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浅微窘。
“纪姐,前天真是失礼了,连累你照顾了我一晚上,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和谢意,我想请你吃顿晚饭,日子就定在今天,不知道纪姐你有没有空?”许至阳倒没在意,声音一如既往地开朗。
“不用了,你太客气了。”纪清浅连忙推辞,“我又没帮到你什么。”对许至阳她反而觉得自己歉意的成份居多,毕竟是她的间接作用才使得许至阳失去了爱人。
“要的要的,纪姐,你不会是怕我请不起你吃饭吧,你放心,一碗牛肉面我还是请得起的,就怕你不肯赏光。”许至阳心无芥蒂地调侃,语气又带上了几分祈求的味道,纪清浅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轻轻悸动了。
有多久了,没人在她面前这么撒过娇。
而那个曾经向她撒过娇的人,早已没在一拢黄土之下。
“嗯。”纪清浅微笑起来,“那我们晚上见。”想想又加了一句:“你不介意我带一个人去吧?
她要带上乔依灵才行,章亦深虽然从不限制她的行动,但她无论去哪里,似乎都瞒不过他。
她的经历太复杂,不想牵累到许至阳。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许至阳愉悦地笑了。
“好的,欢迎之至,晚上我去接你们。”
然而等不到晚上就发生了意外。
下午纪清浅在店里为客人试穿新衣时,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纪清浅一看屏幕来电是许至阳,嘴角不由微微一笑,这孩子倒等不及,还不到五点就要来了吗?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而严肃的声音。
“请问你是纪清浅小姐吗?我们是XX分局,目前正在处理一桩伤人案,伤者名叫许至阳,我们查过他的通话记录,得知你是他的最后一位联系人,他目前正在市中心医院接受治疗,需要你帮忙配合办理入院事宜。”
说到后来纪清浅脑子里一片嗡嗡声,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所有的意识仿佛突然从脑中抽走,只剩一片惊悸的空白,抓不住对方的只言片语,更似没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水之中,凛冽的冷寒慢慢侵入四肢百骸。
“请问你是纪清浅小姐吗?我们是XX分局,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弟弟纪清晖在半小时之前发生意外坠楼身亡,请你作为家属代表立刻来到中心医院办理善后事宜。”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噩耗,记忆仿佛被瞬间倒带,无情地来了一次场景再现。
这样的伤害,她不能再经受一次。
纪清浅脸色苍白地挂断了电话,匆匆拿起手中的包就往门外跑,乔依灵不明所以,跟在后面叫道:“纪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纪清浅已经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朝医院赶去。
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包,这才发现手心湿湿腻腻的全是冷汗。
医院,那是一个梦魇似的地方,充斥着新生与死亡两种人生的极端。
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哭声中走来,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去,生死循环交替不已。
人生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当挚爱的亲人离去之时,谁又能真正坦然面对?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永生也不要踏足医院。
向护士小姐打听许至阳的情况,得知他伤势稳定下来时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沿着护士的指示走近了许至阳的病房,门是虚掩着的,从纪清浅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看见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单手支额,神情有些疲累,头上缠绕了几圈纱布,右手手臂上也打了石膏,粽子似地绑得严严实实。
她的心几乎是立刻揪了起来,谁说他伤得不轻?看这阵仗明显是骨折了,一个靠拿相机记录人生百态的记者,手臂骨折意味着什么?
仿佛微风吹散了一朵蒲公英,密密麻麻的怜惜瞬间盈满了心房,这么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啊,无时无刻不让她想起小弟消逝了的音容笑貌。
正准备推门而入,听到里面传出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们这些记者就是这样不注重自身的安全,挖潜新闻素材固然重要,可也得有个分寸才行,那能就这么单枪匹马地冲到对方内部去做密探?真以为自己是007了?”
许至阳抓头尴尬地笑,这位人民警察看起来严肃得不得了,居然也能说出这么幽默的话来。
“请你记住,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先选择和警方合作,千万不要再冒险。”警察同志停了停又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案件有了进展我们会及时联系你的。”
许至阳诺诺点头答应。
人民警察做完了询问笔录就转身出了病房,房门拉开的瞬间,许至阳看到了纪清浅,垂头丧气的脸上几乎立刻就露出了欣喜之极的笑容,调皮地朝她伸了伸舌头,叫了声“纪姐。”
警察以为她是许至阳的家属,依程序向她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将事情解说了一遍,要她照顾好病人的身体配合警方做调查工作。
纪清浅这才知道许至阳的胆子有多么的大。
他接到群众匿名报料,居然一个人闯到了一个制假窝点暗访,虽然拍到了珍贵之极的资料,却也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些制假者态度恶劣之极,闹哄哄地围着要他交出资料,他当然不肯,于是拉拉扯扯少不了,最后事态越演越烈,变成了恶性群殴,许至阳也因此受伤送进了医院。
纪清浅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从不知做记者也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她一直以为,报社记者就是动动嘴皮,扛扛摄像机,敲敲键盘写写稿子这么简单。
此时想起来犹觉后怕不已,忍不住冲口怪责他,完全是一副姐姐斥责调皮弟弟的语气。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身为记者难道不知道这些制假者有多么丧心病狂吗?你就这样一个人闯进去,出了事谁来救你?你的亲人朋友会为你难过的你知不知道?”她又惊又怒,同时心中还夹杂着一丝油然而生的恐慌庆幸。
恐慌当时的险境,庆幸如今的微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