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圣见癫僧脸上神色焦急,知道不能再多耽搁。
于是,双手将古琴平举,对着青海一枭道:“听闻阁下早在四十余年前就已声震黑白两道,在下不才,想为阁下献上一曲。请!”
其实琴圣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只因他从来就没有这般直接地向人挑战过,他从来都是迎他人之挑战。只是他此刻见癫僧这般焦急,知道癫僧一定有什么刻不容缓之事。
青海一枭是知道琴圣的厉害的,刚才他自己就亲身尝试了一回,因而他哪里还敢有半分大意,急忙将全身功力运起。
只见琴圣史慕容突然双手离琴,那古琴竟然平平稳稳的横置在离他胸前一尺的半空之中,像是平放在桌子之上,一动不动。
然后,又见琴圣双手平放在琴面上,双手一分,开始拨动琴弦。
双手拨动之间,俄然天变,狂波泛溢,城郭震动,忽然作起迅雷烈风之势。接着,阵雨磅礴而注,风声萧萧,雷声隆隆。
这曲调节奏奇纵突兀,苍郁险峻,气势威武雄壮,听得让人惊心动魄,又像岌岌可危。
就在众人为这旋律所震撼之时,阵阵劲气随着每一下声响发出,犹如一位绝世刀客劈出的一波一波刀气,直袭向青海一枭。
青海一枭虽然没有听过《风雷引》,但是从这琴声的气势,他也可以判断出这正是琴圣的绝艺。
这一阵阵刀气还在一丈多以外,就已经可以感到凛冽之势,只见青海一枭一连向前拍出了十余掌,每一掌发出都能听见“波波”之声,这青海一枭确实也并非浪得虚名。
但是,这宇内三绝之首何等高明,就连五奇中的老大落拓书生都甘拜下风,对付他青海一枭又有何困难。
但听琴声突然急转,适才片片闪出的刀气变成了洪波巨浪向青海一枭席卷而去,由稀疏的刀变成了茂密的刀林。
青海一枭识得厉害,只因刚才他硬接了十余掌,知道自己功力比琴圣差不只一筹,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毒涎针根本就无法施展。
这也怪他平日诡计多端,今日他也算是遇上克星了。
因为琴圣的攻击本来是不用近身的,就算对手远在十丈之外,只要自己功力足够深厚,就能攻击到对方。而且只要他琴声一起,自己周围数尺方圆所激起的罡风可以使任何暗器都无法近身。
这青海一枭实在已经黔驴技穷,他硬拼不过,而且既不能近身与琴圣接触,飞针又无法射穿琴圣身边的罡风,因而青海一枭也就只能一味躲闪。
不过,他手脚忙着躲闪时,脑袋可没有闲着,从琴圣出现开始,他就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如何脱身。此刻陷入困境中,更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之计。
这时,琴声越来越急,刀气所带起的劲风直逼得那些适才从花树丛中出来的人步步后退,有些功力低下的早已经跌坐地上,一些功力相当者也被逼得衣袂翻飞。幸亏这些人是站在琴圣的身后,否则早就被刀气所伤了,晓是如此,他们此刻除了双耳还能听见琴声外,身体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反观离琴圣最近的嫣然小姑娘,只见她正目注着青海一枭,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其实这都是因为她在琴圣真气笼罩之下。
就在那些人不住后退之时,突闻一直躲在琴圣身后的小姑娘惊呼一声,紧接着琴声突然变成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只见那青海一枭竟然不知怎的已经到了癫僧的身后,而且竟还袭向了癫僧,从袖中甩出一片针雨飞向癫僧。
原来,那青海一枭眼看自己被逼得避无可避,突然眼睛无意间瞟到仍然坐在地上的癫僧,不由得计上心来。
于是,趁着琴声转急之际,猛然凝聚全身功力,连拍数掌,然后斜斜冲至离癫僧身后不足两丈的地方,突然从袖中甩出十数枚毒涎针,以天女散花手法直洒向癫僧后背。
也亏了他这般慷慨,只因他这毒涎针来得十分不易,他们青海一派中所存数量极少,他这么一把针洒出后,估计他自己也没有多少枚毒针了。
他这人也真是阴险到了极点,莫说癫僧此刻毫无还手之力,就是武功未失,在这般突然而又近距离之下,要躲避过这一片针雨也够他狼狈的了。
琴圣倒也没有料到他有这么一着,或者说他实在没想到这青海一枭卑鄙至此。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只因从刚才他对癫僧的观察,知道癫僧此刻已经无还手之力,自己若不救他,他势必躲不过那片针雨。
于是,琴声突然急变,变成一声炸雷般的响声。与此同时,但见一道气墙从癫僧身后涌起,把那些毒针都挡在了气墙之外。
其实,青海一枭洒出的这把毒针并没有多大力道,因为当他把琴圣的攻势挡住,再纵身到癫僧身后时,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了。
更何况此刻他的最根本目的已经不再是伤害癫僧,而是另有更大的图谋,因此他的力气必须要有所保留。
琴圣为人正直,又对青海一枭不甚了解,而且他行走江湖以来,何曾碰到过这种奸猾之人。待他将毒针挡住,心中正自愤怒之际,青海一枭已经使出全身之力一纵身飞跃到数丈之外了。
琴圣想要重操古琴阻挡时已经来不及,因为青海一枭的第二次纵身已经跃过了数层花树,一眨眼便隐没在黑夜中。
琴圣这次是动了真怒,只可惜青海一枭已经没了踪影,他也就只有跺脚怒哼的份了。
但是,总算癫僧没有什么损伤。于是,他走到癫僧身边,左手夹琴,伸出手就要去扶起癫僧。可就在他伸出手之时,突然一股逆血直涌心头,然后就见他的面孔一下子变成猪肝之色,身体直直的定在那里,伸出去的右手也就停在了半空。
癫僧在地上正待挣扎起来,本来是等琴圣扶自己一把的,可是见琴圣木立身前,不由抬头看去。当他看见琴圣这般可怕的脸色时,惊愕至极,还道琴圣刚才与青海一枭打斗受了伤。
但是癫僧一想刚才两人相搏的情形,虽然他并没有能完全看清两人搏斗的细节,可也能辨认得出琴圣始终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一步,而青海一枭则从未走近过他身边两丈以内。因此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近身接触过,何况以琴圣的功力,青海一枭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因而心中不觉惊疑起来。
但见琴圣定得一下,就要站立不稳时,急忙以琴驻地撑住身体,但是身体仍是剧烈晃了几下才站稳。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业已看出琴圣的情况有异,只听她喊了一声“爹爹”,急忙上前扶住琴圣的右手。
幸亏此时那群先时跟着他出来的人还正自处在惊骇与失神之中,而且琴圣这时又是背对着那群人,因此他的异样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过得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逆血压制下来,然后长叹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将头仰起,看着夜空沉思起来。
癫僧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他好像又不敢确定,因此他也沉吟起来。
又过得好一会,那些东倒西歪的人已经定下神来。不过,他们见场中的青海一枭已经不见了,都对这眼前的情形感到疑惑不解,因而都忍不住地在心中胡乱猜测着。
这时只听那群人中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道:“二胡子,我们还是走吧!这里简直就是第十八层地狱,我实在想要吐了。”
…………
清晨,禅院的钟声响起,大殿前那三十余具尸体已经不见,连地上的血迹也已经洗涮干净,这座古刹又恢复了佛门清净之地应有的宁静,但是杀戮却不会因为一次杀戮的消解而息止。
昨夜,那些聚集来到丹阳寺的江湖人大都已经被打发下山去了,虽有个别好事者想要清清楚楚一睹琴圣之风采的,但也被寺中守山弟子挡在了寺门外。
在一处清幽雅致的别院中,了缘住持和癫僧双双向琴圣父女合什问候。本来癫僧名列五奇,虽与琴圣齐名,却比琴圣成名要早二十余年,因而也算得是琴圣的前辈,本不必对琴圣这般恭敬的。
但是,经过昨夜之事,让癫僧亲眼看到了宇内三绝的真正实力。以前五奇虽与宇内三绝交情不浅,却也没有真正印证过,而经过昨夜之事后,不仅感激与琴圣的解围救命之恩,更是衷心的钦佩琴圣的绝艺。
虽然癫僧最钦佩的还是箫圣,但是他此刻倒觉得琴圣和箫圣两人之间,若单论武艺确实各有千秋,而两人在音律上的造诣也同样各有自己绝高的境界。
此时,只见琴圣慌忙向两人还礼道:“不敢!不敢!,两位又何必拘于俗礼。”接着又向两人关心问道:“不知两位的伤势可都痊愈了?”
了缘住持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的毒伤已经无大碍了,有劳史大侠关心了。”
癫僧此时更是激动无比,只听他感激道:“若不是史兄弟的灵丹,我颠和尚恐怕三个月内都无法行走了,此刻功力也已恢复了两成,看来不消半年便可完全恢复了。贫僧再次多谢史兄弟了。”说完又单掌立胸躬身一礼。他本来是那种狂放不羁、不拘俗礼之人,更何况他与琴圣本来相交并非泛泛,此刻竟然俗套起来,可见他心中却是极为感激。
原来,昨夜青海一枭逃走后半个时辰,了缘住持才把毒逼出,可是癫僧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琴圣想要将他扶起,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癫僧便把自己使用三刻聚元之法的情形告诉了琴圣。琴圣虽然少履足江湖,但是他武学渊博,倒也听说过这种奇术,他自然也知道这种奇术的弊端,因而忙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小瓶,从瓶中倾出一粒红色药丸给癫僧服下。
这红色药丸可不是一般丹药,那是用千年白鹤胆炼制而成的灵丹。只因当年琴圣的祖师曾驯服收养过一对巨鹤,这对巨鹤对主人极为忠心,自从主人仙逝以后,双双郁郁而终。
当时,恰好有一位丹士得知此事,急忙寻到当时琴圣祖师的亲传弟子,并商量好取鹤胆炼丹一事。
当时那些弟子听说鹤胆可炼丹,都想到反正那对巨鹤也是要埋在师父旁边,取出鹤胆又有什么分别。
正所谓物尽其用,才不干天和。待丹药炼成,竟然练出了百余粒血红色的小丹丸,因其颜色鲜红如血,又是用鹤胆练成,便取名“血鹤丹”。
这血鹤丹吃一粒可抵得上五年苦修的功力,不仅能治多种内伤,还具有凝聚精元,
弥补真气不足的功用,确实是内伤圣药。
当时,那丹士只取了其中二十粒,便把上百粒血鹤丹留下,并将这丹药的功效说明。
那些弟子一听这小小丹药竟有这般神效,当既每人分食了数粒,果然顿觉真气充盈,功力骤增,从此便将此药列为本门秘药,就如少林之大小还丹一般珍贵,只可惜当时他们一下就分食了近半数,传到琴圣时也就只剩下十余粒了。
而昨夜癫僧有幸服下了这种灵药,立觉残留在体内、散布在全身的一丝丝真气竟然很快就凝聚起来,虽然他消耗了几乎全身的真气,但是总算把残留的都收归入经脉,他知道这丹药的珍贵,因而心中的那份感激也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当晚琴圣便被安置在丹阳寺一处清幽别致的别院里。其实,琴圣当时也是另有隐情,也就不再客套,便在那别院中住下来。
了缘住持恢复过来后,忙把寺中守山弟子召集,把大殿前的尸体血迹都清理掉,接着又在上山的路旁找到那几名巡山弟子的尸体,直忙到清晨才把诸事处理完毕。
虽然昨夜一番杀戮和打斗,但是因为丹阳寺的规模还算宏大,大殿距离僧侣的禅房较远,而且寺中僧侣都是一些不会武功的普通僧人,所以都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早上起来突然发现那么多尸体,都不由得惊恐起来。幸而有了缘住持主持大局,否则还不闹得鸡飞狗跳。
在别院中,了缘住持与琴圣寒暄一阵后,便匆匆赶回寺中主持事情去了。
癫僧本来与宇内三绝交谊不浅,对三绝中的事也了解不少,昨夜他见琴圣当时正要扶他起来时,那副可怕的神色就使他一直疑惑不解。
此刻,他见自己师叔走了,才突然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妙,只听他对琴圣道:“史兄弟,请恕贫僧冒昧一句。”
“前辈说哪里话,前辈有话就请直说。”琴圣微微一笑说道。
癫僧连忙说道:“史兄弟还是对贫僧以兄弟相称的好,你我在江湖上本来就没有辈分差别。”
其实,以两人的年纪来看,癫僧确实要比琴圣大得多,只是武林中往往极为注重辈分,对于年龄倒不是那么讲究,只因一个人的年纪大并不代表他的辈分就高。
琴圣之所以称呼癫僧为前辈,其实是琴圣为人谦虚,也是他敬重癫僧的缘故。
此时,琴圣见癫僧都已经这样说了,也就不再矫情,只得说道:“如此,在晚就有僭了,僧兄有话请讲。”
只听癫僧突然瞪着双眼,上下看了琴圣一遍,才道:“昨夜见史兄弟击溃青海一枭后,脸色突然急变,不知史兄弟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琴圣还道癫僧有什么事,他虽然明白自己的暗疾一旦发作起来,一定瞒不过高手的双眼,但是他却又不想多加解释。只含糊道了几句,说自己一时气怒攻心,导致气机不畅。
但是,癫僧何许人也,再说琴圣又不善于谎言隐瞒和掩饰,因而癫僧马上变成一脸不愉之色说道:“真是如此吗?”
那一直依偎在琴圣身边的小姑娘此时微抬黔首,也一脸关怀的看着琴圣,她似乎对自己爹爹的异样有所了解。
琴圣见癫僧那般神色,知道自己不仅没能瞒过癫僧,而且还引起了癫僧内心的不快,同时想到自己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够江湖义气。
于是,心中暗叹一声,对癫僧歉然道:“僧兄且慢生气,并非小弟有意隐瞒,实在是因为小弟另有隐衷。唉!僧兄也参与了昔年阻击‘域外七魔’之战,小弟当年不自量力独斗摧心老魔时,只怪自己大意轻敌,不慎被老魔的罡气侵入体内。这老魔的功力当真阴毒至极,那些侵入体内的真气竟然无法逼出,小弟苦苦挣扎多年也未能寻到根治之法。
每当真气运至极致之时,那股侵入体内的邪气就会趁虚而入,直攻脏腑。这一次小弟远行普洱山便是为了寻找一味主药來治伤,但是此刻看来这伤已非药石所能治愈。”
癫僧一听域外七魔时就已经倏然色变,又听琴圣说自己的伤是摧心老魔所伤,更是惊骇不已。以琴圣的功力修为竟然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伤治好,可想而知这内伤是何等厉害。
癫僧想到这些年来,琴圣极少在江湖上走动,自然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内伤,不觉黯然一叹,说道:“不知史兄弟此刻可找到了救治之法?或者有什么需要贫僧效力的。”
琴圣见癫僧一脸黯然的神色,知道自己不该说的那般严重,更何况他早已习惯了忍受这种伤痛,再者生死由命,自己又何必让他人徒为自己担这无妄之忧。
于是,琴圣朗笑一声,道:“僧兄的情义小弟心领,生死由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小弟倒也不觉什么。”说完又岔开话题道:“小弟自从离开普洱山后,一路上便听说青海一枭欲图谋丹阳寺之事。于是便决定赶来一查究竟,为何这青海一枭突然出现在中原武林?幸亏来得及时,没让惨剧发生,否则小弟的罪过可不轻,内心更要一辈子不安了。”
癫僧见琴圣不愿提起自己的伤,也就不便再多问,又见他说起昨夜之事,便把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与琴圣听。
后来,癫僧看着琴圣身旁的嫣然小姑娘道:“想来这位便是令爱、贤侄女了。”
琴圣抚摸着爱女的秀发,脸上泛起一片慈爱之色,但又渐渐变成黯然之色,叹道:“这是小女嫣然,唉!这孩子也真够可怜,自打出生那天便没了娘亲,我这做爹爹的也没尽到自己的责任,带着她四处奔波。”说着眼眶竟然湿润起来。
难怪他对这小姑娘这般疼爱,那小姑娘见爹爹这样说,也是一脸悲伤,低垂黔首,俏脸紧紧贴在琴圣胸怀。
癫僧不觉重新打量这绝美的小姑娘,见她虽然年幼,但是那绝世的风采却已显现出来,心中暗道:“看来不出几年,这位侄女就要出落成为一位绝世美人了。”
突然,他心中闪过另一个同样绝世无匹的身影,心中又暗自念道:“不知那小子怎样了,到底现在找到他叔叔没有?”想起杨寰宇,不自觉又想到箫圣一家被害一事,他也不知道琴圣有没有听闻过这事。
于是,他打破沉静,对琴圣说道:“近年来,江湖中发生了几踪惨案,其中最惨绝人寰的事莫过于箫圣杨兄弟一家在一夜之间被杀害,不知史兄弟有否了解?”
琴圣虽然少履足江湖,但是对江湖中的事还是极为关心的。特别是三绝和五奇等与自己交情深厚,他更是时常留意和打听他们的近况,至于琴圣一家被害之事,他早有听闻,而且还亲自到了扬州查探过,只是他也和癫僧一样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此刻他见癫僧问起,两人不免一番唏嘘,于是便相互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箫圣被害之事相告,也许是癫僧过于激动的缘故,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说起杨寰宇之事。
又看着眼前这位绝美的侄女,想起自己受琴圣之恩不浅,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便对琴圣道:“不知史兄弟今后有何打算,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琴圣被他这一问问得有点莫名,不知道癫僧是什么意思,只应道:“小弟本来并无要紧之事,难道僧兄有何事情需要小弟效劳?”
癫僧一听,知道自己刚才确实问得有点唐突,忙解释道:“贫僧并无他意,只是希望史兄弟不要嫌弃山野别院的简陋,只在寺中多盘桓几日,好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
琴圣见他说得客气,也忙道:“僧兄太客气了,想小弟左右也无事,何况这丹阳山确也景色优美,小弟自当叨扰几天。”
癫僧见琴圣答应下来了,不觉得喜形于色,说道:“这太好了,这么多年不见,贫僧早就想和史兄弟好好聚聚了。”
因为昨夜准备得匆忙,这别院倒也没来得及收拾。因而,癫僧又找了数名打杂的僧人过来,把别院重新收拾了一番。看他这样子,似乎准备留琴圣父女长住的了。
日落时分,癫僧带着数名僧人送来了精致的素菜斋饭,待那几名僧人走后,癫僧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只烧鸡和一壶好酒。
只见癫僧尴尬道:“史兄弟是知道贫僧的毛病的,这荤素之戒贫僧向来不拘守。”说完又嘻嘻对琴圣笑道:“这丹阳寺实在远避尘俗,幸亏丹阳山下不远处还有几户人家,否则这酒菜也没法子弄了。”
琴圣见他这幅摸样,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地道的酒肉和尚,不过,倒还真没见过像他这种不顾脸皮四处找酒肉的和尚,于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那小姑娘可就不一样了,她见这胖和尚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疯疯癫癫不守规矩,再看他的长相本来就相当滑稽,此时更见他一脸厚颜不知羞的样子,不由得掩嘴偷笑起来。
别看癫僧一把年纪,逗起小孩来倒真有一手,他见这位侄女在偷笑,不仅不恼,反而得意起来,可他却又装作不解。于是伸出那只瘦小的右手,歪着个大脑袋,右手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挠起来,这一下可更使得嫣然小姑娘咯咯娇笑起来。
突然,癫僧又假装神色一整道:“贤侄女在笑什么呢?难道癫伯伯光头上长出花来了?”说着双手又一抹那光亮如镜的光头。
坐在一边的琴圣也知道癫僧在逗弄着孩子,他虽然也是忍俊不禁,但却也只是微笑着看着两人。
癫僧一阵搞怪动作直逗得那小姑娘笑塌了腰,此刻小姑娘早已没有力气再笑出声来,只是红着俏脸偎在琴圣身边,不敢再看向癫僧那边。但是,等到自己爹爹和癫僧说话时,她却又不时偷眼看一下癫僧。
癫僧和琴圣两人谈了一会,所谈的大都是近年来江湖中发生的几件大事。
最后,只见癫僧突然说道:“史兄弟,贫僧不自量力,想收嫣然侄女做半个徒弟,不知史兄弟可否答应?”
琴圣见癫僧突然来这么一下,一时间倒愣在那里,但又马上反应过来来,只见他拉过女儿,肃然道:“小女能得僧兄垂青,正是小女的机缘,小弟岂有不乐意的。如此,从今以后小女就是僧兄的入室俗家弟子了。”说完又向爱女道:“嫣然,还不快给师父行礼!”
嫣然小姑娘初见癫僧时被他吓了一跳,经刚才那一番胡闹,早就觉得这胖和尚虽然丑怪,但却很好玩,而且她也听自己爹爹常常说起过这胖和尚的身份。
因此,她一听爹爹这么说,也就转身向癫僧跪倒下去。
可是,这下可就慌了癫僧,只见他急忙阻止道:“史兄弟会错贫僧之意了。贤侄女聪慧过人,而且姿容绝世,贫僧这点本领又岂能成为她的束缚。贫僧之所以留史兄弟父女多住,一来是为了答谢相救之恩;二来是因为贫僧的一点点私心,也就是想将几手剑法和一套步法传授与贤侄女,算作是一点见面之礼。”说完看着琴圣,又接着道:“史兄弟也知道我们五个老怪物的个性,如果贫僧收了徒弟,那可要遭大笑话了。”
琴圣一听他这么说,也就只能点头答应,他倒不是理解了癫僧的那套歪理,而是知道五奇的行事作风素来怪异,让人难以琢磨,既然他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但是他又觉得,授艺不收徒确实受人恩惠不小,况且癫僧作为自己女儿的长辈,给他行个全礼也是应该的。
于是,说道:“无论如何小女这一礼,僧兄非受不可,只望僧兄将来多多关照小女就是,那么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其实,琴圣他是另有打算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伤能否痊愈,如果自己将来有什么不幸,而自己的女儿能有癫僧这样的前辈高人庇护,自己也能安心了。
还有就是自己的绝艺《风雷引》确实不适宜女子弹奏,只因要弹奏出《风雷引》,弹奏者最好是修炼纯阳真气之人,只有用纯阳真气弹奏此曲才能真正发挥出其十成的威力。
当然,女子以阴柔真气弹奏《风雷引》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发挥出其应有的效力罢了。不过,如若有人能将《风雷引》中的一些运气之法做一改变,或者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只因天下武学,极阳即为阴,极阴即为阳。而这一点琴圣确实也在领悟和摸索。
见琴圣这么一说,癫僧倒也觉得不好推却,只因人家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还把这么重的责任推了一半给自己,他还能说什么。
嫣然小姑娘倒觉得两个大人为了这行礼之事推来推去很有意思,此刻见癫僧答应受自己一礼,便说道:“僧伯伯当真准备好受侄女一拜了?”
癫僧不防她有这么一句,愣了一下,又哈哈笑道:“人小鬼大,看来你比那小子还要鬼。”说完又哈哈笑着看了小姑娘一眼。
但是,这小姑娘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本来嘛!像她这样十二三岁的孩子,既活波又可爱,而且心思又多,更何况她自幼极少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此刻又碰见这小孩心性的癫僧,自然而然将那种孩童的顽劣显现出来。
此时她听说竟还有哪个孩子比她还难缠,不觉得瑶鼻一皱,问道:“僧伯伯说的那小子是谁呀?”
癫僧又被她问得呆住了,只因他一不小心竟然说漏了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将遇见杨寰宇之事说与琴圣听。同时他也觉得向琴圣说出杨寰宇幸免于难的事,也许对杨寰宇将来有不少助益。
于是,便把自己巧遇杨寰宇一事说出。琴圣一听说箫圣还有遗孤,心中倒一下子宽慰不少,因为宇内三绝的交情确实极深。琴圣想到,只要箫圣还有后人在,自己将来遇上了总能为他做点事,这样也算是对得起故友了。
那小女孩一听癫僧说起杨寰宇如何绝世无匹、如何聪明过人,心中荡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同时心中也有不服之气,暗道:“一个小子,和自己年岁差不多,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一定是僧伯伯有意夸奖他来气我的。”
想着想着,不觉脑海中浮起另一个身影,他和自己也是一般年纪,不!应该比自己大一两岁,看上去有点虚弱,还穿着一身化子衣裳。她又想起他那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想到这些,没来由的俏脸一片晕红,脸上还荡起羞涩的甜笑。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自从上次在山上遇见那小化子后,那小化子的眼神和俊逸的脸庞就一直烙印在自己心里,每当想起那小化子时,她心里就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愉悦。
其实,她本来还只是个的情窦初开小女孩,对情和思念之事只不过一知半解,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愉悦的回忆正是情与思念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