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从炼丹炉内又取出四粒,分别给了叶逸、南宫奎、桃儿一人一粒,叮嘱他们立刻服用,不管有没有染上疫病。然后他自己又再度服用了一粒,剩下的装在一个小瓶里,叫王凯先拿去给病得最重的几人服用。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这第一炉他下药最重,因此给有着相当修为的他们四人服用,还有一些体内“污”最严重的人服用刚刚好。王凯确实照他的话做了,神奇的是,给病人服用后不到一刻钟,那些人竟都生龙活虎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拿起弓箭就要上山打猎!这一下,村民们对“仙丹”的信服和崇拜达到了顶点,传着传着,“仙丹”的作用已经被美化到“一粒祛百病,两粒保长生”的地步。
这些天澜尚不知情,他静静地呆在屋子里炼他的丹药,因为这本就不是多困难的药,加上他熟练起来的手法,基本上是用一刻钟一百粒的速度为长生村的人炼制了两百粒,足够这一村人使用了,但是他想到或许以后还会遇上类似的村子,既然无香果的数量够,索性在身上多存一些祛污丹好了。于是他便趁着兴起,又炼制了上千粒祛污丹备用。
将两百粒祛污丹交给王凯后,天澜觉得总算是完成了任务。本来他是不想在此地多呆,但是一来天色已晚,二来村民盛情相邀,不好推辞,他们一行人便决定在此地多逗留一夜。
深夜时分,在屋顶上。
“呜啊!想不到这村里晚上还挺冷的。”叶逸一边往屋顶上爬一边抱怨道。
“既然冷你还要上来?”
忽然上方一个声音传来,吓得叶逸差点从房檐边摔下去。他赶紧抱住房檐,爬上屋顶,竟看到一身白衣的天澜静静地坐在屋顶上眺望远方,眼神扫过他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淡到无法察觉的暖意。
叶逸在他不远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眨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道:“你跑这儿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我的专属座位吗?”
天澜低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连柔柔的月光都无法穿透。“只是坐在这里……想点事情。”
“什么事情?”叶逸来了兴趣,追问道,“长生村的事情你成功解决了啊!还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吗?”
“与长生村有关……也无关……”
“喂喂,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好不好?我听不懂。什么叫‘有关又无关’的?我看你是太累了吧?今天白天你的脸色就很不好,这几天你一直在忙,肯定累坏了,现在应该多少去睡一下啊!”
“嗯……我不累……”
“……骗人。”
“呵,那就当我骗人好了。”
“……喂,你有什么心事可以找我们说啊!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会知道啊?”叶逸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其实很多事,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幸福。不用担忧,不用为难……”
叶逸忽然怒道:“你这人太不像话了!吞吞吐吐想说又不肯说,这不是让听的人着急吗!你不是说,我们是伙伴吗?既然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天澜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激动而有半点感情波动,依然是目无焦距地望着远方,道:“我到底在烦恼什么呢?其实没什么可烦恼的。因为我根本没有选择。”
“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正要发怒的叶逸忽然听到他这么一句,他的声音悠远而带有一丝沉痛,似乎这个故事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得已经无人可以揣度其全貌。见到他的眼神,叶逸忽然安静下来,等着他的话。
天澜目光平视,夜风无情地吹动他的白衫,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似乎要将大地永远笼罩在无光的月夜之中。
“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厉害的剑客,他是一个出了名的用剑高手,而他的眼光也很高,当时兵器谱上的十大神兵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对朋友也是,因此到最后,他的朋友也只有一个打铁匠而已。”
“剑客毕生的愿望就是得到一柄超越十大神兵的绝世神剑,而他的唯一朋友打铁匠的愿望则是可以锻造出一柄配得上剑客的绝世神剑。两个人就这样为了自己的梦想一起努力……”
“到后来,打铁匠学会了一个神乎其神的锻造之法,比起锻造出十大神兵的‘神冶’锻造法更为神秘的一种秘法。可是,打铁匠尝试了很多年都没有办法打造出超越十大神兵的绝世神剑,他的技艺已经十分高深,若是说那剑客是用剑至尊的话,那么打铁匠就是锻剑至尊。”
“然而,打铁匠还是为了无法完成少年时代的梦想而耿耿于怀。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里,剑客告诉打铁匠:剑是最好的,但是,剑无魂。没有魂的剑,用再好的材料,再完美的锻造术,炼出来也只是凡铁,不是神兵。”
“受到刺激的打铁匠不甘于此,他认为他一定可以打造出配得上剑客的绝世神剑。极端的他竟然……竟然……纵身跳入炼剑池之中,以身祭剑,用自己的魂魄塑造出一个永世不灭的剑之魂——名为‘噬魂’。”
叶逸听得入迷了,见到天澜停下来,不由道:“这就是故事的结尾吗?”
天澜的声音似乎因为冷风而有些僵硬:“如果是就好了……剑之魂成型了,也顺利的交到剑客手中。剑客拿到这一柄可能超越十大神兵的剑却一点也不高兴,但他还是收下了,而且珍而重之地时刻佩戴着,就像是带着他一生唯一的好友,游历天下。”
“但是,他后来发现这一柄费尽打铁匠心力的剑不是神兵,而是凶兵。因为炼化时有着血肉魂魄的缘故,所以噬魂有着吞噬人体血液的能力。一开始剑客还能小心地控制着噬魂,可是到了后来,噬魂的威力实在太强,强到连剑客都不能掌控自如。”
“剑客很清楚,如果连他都驾驭不了这柄凶兵的话,那么世间再无人可以做到。这柄凶兵将会杀人无数,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于是,他想到将噬魂封印在天山之下,借天山灵气将噬魂永远镇压……他为了封印噬魂做了很多努力,几乎就要成功,然而最后他自己放弃了。所以,凶兵噬魂在他死后依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活跃着,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叶逸罕见地叹了口气,道:“我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剑客最后没有封印凶兵。因为那是他的朋友倾尽一生心力送给他的礼物,如何能忍心让自己最爱的剑沉入永世不得翻身的封印之中……”
天澜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强忍着心底的翻腾,道:“可是,他应该封印的。因为他的一念之仁,这千百年来无数的生命丧于凶兵之下。这是他的罪,他——”
“喂!天澜你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故事吗?你怎么那么激动?”叶逸推了推天澜。
天澜深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道:“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呃……”叶逸摸了摸鼻子,道:“你是在说你前世的记忆。”他并不傻,听到天澜的陈述就能感觉出,那是亲身经历过才能有的感情。那个剑客毫无疑问说的就是天澜的前世。
天澜道:“凶兵噬魂,就是我们在林泽镇外碰到的凶剑,将你的锈剑击碎的那个黑剑,同时也是一路残杀无数村庄的罪魁祸首,也是导致长生村瘟疫的元凶……”
叶逸惊讶了一会儿,联想到南宫奎给他描述的场景,他多多少少理解了天澜的话。原来,竟是那柄凶剑惹出了这些祸端,可是偏偏天澜和那柄凶剑有着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麻烦要死,抓狂道:“管它做了什么!我们不去招惹它就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天澜坚决道,“我负有将噬魂封印的义务。”
“啥?”叶逸一愣,道,“喂,不用这么较真吧。反正你前世不也没有封印吗?现在又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义务啊?”
“正因如此,正是因为前世的我没能将噬魂封印,所以今世的我要负起责任,将危害天下的祸害除去。毕竟,噬魂的诞生说起来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停停停!不对不对不对!”叶逸双臂交叉道,“第一呢,你天澜是个术士,不是剑客,所以噬魂的诞生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第二呢,前世你既然没有封印,就说明你不想封印,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呢?第三呢,我们出来游荡了这么久了,也没听过这几百年间有凶兵作乱啊!你说之后没有听闻过噬魂的消息,噬魂的出现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那你怎么断定‘这千百年来无数的生命丧于凶兵之下’?又除什么祸害啊!太武断了,这可不像你哦!”
天澜叹了口气,以手扶额,道:“可能是今天看了那样的场景后,心绪不宁吧。抱歉,对你抱怨了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