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长子,宝哥儿自然在弟弟妹妹们心目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完全不在晴鸢之下,某些时候甚至犹有胜之。听到他的话,惠姐儿几个自然不敢不听命,乖乖地给晴鸢行了礼之后,便相继离去了。而晴鸢也将手里的婴儿交给了早已准备好的奶娘,让她服侍着孩子回到安排好的屋子里,自个儿则带着宝哥儿进了卧室。
“说吧,又有什么事了?”她除下了外衣,接过漪欢递过来的热茶,往炕上一靠,舒服地叹了口气。
虽然钮祜禄氏生产的时间并不长,但一直在那里等着也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这时她便无比羡慕起年氏来,可以接着身体还未恢复、心灵不能再受打击的借口,不去守在钮祜禄氏的院子里。
宝哥儿看着她疲惫的模样,立即乖巧地走上前来,轻轻给她捶起了腿。
晴鸢不由在嘴边挂上一抹微笑,睁开了微闭的眼睛,看着他道:“怎么,难道又闯什么祸了不成?平日可没见你这么殷勤,今儿个这是唱的哪出啊?”
宝哥儿不由脸上一红,嗫嗫说道:“额娘……儿子确有许多做错的事情,正因如此,便更加希望能得到额娘的指点,额娘就不要笑话我了。”
晴鸢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还年轻,没有经验。而经验这种东西,最是挑剔,没有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是绝对不会有的。你也无需太过担心。”
宝哥儿抬头看了看她,沉吟了一下,还是问道:“额娘。钮祜禄格格如今生下了弟弟,应该就会上玉牒了吧?”
晴鸢想了想。道:“按律,你阿玛应该有三个侧福晋的名额。如今年侧福晋和李侧福晋占了两个,第三个一直空缺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钮祜禄氏既然生下了儿子,那你阿玛让她来做这第三个侧福晋应当是确定不移的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宝哥儿抿了抿嘴,说道:“额娘,你觉得钮祜禄氏这个人怎么样?”
晴鸢一愣,再看了看他,然后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这人自从进府以来。都是个安安静静、循规蹈矩的人,可以说根本没什么存在感。而且很能审时度势。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怎么做才能明哲保身,又同时不忘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机会,否则又怎么可能王府那么多女人,就她一个怀上呢?”
宝哥儿听得有些愣怔,半晌才看着她道:“额娘,既然您都知道,可为什么还要纵容下去呢?”
晴鸢微微一笑。看着他说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担忧这么多做什么?额娘的事情额娘自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专心于读书,其他的不必理会。”训了宝哥儿一通。却终究还是给出了他的问题的答案,道,“钮祜禄氏这种人,虽然有野心,但这野心却是有限度的。她知道哪些是可以争取到的,哪些是不可能争取到的,因此能够知进退、守规矩,不至于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来。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好控制的。而最近年氏的野心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多,我不可能成天盯着她,不现实,也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说我不能容人。那么这种事情就得要钮祜禄氏那样的人出场了。她是后来才被提拔上来的侧福晋,而且是在年氏流产之后,顺利生产出一个孩子而得到的封赏,这些东西,在年氏看来本就应该是她的所有物,因此必定会对钮祜禄氏恨之入骨。这样一来,两人互相牵制,我也就轻松得多了!”
宝哥儿听完了这番话,低着头沉思的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道:“额娘说的是。凡事都讲究‘制衡’之道,唯有双方甚至三房互相牵制,才能营造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形来!”他细细琢磨着,突然有转变了话题,问道:“额娘,弟弟以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一直在这里长大吗?”
晴鸢笑了笑,点点头道:“正是。所以宝哥儿,你是大哥,以后一定要用心去保护弟弟才是,知道么?”
宝哥儿急忙点头道:“儿子知道了,额娘放心!”
晴鸢满意地笑笑,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下去吧。你就不是个服侍人的料,把额娘捏得生疼的,还是放过我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让额娘好生休息一下。”
宝哥儿赧然地吐了吐舌头,告了个罪,一溜烟儿就窜出了晴鸢的房间。
雍亲王府又新添了一个小主子的事情立刻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康熙和德妃更是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来自胤禛的禀报。一时间,因为太子的事、良妃的事等等引起的一片阴霾,便在某些人刻意对这件事情大加赞许的行为中渐渐消散,而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日子也渐渐远离了皇亲贵族们,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纸醉金迷、奢华享受的生活中去。
胤禛果然上了折子,将钮祜禄氏提升为侧福晋,因着儿子的关系,宗人府也并未留难,很顺利地达成了目的。而早有所料的晴鸢则已经在王府中准备好了钮祜禄氏的住所,有意无意的,被安排在了年氏的院子旁边。
钮祜禄氏看着自己的新住处,比原来更大、更舒适了,里面的摆设也都无不精致奢华,但看在她眼中却还不如原来的院子,至少那里能够住得省心!
她并不傻,自然能够猜到晴鸢的用意,无非是要让自己来挡住年氏罢了。可知道又如何呢?能不做吗?
她只不过是侧福晋,本就要低人一头,虽然上了皇家玉牒,却也是个妾室,跟晴鸢这位正室根本就没法比!况且自己的孩子还在晴鸢手里捏着呢,即使她以前不曾有过虐待庶子的行为,但谁又能保证这次就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所以她根本没有选择,只能按照晴鸢的步骤走下去。
不过令她稍微心安的是,晴鸢并不是个心狠手辣、贪得无厌的人。只要自个儿乖乖听话,别没事儿惹麻烦,或是将脑筋动到几位少爷小姐身上去,想来晴鸢也不会故意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到了选定的吉日,从宫中拿来了证明她身份的玉牌,钮祜禄氏换上了侧福晋的装束,带着自己的贴身亲信们,搬进了年氏旁边的大院子,成为了雍亲王府的第三位侧福晋。
听着隔壁院子的欢声笑语,与自己身边的苍凉惨淡形成鲜明对照,年氏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揪痛,一股腥甜涌到嘴边,竟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她本就不甚丰满的身子在流产之后显得更加憔悴了,原本晶亮乌黑的大眼中现在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和悲伤,整个人都像是风中的枯叶,一飘一荡地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似的。
奶娘只看得泪水横流,哽咽着劝道:“主子,您……您就看开点儿吧!这都是命,小哥儿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的命,钮祜禄侧福晋却是个福气的命……”
“不!我不甘心!”年氏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咬得流血都不自知,“凭什么我的孩子没能保住,她却能够平平安安生下来?凭什么我只能在这儿独自哀叹,她却能够在隔壁快乐逍遥?!她现在的荣耀和快乐原本应该都是属于我的,她从我这里抢走了一切!”
声嘶力竭的叫喊,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她心中的怨恨和黑暗。在这一霎那,她几乎认定自己的流产是钮祜禄氏动的手脚,目的不外乎就是为了独占众人的目光,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让她有机会爬上侧福晋的位子!
年氏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想不到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即使自己与钮祜禄氏一起生下儿子也不会对自己有太大影响,只是悲痛万分地只想找一个替罪羊、一个借口,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奶娘看着她,满脸的无可奈何。
自从进了雍亲王府,这个她从小奶大的孩子就开始完全变了个人。她变得越来越有野心,越来越心机深沉,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丝毫不能做些什么,以至于到了如今这种田地,竟然连着两个孩子都没能保住!
难道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天意?!
她在心中想着,却并不敢将这种想法告诉年氏。
这时,只见一个小丫鬟进来说道:“启禀主子,钮祜禄侧福晋来了,说是来看望您的。”
年氏的眼中顿时散发出怨毒的眼神,恨恨地说道:“她是想要来炫耀她的荣宠和光彩吗?不见!”
“主子!”奶娘急忙焦急地叫道。
年氏实在是太固执了!她跟王爷其他的妾室们之间本就有些不对付了,如今却又要第一天就得罪刚刚成为侧福晋的钮祜禄氏吗?她就是心气太高、太过骄傲,才会给人傲慢的印象,也渐渐被周遭的人们所孤立。现在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若是再不改善,以后还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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