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鸢的这种想法,对兆佳氏这种传统『妇』人来说,怕是无法理解的吧?事实上,她也从不认为这个世上会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因此也从未曾想过将这种想法说出来,跟任何人分享。,
此刻自然也不例外,她笑着应付着兆佳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向前走去。
转过一道回廊,兆佳氏正要往隔壁院子走去,晴鸢突然拉住了她。
她不由一愣,说道:“四嫂,你不是要去看看孩子们么?他们都在隔壁玩儿呢!”
晴鸢收起了笑容,正『色』对她说道:“弟妹,我有话要跟你说,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吧。”
兆佳氏不由又是一愣,随即便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晴鸢一向都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很少有事情能让她摆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而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她的心脏不禁紧了紧,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点点头道:“那好,四嫂随我来吧!”
她转了个弯,将晴鸢领到了自己的卧房,将房里众人都遣了出去,关上房门,然后才对晴鸢说道:“四嫂,现在可以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晴鸢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弟妹还是坐下来吧,不然一会儿我怕你会支撑不住。”
兆佳氏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了,闻言也没有多说,闷不吭声地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晴鸢。
晴鸢组织了一下语言,尽管已经想过很多说法,却没有一样能够将对兆佳氏的伤害降到最低。不管怎么说都是痛苦,她索『性』也就不再想了,看着兆佳氏,直截了当地说道:“弟妹。昨儿个四爷回去跟我说,太医前去向皇阿玛回禀十三爷的情形时,所说的内容跟他在这儿说的并不一样。”
兆佳氏愣了一下,顿时有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迅速冻结了她的五脏六腑,似乎还有着继续扩散的趋势。
她困难地吞噎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四嫂……太医怎么说的?”
晴鸢便把胤禛所说过的话又在重复了一遍,末了说道:“弟妹,十三弟今后,怕是再难有机会可以上马驰骋、纵横疆场了!”
兆佳氏的脸『色』早已随着她的话变得越来越苍白,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毫无半点血『色』。
她张了张嘴,就像是一只搁浅的鱼,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半晌,她才终于像是缓解了几分,无比艰涩地说道:“怎么会……四嫂,怎么会这样?爷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纵马驰骋,总是说那样才能真正放开胸怀、无忧无虑,可现在……”她不由哽咽了。“今后他的生活会变得怎样?朝廷上的勾心斗角本就让人喘不过气来了,这会儿连他唯一的嗜好也都被剥夺,这以后……”
泪珠从她的眼眶中一颗颗掉下来。像断线的珠子,衬着那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是那么的悲哀,引人怜惜。
晴鸢心中也有些刺疼,但好歹已经缓冲过了,这会儿并不像昨日刚刚听到时那样的晴天霹雳,于是便叹息着,缓缓地安慰道:“弟妹,你也不要太过悲观了!像那样的意外,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难得。还能奢求什么呢?再说,只是不能策马飞驰而已,也不是完全不能骑马,而且这个兴趣没有了,再培养别的兴趣就是了。十三弟的情形虽然不妙,却也并未到危及『性』命的地步。这边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们应该知足才是。”
听了这话,兆佳氏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但还是忍不住抽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晴鸢见状,不得不再接再厉,继续劝说道:“弟妹,不要哭了。这会儿正是十三弟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更是需要你的支持。这种情况下,你若是哭哭啼啼,他的心情又怎能好得了?心情不好,伤势恢复得自然就慢,万一以后再出个什么意外,怕是连骑马的能力都没有了,岂不更是糟糕?”
这番话终于彻底打动了兆佳氏,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地将眼泪眨了回去,擦了擦眼睛说道:“四嫂说的是,这会儿可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四嫂的话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陪着爷,让他早日走出受伤的阴霾的!”
晴鸢这才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道:“这就对了,弟妹,越到关键的时候便越是考验夫妻感情的时候,你与十三爷幼年结发,彼此相互扶持走过了这么多年,相信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兆佳氏不由感激地看了看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四嫂,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晴鸢放下心来,笑看着她道:“既然知道,那就赶紧擦擦眼泪吧!一会儿若是让孩子们看到你这眼睛和鼻子,怕是要笑话你了!”
兆佳氏不由羞赧地一笑,果真用力擦了擦眼睛。然而越是认真便擦得眼睛越红,看得晴鸢忍俊不禁,阻止道:“好了好了,别擦了,再擦下去就变成兔子了!你还是赶紧让她们打盆热水来敷一敷吧,兴许能好点儿。”
兆佳氏叹了口气,只得让丫鬟们进来,为自己准备热水。不一会儿热水备好了,又让贴身丫鬟给自己敷眼。
晴鸢便道:“弟妹你且慢慢敷着,我去看看孩子们。”
兆佳氏点了点头道:“四嫂请自便,恕我不能相陪了。”
晴鸢知道她虽然强颜欢笑,心中的悲苦和忧伤其实并没有丝毫减少,正是需要一个人独处、沉淀感情的时候,于是便悄然退了出来,拉了一个丫鬟领路,一路向着隔壁的院子走去。
走过院门,她刚要迈步进到隔壁,突然看见一个人从前方转出来,一脸的恍惚,不由一愣。
“十四弟,你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胤祯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一眼看到晴鸢站在前方,不由也是一愣,惊讶地问道:“四嫂,你什么时候来的?”
晴鸢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着他道:“十四弟,我都在这儿站了半天了,你怎么就没发现呢?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啊?”
胤祯不由脸上一红,随即又是一黯,叹了口气说道:“四哥既然在这儿,四嫂自然也会在了。想必你也听说了十三哥的事情了吧?”
晴鸢点点头,道:“今儿个我正是特意为此而来,不过十四弟是从何而知这件事的?”
他苦笑了一下,叹息道:“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是方才本想去看看十三哥,却听到他与四哥正在里面说话,我便听到了。”
晴鸢恍然——难怪他一副忧心重重、心思恍惚的样子,他与胤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跟胤禛还要深刻几分,自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于是也叹了口气,劝慰道:“十四弟,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论我们怎么伤心,都不可能令时光倒流。所以这会儿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接受现实,同时尽我们所能地让十三弟尽快从伤痛中走出来,这才是正经的。”
胤祯愣了一下,随即叹道:“是啊……四嫂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可是一想到十三哥……”
晴鸢不由头疼——胤祥如此被人所惦记、关心,证明他做人成功,但却也是件麻烦事。人人都为了他而惋惜伤心,也就意味着她总是要不停去安慰别人,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好做啊!
安慰胤祯自然不能用安慰兆佳氏那一套。她想了想,说道:“十四弟,其实这事儿虽然短时间内似乎对十三弟的影响颇大,但仔细想想,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胤祯一愣,脱口问道:“此话怎讲?”
晴鸢笑了笑说:“十四弟,你想想,皇阿玛如今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胤祯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发散开去,仔细想了想,呢喃着说道:“老实、本分,不去拉帮结派、不去陷害手足,能够做到兄友弟恭的人最是能得皇阿玛的欢心……”
晴鸢跟他只有一臂之遥,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便笑道:“是啊,十四弟,如今四爷之所以能得到皇阿玛的赏识,不就是因为他在之前废太子的事情中不偏不倚、不曾参与兄弟相残么?四爷这样都能讨得皇阿玛欢心了,何况这次十三弟乃是为了救助兄弟和他们的家眷而受的伤,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喜欢?”
胤祯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脸『色』怪异地看着晴鸢,缓缓说道:“四嫂……我该不该庆幸你是四哥的媳『妇』,不是我的敌人?”
晴鸢不由莞尔,笑道:“十四弟又在说笑了。我这是旁观者清,你与十三弟兄弟情深,自然看不到这么多,并不是我就聪明到哪儿去了!”
胤祯深深地看着她道:“不,四嫂,我说的是真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总能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对事情有一番全新的解释,令我们茅塞顿开、柳暗花明。四嫂,有时候我真羡慕四哥,能够娶到你这么完美的妻子。只可惜我晚生了几年,否则当初我一定会像八哥一样,跟四哥争夺你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