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是这么说的?”
琪歆心头一揪,忙问:“是啊,怎么了?”
胤禩摇了摇头,笑道:“她是这么说的,那就是这样了。你就是为这事儿不开心?”
琪歆咬了咬下唇,说道:“妾身正在备着送给四哥四嫂的礼物呢,爷却已经自个儿送了过去,也不跟妾身商量一下。”
胤禩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脸蛋儿,劝慰道:“咱们夫妻,还用分得这么清楚吗?你送我送,不都是一样的?若是你觉得不妥,回头咱们请他们过来吃顿饭,赔个罪也就是了。”
琪歆想了想,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她坐起身来,看着胤禩,神色沉凝地说道,“爷,咱们是夫妻,若是做事儿不能齐心协力的话,怕倒是会惹得人笑话。这送礼之事本是小事,但若是我毫不知情,另外又送了一份过去,岂不是让人闲话说你我夫妻做事没有思虑,各行其是?这要是传了出去,多难听啊”
胤禩心中略有不快,面上却仍旧笑着,温言说道:“你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日后必定多加小心。你也用不着为此觉得不高兴,咱们夫妻刚刚在一块儿,许多事情还有待磨合,日后相处多了,默契自然也就有了,今儿个这种事情也就不会再发生了,你说是么?”
琪歆点点头,也不由得为自己的小心眼儿感到一丝讪然,笑笑依偎进他的怀里,低声道:“爷说得对,是妾身失礼了,爷莫怪。”
“傻瓜,我怎会怪你呢?”胤禩笑着说道。
两人依偎在一起,本是相当温馨的一幕,琪歆的心中却在甜蜜之余,总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并不是说胤禩对她不好。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好得都有些不像是真的,让她往往在欣喜之余,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的反应太平静了,无论是她哭泣、欢乐、生气、还是忧伤,他都是那副温柔如水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心,究竟都是怎么想的?
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可她一直都看不透他的心思,这就难免在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之余,在他们两人之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晴鸢自是不知道他们夫妻间的小小隔阂,接下来的日子,她四处忙着跟其他的皇子福晋们串门子,互相递送庆贺喜迁新居的礼物,忙了个不可开交,就连田庄的事情都没顾上去看。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等他们处理好搬府之后的后续事宜,新年便来到了。好在是新府邸,才刚打扫不久,人也没住几天,所以在清洁方面倒是不用花太多功夫。然而过年的规矩多,晴鸢又是第一次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过年,而且要按照皇族的规矩来办,直把她忙了个焦头烂额。好在高荣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懂规矩,心思灵活,办事得力,在他的协助下,晴鸢才不至于出丑,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忙完了一切。
转眼便来到大年夜,胤禛自然是跟晴鸢一块儿守岁的。只是两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晴鸢这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没有跟在父母身边儿过年。想想以前,这个时候家中早已经是热闹喧哗,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们齐聚一堂,说话的说话、打牌的打牌、几个小的孩子还四处追逐打闹,那是何等热闹的情形然而今年,却只剩下她和胤禛,两人相对无语,静静地坐着,分外的冷清。
而胤禛也有些愣怔。往日的这个时候,他要么就跟兄弟们在一起,要么就跟额娘在一起,虽说平日不怎么亲密,但在这种时候却谁都不会刻意去回避、冷落谁,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迎接新年。只是如今,分了府,便只剩下他和晴鸢夫妻两人,这等经验还是第一次有,不禁有些恍神。
外面飘飘洒洒下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啸,房内却是温暖如春,明亮的烛光带来一室的光明,驱散了黑暗,似乎也驱散了人心中的荒漠。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相触,顿时都是一愣,随即又仿佛心意相通似的,相视一笑。
是啊,不管怎么样,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他们都只有彼此了。面前的人就是要相互扶持走完这一生的人,只需要记住这个便已足够。
晴鸢拿起了酒杯,敬道:“四爷,过年了,妾身敬您一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四爷能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胤禛也拿起了酒杯,笑着说道:“承你吉言,也希望你能够心想事成,最重要的,平平安安就是福。”
晴鸢一愣,随即释然。身在皇家,步步凶险,自是平安无事最为重要,不禁笑道:“爷说的是实在话,妾身多谢爷的祝福。”
夫妻两人同饮下酒,方才的一点隔阂顿时烟消云散,有说有笑,倒也自在。
夜渐深沉,晴鸢毕竟不是能够熬夜的人,再加上连日来的辛劳,竟然支持不住开始频频打起了瞌睡。胤禛见了,说道:“你既困了,就去休息吧,我来守岁就行。”
晴鸢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道:“过年守岁,是惯例,也是做儿女的孝心,妾身还是跟爷一块儿守吧。”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皮子却抑制不住地往下掉,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正陷于睡与不睡的拉锯战中。胤禛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淡淡地说道:“靠着我打会儿盹儿吧。”
淡淡的语调,却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关心,晴鸢抿嘴一笑,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就这样趴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睡着不知时间的流逝,忽然,外面喧天的鞭炮声响彻天际,烟花一朵接一朵飞上天空,释放出绚烂的美丽,将黝黑的天空渲染得如同白昼。
晴鸢一下子惊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过年了”
“是啊”胤禛的声音如同叹息。
过年了啊
刚刚过去的一年,他成了亲、晋了爵、分了府,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吧?而这一切,似乎都跟怀里的人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妻,他将执手到老的人……
专注的目光落在晴鸢脸上,连原本已经被窗外的烟花吸引了所有注意的晴鸢终于也无法忽视。回过头来,迎上胤禛的眼神,她竟不由自主红了脸,轻声问道:“爷,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妾身?”
胤禛的眼中是那少有一见的娇羞,多数时候都冷静贤淑的她,如今却带着含羞带怯的眼神,抿着娇艳欲滴的红唇,似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不得不花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眼光从她脸上移开,强自镇定着,用一贯的清冷语气说道:“没……没什么。出去看看烟花吧。”
他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会把持不住自己。
晴鸢掩嘴偷笑着,却没有揭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这烟花如此美丽,不好好看看实在太可惜了。”
说着两人携手来到门外。天上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地上、墙上、屋檐上却已经积起了厚厚的积雪,在烟花的映衬下,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地上天上辉映,显得别有一番风味,也更加的令人目眩神迷。
烟花持续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慢慢散去,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在此起彼伏。胤禛和晴鸢相互依偎着,欣赏完了这番烟花的盛宴,两人相视一笑,又双双携手走进屋去。
晴鸢笑着对胤禛说道:“爷,你还是先去睡会儿吧。一会儿你还要去晋见皇阿玛,一晚不睡怕是会精力不济。”
胤禛笑着摇摇头说:“我都习惯了,别担心。倒是你,明儿……不,应该是今儿个一早也要进宫去请安,才应该好好歇一下才是。你这些日子太累了,方才都已经挺不住了,不好好睡睡,怕是进了宫以后会惹出麻烦来。”
晴鸢一想也是,便也不再推辞,对胤禛说道:“爷说得对,妾身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那妾身就在这榻上眯一会儿,爷也跟妾身一起躺躺吧。”
胤禛这回倒没有拒绝,和衣躺到了晴鸢身边,轻轻替她夹了夹被子,便拥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四更天的时候,晴鸢被秋玲唤醒了过来,此时胤禛已经进宫去了。她急忙让秋玲赶紧给自己打水洗脸,由于睡了一小会儿,倒是有了些精神,不像早些时候那么不济。今儿个是重要时刻,一向不喜欢画浓妆的她也让秋玲上了些脂粉,又戴上高高的旗头,一根金镶玉的扁方横插过来,坠着长长的珠穗。萱儿拿来一身玫红色的彩绣阔镶边旗袍,外罩一件老贡缎提花水貂毛背心,侍候着晴鸢穿好,显得庄重大方又不失朝气,富贵荣华而又不显张扬。主仆三人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并无错漏,便急急忙忙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