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 (中)

“媚儿,老夫这回可真是为难了!”密室之中,崔胤一脸严肃地对宋媚真道。

“瞧您相爷说的,什么事能难得住您呢?天大的坎儿,还有相爷您过不去的?”宋媚真腻声道,顺手递上一盏香茶。

这几句话听得崔胤心里甚是舒服,他崔胤为宦几十年,在官场上三起三落,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歧山之难,终会有办法解开。当下便将李振来信,梁王欲请碧城班及真元女冠劳军之事说了一遍。

宋媚真听罢沉吟片刻,却又忽地偏着头笑吟吟地道:“相爷难道不怕我们一去不回吗?你可真狠得下心啊!”

崔胤忙不选地陪着笑脸:“咳,这事其实老夫也甚是为难,那梁王是什么人,想来你也知道,他连自己的媳妇都敢弄上床,摆明了是个色中饿鬼,所以这不前来跟你商量,看如何找个借口把这事给回了!”

“哈哈哈,色鬼?本仙子最拿手的便是对付那色中饿鬼了!”媚真仙子笑得花枝乱颤,却又忽地斜眼逼视,狡诘地笑道:“不过相爷,我看你八成还有别的心思吧,啊?”

崔胤被她说中,一时间竟有几分尴尬,忙干咳一声,道:“嗨,老夫的心思,你还不明白?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梁王兵强马壮,而且为人之狠辣,比起那李茂贞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即便救出圣驾,难保他不是第二个李茂贞,到时不仅是官家,连老夫都会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矣!”

“所以你要我带着仙女们去让他玩弄于枕席之间?好一个舍身侍虎的美人计啊!”

这宋媚真果然玲珑剔透,话中带刺,弄点崔胤有些哭笑不得。

“媚儿怎会这么想,老夫哪里舍得下你呢!”崔胤忙道。

“哼,你们男人啊,在权势面前,又有什么舍不下的!”

崔胤忙起身趋前,执了媚真的手,柔声安慰道:“媚儿,这事确实也是险招,算了,不提也罢,哪怕是得罪了梁王,我也不忍心让你为难!”

媚真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忽又笑道:“算了吧,为了相爷的事,奴家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哪!”

崔胤见她如此,心头一宽,笑道:“呵呵,老夫可不想让你亲自出马,我想你自有办法,你手下那么多美女,那梁王不看得眼花缭乱才怪呢!”

“相爷记得奴家便好!”那媚真仙子一下坐在了崔胤的腿上,双手缠住了他的脖子,朱唇轻点,送上一记香吻,逗得崔胤哈哈大笑。

崔胤拍了拍她的香肩,笑道:“呵呵,你这真元观,可快要成了长安城里最出名的风月场喽!都有些什么人来啊?”

“那还不是托了相爷您的福啊!可知今晚来了什么人吗?晋王的公子爷,还有那梁王的亲侄儿!”

“噢?朱友谅那小子,不去打马球,跑这鬼混来了?这人可要笼住了啊,他手里的一千人马,可真是老夫的一块心病啊!”崔胤恨声道。

“放心吧,相爷,这小子可比那梁王要好对付得多了。他现在八成正飘飘欲仙呢,咯咯咯…………”

“那晋王之子,难道是李亚子吗?他晋王可是跟李茂贞混在一起啊!晋梁两家打了这么多年,这回老夫借梁王之兵,晋王早就在圣驾面前参我一本了!眼下他大败于梁王,这回让他儿子来京城,必有图谋!媚儿可要设法弄清他所为何来。”崔胤说着,又轻拍了媚儿几下。

“那小子是个戏痴,在太原家里养着戏班子呢,这回来我这真元观,八成是想结交碧城班里那几位国手吧。至于其它的目的吗,眼下还看不出来。”

那宋媚真忽又偏头问道:“相爷啊,这歧山之围,相持也有数月了吧,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要是梁王攻进凤翔城,弄个玉石俱焚,连皇帝都没了,那可怎么办呢?相爷难道没有准备好什么退路吗?”

崔胤闻言,心头一惊,这媚真虽说是半道半娼的女人家,但对天下之事,却并非没有计较。他不由正眼看着她,缓声道:“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虽然有时糊涂,但他是身不由已,无可奈何!只要他能平安回到京城,我崔胤必当尽已所能去辅佐他,铲除宦官,抑制强藩,朝庭之事,或许还有逆转的余地。但若是官家回不了京城,咳,那我崔胤,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媚真见他说得动容,沉吟片刻,忽地起身高声喊道:“双成!双成!”

原来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小玉,一个叫双成。

不一时,一个清秀轻盈的小道姑飘然而至,媚真附耳低语几句,那道姑点头而去。

“相爷,奴家给你引荐个人儿,好吗?”媚真笑道。

“不,不,今晚只谈国事,不谈风月!”崔胤连忙摆手道。

“咯咯咯,相爷你想歪了呢,奴家给你引荐的这个人啊,却是玄门中不世出的大才子,胸中自有百万雄兵呢,一会你见了就知道了。”媚真饶有深意地道。

话音刚落,一个白衣胜雪的书生已经站在面前。他对着崔胤躬身一揖道:“小生青城李鼎,今日何幸,得见名动天下的崔相!”

崔胤见这年青人生得磊落清奇,但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有些面善的感觉。他语气虽是不卑不亢,但不经意间,却透出一种隐藏于内的王者之气,看来此人大有来头!

他自衿身份,却并未起身还礼,只略一拱手道:“乱世之秋,薄名何用?老夫垂垂老矣,天下之事,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啊。何若你等少年英才,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大有用武之地啊!”

李鼎微微一笑道:“崔相春秋鼎盛,何言老字?宰相者,天下之枢纽也!崔相如今正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韬略之奇,天下何人能及呢?”

崔胤岂能听不出他话中之意,明明是说这借兵伐歧之举,并非高招,只是他明里是赞,暗里是讽,语中藏着机锋,令人不可小视。他心想这媚真引荐之人,必非庸庸之辈。他有心探清这少年的虚实,便不着痕迹地道:“那以你之见,当今天下之势,却又何如?”

李鼎仍是不卑不亢地道:“仆乃一介布衣,身处山野之中,岂敢妄言天下?不过正所谓天下之事,匹夫有责!崔相既肯垂询,小可便斗胆妄言,又有何妨?”

他顿了一顿,这时媚真仙子早已奉上一盏香茶来。李鼎接过,呡了一口,却并未言谢。崔胤略觉奇怪,这媚真对这少年,竟是媚态全收,全不见平日对男人烟视媚行之色,足见这少年来历不凡,这更让他大感趣味。

李鼎朗声道:“我大唐自高祖太宗开国以来,先有贞观之治,后有开元盛世。国富民强,四夷臣服。‘天可汗’之名,远播域外,实乃亘古未有之盛世。然盛极必衰,安史之乱,元气大伤,黄巢之祸,复遭重创。实如大厦将倾,须叟之间,便有亡国之灾!究其原因,不是天眷已失,而是人祸为害!崔相以为然否?”

崔胤不由点点头。这少年言简意赅,几句话便点破了国运失昌的徵结所在,比起朝中那些庸庸之臣,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李鼎又道:“若论人祸,不外君臣。君主龙威不立,臣下贼心立现。是以主弱奴强,恶奴欺主,此即歧山之祸也!”

崔胤也不言语,只是再次点头。那李鼎又道:“当今天下,以仆看来,正如汉末之乱,人人皆欲挟天子而令诸候,窃国之心,昭然若揭。那歧山李茂贞,三姓家奴耳,不足成事!唯四镇拥强兵而纷争不已,早成四王鼎立之势,我大唐江山,分崩离析,只在早晚之间!”

这少年将时势看得如此透彻,不由得崔胤不吃惊。如此放眼天下之人,他却未曾遇到,只是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若能为己所用,岂不是大妙?

见崔胤沉吟未语,李鼎又道:“天下最强者,吴蜀晋梁。余如钱塘钱缪,荆楚马殷,魏博罗简,幽燕刘氏,虽雄踞一方,只是暂时偏安而已,日久必为四镇所并。吴王杨行密起于草野,其人果敢有为,又能礼贤下士,数年之间,据有淮扬之地,雄才大略,不可小视。蜀王王建,勇而有谋,以行伍小卒而成封疆之功,坐拥益州沃土,此二镇实为大唐之命脉,岂不闻‘天下粮仓,扬一益二’乎?吴蜀虽富,但尚无叛唐之迹,只是割据称雄而已。晋王李克用虽是胡人,以平定黄巢之首功而入居中原,白马驿中与梁王结仇,眼下虽居劣势,但胡人铁骑雄风犹在,能与强梁一争天下者,当以晋王为第一人也。梁王朱温,市井泼皮耳,以黄巢叛将而归唐,为人险诈狠辣,治军严厉无比,将士畏死而为用,故能雄居中原,地盘日益扩张,他日乱唐者,必此人无疑!”

崔胤听得一身冷汗,虽然他早已隐隐觉得这梁王居心叵测,但在他面前如此犀利地指陈出来,仍是让他大觉不安。他稍掩心中的波动,忽地鼓掌笑道:“呵呵呵,好!好一个‘隆中对’!只是老夫却不是那三顾茅庐的汉家子孙,只求做好为臣的本份,盼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战火早息,朝纲整肃,则大愿足矣!”

李鼎见他急着表明心迹,便又道:“崔相清河世族,护唐之心,何人敢疑?但此番借兵之举,天下人可是都看在眼里,难道崔相不怕被人说成是‘引狼入室’吗?”

这话正触着了崔胤的痛处。他当日借来梁王之兵,心中早已存此忧虑,眼见得梁王日益骄横,心中的忧虑一日更甚一日,但眼下主上被劫,他手中却无寸兵,无论如何,也要先借兵解了燃眉之急,救出皇帝再说了。

“事急从权,崔某只求救出圣上,至于别人怎么说,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了。事成之后,崔某自有主张。”崔胤话虽说得硬气,毕竟有几分心怯。只是这少年好生奇怪,竟然毫不留情地直刺痛处,令他多少有几分不快。

谁知那李鼎并不作罢,不依不饶地接着又道:“梁王以虎狼之心,驱虎狼之师,他日必行虎狼之事,难道崔相打算今后‘与狼共舞’吗?”

崔胤心头又是一惊,这人言辞犀利不说,竟然好像看透了自己心思一般,他不由反问道:“难道你有‘擒狼妙计’?”

“妙计倒是没有,崔相既已引狼入室,不妨就与狼共舞,小可却是愿意助你活剥狼皮,直刺狼心!”李鼎这话说出来,竟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崔胤忽地转向那媚真仙子道:“媚儿从哪儿请了一位小诸葛,倒教老夫小看你了,呵呵,原来你背后还有不少高人啊!”

媚真笑道:“相爷说哪里话来?这位公子爷啊,却是我道门中人,比起那诸葛孔明嘛,也差不到哪里去!咯咯咯!”

李鼎却没有笑,他忽又盯着崔胤道:“孔明先生六出歧山,志在恢复汉室,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若不是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也许他早已成就大业了。倘若诸葛自己当了蜀主,难道天下仍须三分吗?崔相以为呢?”

崔胤忽又觉得这话实在很难作答。听他话中之意,竟隐隐然将昭宗比作了阿斗,将他崔胤比作了孔明,这明明是一种试探,但他崔胤对当今圣上的忠心岂容置疑,他倒底是什么意思呢?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一生,此八字足以无愧千秋万世矣!”

“千古流芳,唯一人耳!然则天下苍生呢?汉室国运呢?如果诸葛先生果然以天下为重任,即便不自立为蜀主,也可以另择明君而立,或许《三国志》却是另一种写法呢!”李鼎又道。

崔胤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这分明是指昭宗皇帝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即便救不出来,也可以另立朝庭!这却是他想也没有想过的。当今之世,因为两年前刘季述之乱,当时被宦官拥立的太子,在反正之后早已被废,剩下的王子,又因去年华州的八王之乱,尽数被赐死,只剩下一个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却哪里还有皇子可另立为君呢?这李鼎究竟是何来头,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崔胤道:“明君难求,当今圣上,难道不是明君吗?”

李鼎道:“仆乃布衣之身,只知明君当立威天下,而当今圣上嘛,却是我大唐开国以来,最无奈的国君了,只能被人挟持着东奔西走,可叹啊,亦复可怜!”

崔胤叹道:“此非圣上之过,是藩镇骄横,宦官作乱!”

“宦官可除,强藩可制!狂澜可挽,唐祚可延!为无为,则无不可为!”李鼎的眼中忽地闪现一丝惊人的光芒,那锋芒逼得崔胤心头大震。这人倒底是谁?那股强烈的王者气息,在一刹那间迸发出来,让人感到一种身不由己的臣服。

“为无为?难道不要再去救当今圣上?”他倒底想说什么呢?崔胤直到这时,才惦出了这个年青人的份量。

第一章 上清沦谪得归迟(下)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中)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 (下)网友精彩书评之二外传:修真日记之――对话张天师第十一章 二八月轮蟾影破(上)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上)第九章 巧笑知堪敌万几(上)第一章 上清沦谪得归迟(下)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中)第五章 柱上雕虫对书字(下)第七章 神剑飞来不易销(上)第九章 巧笑知堪敌万几(下)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上)第十六章 夜半行郎空柘弹(下)第十八章 小姑居处本无郎(上)第十八章 小姑居处本无郎(中)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上)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 (下)第十九章 西楼一夜风筝急(下)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 (中)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上)第十四章 换骨神方上药通(上)第二十一章 莲房暗被蛟龙惜(中)第十章 新春催破舞衣裳(下)第二十章 木兰花尽失春期(中)第二十一章 莲房暗被蛟龙惜(上)第二十二章 汉陵走马黄尘起(上)第十三章 研丹擘石天不知(上 )第十四章 换骨神方上药通(下)第一章 上清沦谪得归迟(上)第十八章 小姑居处本无郎(中)第十一章 二八月轮蟾影破(上)第十八章 小姑居处本无郎(上)第九章 巧笑知堪敌万几(上)第七章 神剑飞来不易销(上)第二十二章 汉陵走马黄尘起(上)第十一章 二八月轮蟾影破(中)第十八章 小姑居处本无郎(中)碧城十二曲阑干(中)第四章 自有仙才自不知(下)第五章 柱上雕虫对书字(上)第七章 神剑飞来不易销(上)碧城十二曲阑干(中)第九章 巧笑知堪敌万几(中)网友精彩书评第一章 上清沦谪得归迟(下)第五章 柱上雕虫对书字(下)第十一章 二八月轮蟾影破(中)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中)第六章 蜜房羽客类芳心(上)第九章 巧笑知堪敌万几(上)第十三章 研丹擘石天不知(上 )第七章 神剑飞来不易销(下)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中)第十六章 夜半行郎空柘弹(下)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上)第四章 自有仙才自不知(下)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下)第九章 巧笑知堪敌万几(上)第二十章 木兰花尽失春期(中)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上)第十四章 换骨神方上药通(中)第十六章 夜半行郎空柘弹(下)第二十二章 汉陵走马黄尘起(上)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下)网友精彩书评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上)第七章 神剑飞来不易销(下)第五章 柱上雕虫对书字(上)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中)第二十章 木兰花尽失春期(下)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 (下)第四章 自有仙才自不知(上)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中)第十章 新春催破舞衣裳(下)第二十章 木兰花尽失春期(下)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中)第十四章 换骨神方上药通(上)第十章 新春催破舞衣裳(上 )第五章 柱上雕虫对书字(下)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上)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下)第二十章 木兰花尽失春期(下)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上)第十章 新春催破舞衣裳(中)第十三章 研丹擘石天不知(上 )第七章 神剑飞来不易销(上)第十三章 研丹擘石天不知(下)第八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上)第四章 自有仙才自不知(下)第五章 柱上雕虫对书字(上)第十二章 十三弦柱雁行斜(下)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下)第十五章 碧城十二曲阑干(下)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 (上)网友精彩书评