色的身形继续隐匿着。梁沉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这样的女子……清冷脱俗,不入凡尘,却是在和自己端详对望之后,浅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便顺着原路出了门,几步的声响后就不见了。

梁沉愣在那里。倘若不是空气里淡淡的香气,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而白姬一个转身就出了冬春馆的院子。她在桃花井巷子的家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想到了榕公爹爹,想到了占卜,她必须来看下这个人,这个可能的所谓的命中变数,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惜榕公爹爹没有告诉自己,找到这样的人要怎么办?杀了吗?自己一路走来并不靠杀人而存在。任由他让变数演化吗?白姬不想这样做,可是白姬咬咬牙,面对那一双狭长凤眼,含愁浓眉,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就原地退了回来。

懵懵懂懂的自己,知道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相。遵循本心吧,白姬这样说,然后,急急地走开了。

叶程备好药汤,和童子各自轮流值守着。期盼这贵人能有所转圜。一夜过去,没睡好是真的,贵人梁沉没有大事也是真的。

等到叶程摇摇晃晃回了家,却并不是着急要休息,而是叫来了刚起身的白姬:“阿白,你略通药性,以前又居郊外,可知北门外的青羊山中,可有救治咳血的草药?”

紫色的身形似有片刻愣怔,待回转,一副关心的模样:“叶郎如何问这种草药?”

叶郎中衣在身,半撑在床:“师父不让多说,但是阿白若有知道,不妨直言。毕竟人命相关。”

白姬:“阿白自然知无不言。只是救治咳血也要看伤病本源,这救治咳血的草药也分多种,依症下药才是。叶郎不妨细问徐大夫。”

这边叶程见是如此,笑道:“倒是我自乱了阵脚。”

白姬安慰:“想是叶郎仁心,做大夫的,对病人病况难免要上心的。”

叶程微微一顿,还是问:“阿白可知道青羊山上,是否有大年纪的白及草。眼下这草药竟然奇缺,医馆里以往的都不得用。”

“有的。”白姬想了想,仿佛在回忆一样,“近几年是没有多见这种草药的,青羊山上我之前常常去,所以最清楚。不过,”白姬顿了下,“我知道的,青羊山上一定有。”

“当真?”叶程一时抵住疲惫,眼神里竟然有了喜悦,“那,阿白可愿陪同我去采药?”

“自然是愿意的。”

白姬缓缓答出这一句,想起很久前,榕公爹爹在自己出嫁前,没有再劝自己,只是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白姬也是这样回答的。

“倘若一切都会成真,你还愿意为他舍弃你自己吗?”

榕公爹爹在自己的洞府里,认真地问着她。

她也是这样回答的:“自然是愿意的。”

人间情为何滋味,只教人愿随明月。

这边叶程得了白姬的肯定回复,很快收拾好东西,稍作休憩就打算和白姬去出城北,往青羊山上去了。

出门的时候,叶夫人收拾了一小包金桔糖,硬是塞给了自己的儿媳妇:“路上辛苦,吃点这个好!”白姬笑了弯了眼睛,装好了那一包清甜的甜果子。

从桃花井出发,往北边走,走到了临川街,拐个弯到了医馆。那后院里的梁沉听闻为自己治病的叶大夫要和妻子一起出去采药,更是感激。竟然破天荒从后院里出来,想要见叶程和白姬一面。

先走来的是叶程,梁沉对这人是有印象的。自从那日来到这医馆,手里的信物就是托这人给了徐仲大夫。后来几次病情突然凶险,也是这人在一旁和童子共同守着自己。

梁沉恭敬的一拜,面上也是肃穆,只是身体还尚未恢复,迎风站立的时候,总感觉风会透过血肉穿过了的样子。

梁沉的好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了叶大夫旁边走来一人。紫色衣裙,青色绣面鞋,华发不簪金银珠宝,只挽着一只酱紫色木质簪。容颜无匹,气质冠绝。

梁沉嘴角噙笑,仿佛之前没有见过她一样,躬身一拜:“辛苦两位了!”梁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然而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提到那一晚的遇见。

这边,白姬柔柔回礼,面色平静:“公子言重了。”

叶程和白姬如此就出发了,临走时还带着叶程前段时间才收的徒弟阿宝。因为出门匆忙,又准备不足,还要拜别这医馆里的贵人,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天光将暗。

三人决定在城北郊外的白家休憩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往青羊山上去。城北的青羊山是采药人最常去的地方,但是从来没人敢说自己走到过青羊山深处。在到了城北郊外,自己的娘家门口时候,车马缓缓停在了门前。

车马内,白姬端坐,一手还握着叶程的手,有轻微的发抖。叶程不明缘由,以为是车马行路,略过疲惫,扶着她要下去拜见下岳丈,白姬闻言起身,正对着他担心的目光,于是粲然一笑:“我还好,不必担心。”

一旁的阿宝头一次和师父师娘一起出门采药,看到这场景,也是呵呵一笑,挠挠头就靠边站着了。

是夜,三人宿在了白家。因为是郊外的房子,白家的院子显得格外宽敞。老泰山白翁非常高兴,领着女儿们做了一桌子的好饭菜,招待自己的女儿女婿,还有一个顺带的女婿的徒弟。

白家的一众姐妹们也叽叽咋咋,非常热闹。围着白大姐,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还有几个淘气的,跑到叶程跟前,摸摸他的鼻子和耳朵,十分古灵精怪。老七老八最淘气,直接就上手揪着阿宝的耳朵,扯了扯说:“软软的。”

阿宝的耳朵已经不是一般的红了。

等到人都散去,饭桌也都收拾得干净如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来老七跑来,冲着白姬喊:“大姐,我收拾得不错吧?爹爹总说我不如你。”

白姬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爹是还想继续让你做事来着。上次是谁抢了老八的金桔糖来着,小家伙?”

羊角辫女孩哈哈大笑起来,连声应着:“是我是我。”这老七笑得毫不掩饰,丝毫没有时下女子的温柔,无半点女子怯态,还颇是有豪放滋味,也引得叶程一时瞪大了眼睛。

白老翁连连摇头:“还是学得不行,没有个样子。”

白姬则是回头对叶程说:“老七个性疏阔爽朗,恐怕是投错女儿胎的儿郎。”

叶程一听,一脸羡慕和了然:“能如何自在欢笑,也是难得。七姑娘是个自在人。”

七姑娘则是拽着一直跟在师父跟前的阿宝,三步两步扯着跑出了厅堂。

七姑娘的插曲一过,叶程白姬对白老翁仔细说了此行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