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姐儿命人给李氏添上一双碗筷,李氏拿起来吃了两口菜是这会儿却哪里有什么吃饭的心思和胃口?便又放下了,只是蹙眉坐在桌边,愁眉不展。^//^
看她这样,喜姐儿顿时也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一点便也放下了碗筷,示意让下人们收拾桌子。
她陪着李氏站起身来,进了里间,坐到炕上,自有小丫鬟送上茶来,她接过,轻轻喝了一口。
李氏轻轻拨动着茶碗盖子,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想得入神,不由又重重叹了口气。
喜姐儿终是忍不住了,放下了茶碗道:“额娘,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李氏看着她,不禁又想起了跟晴鸢的交涉,顿时眼圈又是一红,泫然欲泣。
“孩子,是额娘不好,额娘连累了你啊!”她哽咽着说道,泪珠挂在眼眶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
喜姐儿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天外飞来这么一句道歉的话,莫明其妙地问道:“额娘,您在说什么啊?”
李氏看着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将自己跟晴鸢的对话都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都是额娘不好,若不是额娘出身低微,你也不会被人看轻,如今眼见着这门大好的亲事是不成了····`·”
她在这边擦着眼泪,喜姐儿却稳如泰山,并没有被她影响到一丝一毫。
喜姐儿从小就跟在晴鸢身边长大,可以说是她言传身教教出来的,无论是气度还是思维都跟晴鸢颇为相近。而且因为相处的时间长,在她心里,嫡母就是如同仙女一样的存在,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她!而且嫡母的一举一动都是有道理的,在她心里,嫡母说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嫡母说是错的就一定是错的·绝不可能有出错的情况发生!
因此,听了李氏的话,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平静地说道:“额娘·您别多心了。母亲说此事不能成必定有她的理由,但想来应该不会是因为我。这里面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曲折吧!”
李氏不由一愣,做梦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份上了自己的女儿居然还会替晴鸢说话,一时之间竟忘了回应。
她愣愣地看着喜姐儿,心中突然一阵悔恨——女儿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所见所闻都是晴鸢怎么说、怎么做,现在看来·女儿已经完全被她给收服了啊!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晴鸢还要百般阻挠女儿的婚事,不让她得到那么一个好婆家呢?
李氏本就惨淡的心更是多了几分愤恨,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晴鸢从不认为夺走一个女人的孩子是什么好事,因此从不曾像别家的主母那样挑拨亲生母女之间的感情。在晴鸢的教导下,喜姐儿虽然不在李氏身边长大,却也是对这位生母颇为尊敬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生母的眼界和心胸都比不上嫡母。此时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便知她又犯了嗔念·不得不暗叹了一声,轻声细语地开解起她来。
这件事自然很快便又传到了晴鸢的耳中。其时天刚放亮,胤已经起身上朝去了·晴鸢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秋玲服侍着梳头打扮。
负责传话的漪欢就不由掩嘴笑道:“主子,您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做娘的人居然还要自个儿的孩子去开解,真真是天下奇闻。”
晴鸢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加以评价。李氏出身低、见识浅,比不上自幼在贝勒府、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喜姐儿,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而且她也是一心为了喜姐儿着想,倒也没存什么坏心思,就不用跟她多计较了。
她所怨念的,不过就是跟石家那门亲事泡汤,不过这会儿消息应该已经传过去了·她也应该消气了才对。
李氏此刻确实已经收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德妃娘娘要亲自为喜姐儿指婚?!”李氏吓了一跳,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给她梳头的小丫鬟猝不及防,手里的头发这么一拉,顿时扯落了几根青丝。
那小丫鬟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抖着声音连连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侧福晋饶命啊!”
李氏却没工夫搭理她·只死死瞪着来给她传话的丫鬟,就差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那丫鬟也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两步,这才定了定神说道:“是的,李侧福晋。昨儿个嫡福晋进宫去,德妃娘娘就发了话,喜姐儿的婚事由她亲自做主,其他人都不要插手了。”
李氏这才相信了顿时便有些愣怔,缓缓地又坐了回去,神情有些呆滞。
不用说,这又是晴鸢搞的鬼。她昨儿个匆匆忙忙跑进宫去待了半天,回头就传出了德妃亲自过问喜姐儿婚事的消息,可见必定是晴鸢向她求来的恩典。
李氏心中如今是五味杂陈。
喜姐儿不过是个庶女,德妃能够亲自给她指婚,那是天大的面子、天大的福气!然而若这个恩典真是晴鸢去求来的,那势必意味着德妃绝不可能把喜姐儿指给石家,虽然昨天就有觉悟这门婚事八成是成不了,可如今真的确定下来了,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失落。
不过,以德妃的指婚来替代石家的求亲,这······也算值得了吧?
她不禁就想起了昨晚上喜姐儿劝她的话:“额娘也是太多虑了。女儿不过是个庶女,用得着母亲用尽心机去对付么?再说,若这真是一门好亲事,能够为阿玛带来好处,就算母亲不答应,阿玛也不会放弃。可如今您看他们两位,又有谁说起过此事?可见此事必有蹊跷,母亲不答应也是有她的道理的……您放心,母亲一向疼爱女儿,如果这次婚事不成,她一定会想办法补偿女儿,不会让女儿吃亏的。”
如今看来,倒是女儿的话说对了啊!
李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疚,却又有一缕酸涩。
女儿对晴鸢的了解显然比自己更多,对晴鸢的信心也比自己更多,当说起晴鸢的时候,女儿那种孺慕的眼神任谁都看得出来。而对自己,女儿却一直都是恭敬有加,虽然不是说不好,却总觉得少了几分母女间应有的亲密……
罢了罢了,谁叫女儿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呢?想来将来安哥儿长大了也会是这个样子吧?在他们心里,终归是跟晴鸢比较亲近的。
不过,至少他们眼中还有自己这个生母,也懂得尊敬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就在李氏愁肠百结的时候,太子宫中也收到了消息,喜姐儿的婚事由德妃亲自做主,他们也不用琢磨了。
瓜尔佳氏猛地站起,面色一变再变,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又颓然坐下,冷笑着说道:“好一个晴鸢!好一个雍亲王!果然聪明啊!打着德妃的旗号来拒绝我们,好让我们死了这条心么?!”
胤坐在一旁,眉头深锁,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是真的看不上石家了!竟然不惜求德妃出面做挡箭牌。我看还是算了,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瓜尔佳氏勃然大怒——算了?!他说得倒是轻松!可那是石家,是自己的娘家啊!这事传了出去,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到了这份上了,你竟还念念不忘晴鸢那只狐狸精么?!她这么做是在生生打我们的脸啊!你清醒一些好不好?!”她忍不住对胤咆哮道。
胤的眼光霎那间如利剑般射过来,那冰冷的眼光刺进瓜尔佳氏眼中,她顿时觉得背后一凉,连血液仿佛都冻结了,心胆俱寒。
好在只这么一眼,他便收回了眼神,瓜尔佳氏好不容易松了口大气,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听他缓缓说道:“我不是念念不忘晴鸢,只是他们这么做已经是给了我们脸面了。否则若是他们直接拒绝了这门亲事,我们才真正是面上无光,如今这样已经算不错了。现在我们的势力已经被大大削弱,如果再跟老四翻脸,今后的形势将更为不妙-,我们原本的打算也不过是要拉拢他们,如今弄成这样,若是再坚持,难不成真要做不成亲家做仇家吗?”
“不是念念不忘”吗?为何这句话他说得如此心虚呢?
他不由暗地里苦笑了。
瓜尔佳氏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听了他的话,仔细琢磨之下,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这个哑巴亏,他们不吃也得吃了!
于是,两家的婚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再也没有人提起。好在原本说亲的时候就是私下交换口风,也没有叫官媒上门,除了他们两家人外并无其它人知道,这事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只是经此一事,胤和胤之前那种亲密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两家之间毕竟还是出现了裂痕,再不复往日的亲近。只是如今太子离不得胤,而胤也还未打算放弃太子,所以仍能够相处,不至于反目成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